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震杭州府的喜慶變成一場鬧劇, 自始至終白玉堂龐統四人都看著,沒人離場沒人說話,只是白澤在經過展昭身邊時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意欲明顯。
展傑的新娘不見, 展昭背棄了自己的新娘, 展家一片混亂。
隨後, 丁月華的雙親和柳婉兒的雙親都先後趕了過來, 柳夫人一聽,說自己女兒不見了,當即就哭了起來。
好好一個大活人, 那麼多人看著走進了花轎,現在卻是下落不明。
柳員外多少有些覺得面子上掛不住, 他的女兒他知道, 這多半是婉兒自己的主意, 可是現在就算知道他也不能認。
人是八擡大轎擡出柳家的,走的時候還是活生生的, 現在他當然要問展家要人。
展老太爺氣的鬍子的翹了起來,高高興興的等著,卻等來這麼離譜的事。
撇開現場的一片混亂不理,展昭獨自走到白玉堂跟前,神情嚴肅的問道, “你是不是去找過她?小小現在人在哪裡?”
“我怎麼知道, ”白玉堂一派悠閒, “我是去找過她, 不過沒見到, ”他擡了擡下巴,朝龐統他們指了指, “他們也去了,不過一樣沒見到。”
這事兒柳家所有的下人都可以作證,龐統和龐煜的排場柳家的人都看見了,不過不巧的很,他們去的那天,正好趕上柳婉兒去了廟裡還願,所以他們根本誰也沒見到她。
一旁,龐煜點頭,“我們去了,和白澤一起,不過小小不在。我們又去了廟裡,不過還是沒遇到。”
展昭的腳步一個踉蹌,兩耳都是“嗡嗡”的空鳴之聲,她一個人走的嘛……天涯海角,這要讓他去哪裡找她!
猛然間,展昭眼前一亮,既然小小認識的人都在這裡,那麼,她會不會去找不在這裡的人了?!
環顧四周,今日追命沒來,包拯和公孫策也沒來……對,小小一定回開封了!
想到這裡,展昭想都沒想就直奔後院的馬廄,從這裡走官道回開封最快也要七天,追月的話也許能更快一點,所以,也許不用到開封他便能在路上遇見她……
想到此刻蘇小小也許就在去開封的路上,展昭一刻不停的就策馬追了出去,甚至都沒再對家人多交代一句。
一個新娘子被生生的晾在了一邊,這麼大的場面,展昭卻獨自策馬而去,丁家怎會善罷甘休。
來吃喜宴的唏噓不已,起初的羨慕和嫉妒此刻都變成了脣邊一抹意義不明的笑,盛大的婚禮讓三家人都陷入了無比尷尬的境地,展家忙著安慰親家又忙著安慰親朋,最忙的人當數展傑。
我會是個大麻煩……
展傑現在深刻的領會了這句話的意思,就算是走,她都能走的這麼麻煩。
…………
杭州府城外,一處偏僻的小路上,一輛一匹馬拉著的小車緩緩的走著。
車裡,一個素衣素面的女子正坐著發呆,她身邊的小木凳上放著一個小小的包袱,裡面只有幾件換洗的衣服。
“哎……”大大的嘆了口氣,那女子纔開口對駕車的人道,“我們先去江寧府。”
“這……”趕車的人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點頭應了一句,“知道了,小姐。”
這車伕是白玉堂找的,據說是忠厚老實,不過“忠”也要看對誰忠。
原本她和白玉堂說好的是去開封府,她所熟悉的一起,她所有認識的朋友都在開封府,她想回開封白玉堂自然是覺得理所當然……只是,此刻突然改了方向,這車伕卻並沒多說什麼,看來果然是吩咐過了。
蘇小小閉上眼睛靠在車上,她能想到的,展昭怎麼會想不到,她當初跟白玉堂約在開封府,目的也是如此,她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她去了哪裡。
最後,依舊是這樣一個結局嘛。
腦海裡喜慶的畫面,丁月華含情脈脈的雙眸,還有展昭一身紅的刺目的喜袍……
馬車一路向北,走的不緊不慢,從杭州府到江寧府硬是走了四天還多。
“大叔,”蘇小小實在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告訴白玉堂,我一定會去開封府,坐船,至於時間……我自己也不知道,去開封之前我想四處走走,我會再給他寫信,讓他放心吧。”
趕車的大叔看著蘇小小上船,看著船起錨駛離了碼頭,順風,船行出老遠,他才很不情願的離開。認識五爺的人都知道,跟他打交道要小心,五爺喜怒不形於色,這讓送的人沒送到地方……不過好在五爺說了聽這位姑娘的,是這位姑娘自己臨時改了行程,這不能怨他吧。
蘇小小雖然上了船,不過她在下一個渡口又下來了,這船是順流而上開去鄂州的,看著漸行漸遠的船帆,蘇小小收回視線苦笑了一下。
人家大婚高興都來不及,她卻只剩下苦笑而已。
找了了條回江寧府的小船,其實她並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去哪兒,回江寧也是沒有方向中的方向,拖延時間罷了。
這次蘇小小什麼都沒多帶,只將銀子徹底帶夠了,除了她自己藏的銀兩和她娘給她的稀軟之外,臨走的時候白玉堂還塞給她幾張銀票。
找了家簡單幹淨的小店住下,蘇小小在江寧一待就是三天,每天除了吃就是瞎晃。
沒事的時候不是坐在茶房裡聽書,就是坐在某家酒樓裡聽閒事,杭州府離這裡不遠,展府的大婚最後荒唐收場變成茶餘飯後的談資。
不過說的大抵也就是,新娘子少了一個,有人說這是早有預謀與人私通,有人說新娘子是狐仙轉世憑空消失了,傳到最後,蘇小小都太確定,他們說的是不是她。
江寧府已不在江南之列,不過這裡的景緻多少還是帶著江南的韻味,坐在鄰水的迴廊小榭裡,過往的船坊,採蓮的姑娘,還有那些織娘擔著蠶繭走過。
三天後,蘇小小動身往北走,她想去找點東西。
過了大江繞道楚州海州一路向北,她差不多是沿著海岸線在向上走,她想去東北。
不過應該是到不了她想去的地方吧,那裡現在還是遼國的境內,她想去——天山。
一路上,蘇小小並沒有用白玉堂的銀票也沒用自己的銀票,而是當了一些稀軟,不是什麼起眼的東西,也值不了幾個錢,所以,雖然她身上帶著大把的銀票,可是一路上她卻只能住在很小的客棧裡。
這樣也好,少了很多被發現的危險,一路平安無事的到了河間府。
蘇小小覺得這簡直就是奇蹟,一路走了大半個月,她竟然能一個人走出這麼遠平安無事的到河間,心情從陰鬱慢慢走到釋然,不過,算了,不釋然又能怎麼樣,她原本就是多出來的人——或者魂,能要求多少。
她是釋然了,不過有一個人卻是像發了瘋一般快將整個開封都翻過來了。
除了皇城,展昭幾乎找遍了所以可以找的地方,國色天香樓,神捕司,每一家客棧,甚至是龐府和白玉堂在開封的大宅。
包拯在知道了原委之後,也將開封府裡不當職的差役都輪番的派出去找人,公權私用是包拯的大忌,平時都是他訓斥別人不要以權謀私,可如今看著展昭這樣的折騰自己日漸消瘦,他又實在是於心不忍。
好在府裡的差役大多欽佩展昭平日的爲人,所以每個人也都心甘情願的被派遣,張龍趙虎他們四個甚至是一有空就上街查訪,但凡有點那麼疑似的線索,他們都不會輕易放過。
追命在最初的埋怨過後也還是心軟了,任誰現在看見展昭的樣子也都會心軟吧,於是,開封府和神捕司外加許多不知名的江湖人士都在找一個女子。
以開封爲中心,向四方輻射,但凡有點關於蘇小小的消息,哪怕是相貌接近者,也會被查上一查,絕不放過。
在經歷了幾次的希望與失望之後,展昭整個人差點就垮了,若不是後來看見龐統白澤他們先後回來,他幾乎真的就要放棄了。
不過龐統對於展昭的憔悴和自責當然不會放在心上,白澤也是冷冷的看著不置一詞,只有龐煜還算是有點良心,多少安慰了展昭兩句不冷不熱的話。
展昭夜探太師府的那天,龐統也在,對於展昭深夜闖府龐統很火大,兩人在太師府的房頂上打了一架,最後要不是白玉堂出手攔了一下,展昭怕是危險。
不過展昭也並沒存著什麼求生的念頭,小小就這樣杳無音訊,最不能原諒他的就是他自己。
他幾乎是抱著必死的念頭跟龐統打了一架,胸中的沉悶無處發下,那些自責的念頭無從紓解,藉著龐統的手懲罰自己,他只恨白玉堂爲什麼要插手此事,理智完全蕩然無存。
虛晃的被帶回開封府,早有人先一步通知了公孫策,在開封府衙,受傷了找公孫策是常識,現在的展昭,看上去離病入膏肓不遠亦。
沒有明顯的外傷,切過脈之後,公孫策給展昭開了一些固本培元修養生息的藥。
這麼折磨自己又是何苦,沉吟良久,公孫策開口對展昭道,“在下知道,俠之大者,謙讓寬厚是起碼的品德。可是,你要知道,拱手相送,若送的坦蕩受的泰然,那是福報;若送之,心存不捨,受之並無感激,那便是背棄。小小姑娘對你……想必你心裡也清楚,你卻將這份情意拱手送人,她心生怨懟也是情理之中。別再這麼折騰自己了,她若有一日回來,看見你這樣,你讓她該多難受。世事都講,推己及人,你要是還相信她,就該照顧好自己。”
回來?小小真的還會回來嘛,展昭躺在牀上心頭一陣苦澀,公孫策的話無疑是雪上加霜,是他斷送了小小和自己的幸福,本以爲是成全,卻被這樣殘酷無聲的抗議和拒絕,這些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展昭啊展昭,你何時這麼的自以爲是過……若你願意開口,若你願意早一點承認自己的自私,事情又怎麼會變成今天這個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