“說吧,我答應不爲難你們的家人,”展昭緩緩的走到椅子邊坐下,“你們計劃了很久,藥是在姚記藥鋪,通天藥局,採芝藥鋪分別買的,你們買了很多,卻用了毒性最輕的一種,你們其實並不想讓那個人死,是不是?”
“我們……”那個叫二子的人又看了一眼身邊的人,然後怏怏的擡手一指,“二夫人讓我們下的毒,□□也是她讓買的,我們只是聽命行事。”
“什麼!”一直坐在上座的柳員外不可置信的大聲質問,“你們說是誰讓你下的毒?”
一旁,抱著孩子的李氏也是杏眼圓睜的叱道,“我與你們無冤無仇,你們爲何要如此對我!”
孫氏趕忙起身安撫自己的丈夫,一邊諾諾的說,“是啊,怕是弄錯了,二妹怎麼可能下毒。”
“是啊老爺,府裡的人都知道,平日我喜歡吃芙蓉糕,這下毒的人分明是想要毒死我,怎麼會是下毒我,難不成是我想要毒死自己不成”李氏的臉色難看,抱著孩子朝著柳員外分辨道,“定是這兩人心生歹毒,想要離間我們柳家,展公子,還問什麼,直接交予官府處置便是。”
“二夫人你!”
“我什麼!”李氏轉頭瞪了一眼地上的人,“你們這些人平日裡就不知檢點,說過你們幾句就懷恨在心,可憐我今日要是中毒身亡,我這還沒滿週歲的孩子可該怎麼辦!”
柳員外現在已經沒了主張,一頭虛汗的跌坐在那,不知道該不該相信李氏的話,剛開始展昭把人帶到他跟前的時候,他還只是憤恨,他雖做人沒有多樂善好施,但也不至於招人這般記恨纔對。
現在這供著供著連自己的夫人都供出來了,柳員外只覺得家門不幸,憤恨也變的沒有那麼理所當然了,他們柳家這是怎麼了,這個年還沒過,就出了這麼多事。
“夫人的孃家是開酒坊的吧?”這個時候展昭沉聲問了一句,“年初的時候,你家裡因爲釀的一批酒沒發酵好,結果都不能喝了,你父親左右逢源的撐到現在,原本的打算是,過了年新的一批酒可以賣了,這危機也就算是過了,可是誰知道,你那個弟弟卻在這個時候虧空了店裡的錢去賭。”
“展公子,我不知道你說這些是什麼意思,家父從來未跟我提起過家裡的生意,”李氏臉色一變,硬是冷笑著看向展昭道,“至於家弟弟……男孩子喜歡賭也是正常,從未聽他說過虧空過店裡的錢。”
展昭也不去看她,只是接著說道,“你在柳府買通了陳強、陳發,讓他們在飯菜裡下毒。本來他們應該早就動手,只是因爲婉兒回來了,所以你讓他們晚些時候再動手,對嗎?”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李氏臉上已經沒了血色,抱著孩子的手忍不住輕輕的在抖。
蘇小小皺著眉頭擡頭看了一眼,展昭這是怎麼查出來的?夠厲害的,不過爲什麼她回來就打亂了他們的計劃,難道還有別的事?
柳員外已經沒了心氣,只是那麼頹然的坐在那裡聽著,這些事哪是他能想的到啊,天天一起同榻而眠的人竟然如此心思歹毒。
他也想著要信李氏一次,可是人家展昭沒事幹嘛弄出兩個人來誣陷她,在李氏和展昭之間,柳員外自然是更相信展昭。
“你這是血口噴人……”李氏神色不寧的指著展昭道,“你,你是爲了幫那丫頭出氣,所以才弄出這兩個人誣陷我!”
“老爺,老爺,你可不能信了他的話啊!”一轉頭,李氏抱著孩子跪在柳員外跟前大哭,“這個展昭就是跟著婉兒一起回來的,他看您打了婉兒,這纔想出這麼一出來給她出氣,您可千萬不能信他啊!”
展昭也沒等李氏再說什麼,他將身上的東西往桌上一放,“這是你弟弟在賭坊的借據,還有你爹的證詞。一年前,婉兒落水也是你所爲吧,其實那個時候你就已經容不下婉兒了,只是後來被小蘭發現的早,婉兒才安然無恙的活了下來。我猜,你不只是爲了錢那麼簡單吧,婉兒和她孃親始終是你在柳家的障礙,你要是想被扶正,想要在柳家隻手遮天,她們早晚都是要死,對不對?”
“什麼?”柳員外瞪大了雙眼盯著跟前的人,額頭上的青筋也都蹦了起來,他一字一句的問道,“爲什麼?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我……”李氏從來沒見過柳員外這般神情,一時被嚇的不知道說什麼。
孫氏也是錯愕的扭頭,婉兒是她的寶貝,雖然只是個女孩可她也護著疼著,這個李氏怎麼對她,她都忍了,可是爲什麼她要這麼對她的女兒!?
蘇小小心裡的驚訝不亞於自己的爹孃,開玩笑,原來這纔是真正的前因,若不是這個李氏不能容她……
“那些藥你沒用,是因爲你覺得掌握不好分量,”展昭星眸中寒光一閃,“你既不想死,更不想讓婉兒和她娘好好活著,柳家如果沒了她們,你也就沒了後顧之憂,少爺是柳世伯的親子,你是少爺的孃親,那時候你想要怎麼樣也就是一句話的事了吧。”
“爲什麼?爲什麼?……”
柳員外已經喃喃的只剩下這麼一句話,他實在是沒有想到,這麼一個看似嬌弱的女人竟然這麼的歹毒,這一切甚至不是臨時起意,而是在一年前,她就已經開始謀劃在柳家的一切。
陳氏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她計劃了這麼久,等了這麼久,可卻讓展昭幾句話就都帶了過去,這算什麼?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可是不甘心又能怎麼樣。
“其實,婉兒只是個女子,原本就對你沒有什麼威脅,柳夫人也並沒有想要和你爭什麼,這一切只是你自己貪心罷了,而且那個時候小少爺還沒出世,你怕自己生的也是女兒,加上婉兒性子驕縱,處處樹敵,所以你才動了殺念,”展昭像是在審案,將來龍去脈都交代了個清楚,“一念之間鑄成大錯,其實大可不必如此周章費事,只要耐心的等婉兒嫁人,這個家裡就不會再有人威脅到你,世伯,”展昭拱手,“展昭得罪了,這事事關人命草率不得,所以展昭只能……”
柳員外疲憊的揮了揮手打斷了展昭的話,他不知道該說什麼,眼前的這一切讓人接受不了卻又不能不接受,果然還是那句,家門不幸啊!
同樣都是帥哥,同樣都是致歉,爲什麼展昭就能讓人覺得那麼不可愛?蘇小小在一邊看著展昭跟她爹道歉,一臉公事公辦大公無私的樣子,然後想起展傑的臉,那傢伙就算是無心也能讓人看著真誠無比。
最後李氏和堂下跪著的倆人都被展昭帶走了,還在襁褓裡的弟弟被交給了奶孃,柳員外被孫氏扶進了內室,蘇小小看著展昭的背影消失在轉角,都走了?那讓她來幹什麼?
一扭頭,廳外的空場,一羣下人還站在那不知所措,蘇小小看了一眼,然後嘆了口氣,“呃,那個……都回去吧,明天該幹什麼幹什麼,不該想的別想,不該說的別說。”
衆人也沒怎麼聽過小姐的差使,不過小姐說的最後一句話他們還是聽明白了,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衆人紛紛點頭然後漸漸散了。
這還真是很大宅門的一齣戲,蘇小小等衆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才帶著小蘭往自己的院子走,惡俗,惡俗透了……可是,她擡頭看了一眼漆黑的夜色,如果沒有這惡俗的劇情,她還會在這麼嘛?
年,上古的神獸,喜食人心。
在經歷了一夜折騰之後,柳家的新年過的有些慘淡和冷清,一家四口——還有個吃奶的娃娃,坐在一起吃了頓年夜飯。
吃了飯沒多久柳員外就回房了,孫氏自然是陪自己丈夫,蘇小小看著爹孃的背影穿過迴廊,突然覺得她爹一下子老了很多。
其實,劉員外也不過才四十出頭,可經歷前夜的那些事之後,他一下子就蒼老的像是個耄耋的老人一樣,整個人都沒精神了很多。
蘇小小覺得,剛纔吃飯的時候她好像看見她爹頭上都有白頭髮,所以說她不喜歡深宅大院,除了衣食無憂之外要處處小心,時時提防,就算是最親的人,也保不齊什麼時候捅你一刀,讓你痛的無處訴苦無處發泄。
柳家人丁不旺,柳員外又在初一那天稱病謝客,於是這個年,蘇小小就在吃了睡,睡醒了吃中度過。
初二那天,展傑和展昭兩人過來拜年,柳員外強打起精神設了家宴。
那天蘇小小稱病沒去,這倆兄弟和她爹的事她不想攙和,後來聽小蘭說,展傑提過一句聘禮的事,說是他爺爺的意思,展昭沒說話,她爹則是婉轉的應下了。
倒黴催的新年,蘇小小隻覺得心煩意亂,人家都說一年之際在於春,這個頭就沒開好,註定了這一年她又有的煩了。
蘇小小覺得自己是不是還的再想想“離家出走”的事,可是家裡剛出了這麼大的事,她要是真的走了她娘和她爹能受的了嘛?
初五的時候展昭獨自一人來了,他沒去見蘇小小,而是和柳員外在書房裡關上門聊了很久。
展昭來的時候蘇小小在睡午覺,等她醒的時候,小蘭說展公子來了,她沒怎麼放在心上,後來聽說來的是展昭,還跟她爹在書房裡說了半天話。
好奇心起,蘇小小帶著小蘭溜出小院打算去聽個牆根,可是還沒等她們到書房門口,門“吱呀”一聲就從裡面打開了。
“婉兒,”柳員外見自己的女兒站在走廊的另一頭,無奈的嘆了口氣,然後對她招了招手,“過來,怎麼一點規矩都沒有。”
“爹,”被抓了個現形,蘇小小隻能蹭過去行了禮,對著展昭張了半天嘴,最後才說了一句“展……大人。”
“胡鬧,”柳員外輕斥了一聲,“以後你跟著世侄要懂事聽話,一個人在外面不比家裡,不要總是給世侄惹麻煩,知道嘛。”
“啊?!”蘇小小猛的擡頭,她爹剛纔說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