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十一月,風裡帶上了寒意。
怡紅院的重開定在了十一月初七,只見大紅燈籠大紅的綢緞,還有大紅的“迎賓小姐”。
蘇小小特意弄了兩個丫頭,看著討喜,一笑臉上都有酒窩,穿著一身紅緞織錦的長裙在門口站著,不是拉客只是笑臉相迎,走過路過便多了一份新意。
一陣震耳欲聾的炮竹聲後,“怡紅院”三個字的牌匾正式被換成了“國色天香樓”,蘇小小說“新”就要一切都新,所以她勸徐綵鳳換塊招牌。
多的都花了不差這一點,徐綵鳳咬著牙同意了。
上匾的時候樓下已經聚了很多人,這一聲開業,人羣也都跟著進來想要看個熱鬧,這些天開封城裡最多的消息就是這個怡紅院重開,現在總算是開張了怎麼能錯過。
怡紅院原本是上下三層,一樓到二樓是左右向上的樓梯,三樓雖然也能看見大堂,但樓梯是隱藏在轉彎處。
就這樣,蘇小小在一樓左右開的樓梯中間搭了個臺子,二樓設了個“U”型環場的雅座,三樓空著沒有安排座位。
這樣一來,一樓加上二樓的座位怎麼也五、六十桌,每桌上都放著一隻蠟燭,紅色的,飄在一個水碗裡,可惜這個年代沒有玻璃這玩意。
舞臺周圍點了薰香,放了彩燈,一角還有樂師。
蘇小小把開業的時間定在了申時,這個時候逛妓院還有些嫌早,不過這正是她的目的。
今天晚上的內容是上下場,上半場是“宴開八方”,全場八折,茶點免費。
吃著東西看錶演,幸運者還有禮物送。
先吃飯,這就多了讓人進來的理由,什麼都不幹飯總是要吃的吧,今日的國色天香樓不止能喝花酒還能吃飯。
這也就是蘇小小說要請展昭和追命來的原因,今天的事太大,從官、從商、還有那些紈絝子弟進進出出的人太多,最重要的是徐綵鳳請了龐煜,她怕自己壓不住場,有展昭和追命在事情總會太平些。
追命之前將這事跟他師傅諸葛淵說了一遍,老頭沒說行,也沒說不許,只是笑著道,有點意思,果然有點意思。
他又和師兄弟們說了一遍,只可惜沒人搭理他,最後他只能摸摸鼻子出門去找展昭。
開封府裡,展昭今日不用巡街,上午去幫包大人辦了點事,吃過午飯他就沒再出過開封府,想想今天安靜了些,總覺得好像少了什麼似的,可是一時又想不起來是什麼,他也懶得多想,估計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難得有一日半日空閒,他拿了寶劍去了校場,翻過馬廄就是一大片空地,平時開封府的兄弟都當這是校場,沒事就來比劃幾下。
寒光一閃,展昭的寶劍出鞘,一個漂亮的劍花接著就是翻飛的劍雨,這一套梅花劍配上展昭靈巧多變的身法,不知會迷死多少姑娘。
只可惜此刻校場上沒人,只有展昭的劍在空中帶起一些風的聲音,一個人練劍可以沉心靜氣專注於內心。
展昭正沉靜在劍法裡,卻突然聽見身旁有人說了一聲“小心!”
他本能的用劍去擋飛來的暗器,只聽“噹啷”一聲,一枚小石子應聲飛了出去,接著就有人出手直奔他的胸口。
展昭用劍,那人用掌,幾招過來下展昭一個反手,手中的寶劍刺向了那人的小腹。
他的劍不殺人,傷人也不過是偶爾,這一招他只是想逼退來敵而已。
只聽“哎呀”一聲,那人閃身退了出去,“我的新衣服!”
“追命大人出手,展某怎麼敢怠慢,”去勢一收,展昭將寶劍入鞘,然後拍了拍衣襟。
“你怎麼還在這?我來找你,還以爲你已經去了,沒想到碰見一個小廝,才知道你來校場了,”追命檢查了一遍,還好衣服沒破。
“去哪?”展昭問。
“怡紅院啊,你真的不想去了?”追命看了一眼展昭,雖然他沒同意,不過好像也沒說不去,這樣不太好吧。
展昭皺著眉站在原地,原來真的有事,今天蘇小小在怡紅院設宴,說要請他和追命吃飯。
“走吧,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不過是吃頓飯而已?!弊访凑拐血q豫,於是慫恿道。
展昭這樣的個性,讓他去怡紅院吃飯的確有點爲難他,不過最近城裡到處都是怡紅院的消息,他到是真的有些好奇,這個蘇小小能弄出什麼花樣來,既然想去自然要拉著展昭一起去。
“走吧。”沉默了一會,展昭沒什麼表情的說了一句。
“喂!”見展昭轉身走了,追命緊跟著也出了校場,“喂!你就這麼去啊?好歹換身乾淨衣服?。 ?
“這件衣服我昨天才穿,很乾淨?!?
…………
國色天香樓,今日能進國色天香樓的人非富即貴,蘇小小特意安排了幾個人在街上,一會就有人說看見龐煜進了國色天香樓,一會就說追命大人也奔國色天香樓去了……
這樣一來,五、六十張桌子哪裡夠坐,很多人都帶著好奇攀比和巴結的心情想來看看,沒一會一樓的座位已經滿了。
這宴席請了京城裡最好的廚子,點心是蘇小小親自教小鳳的,今天人多眼多嘴也多,她將小鳳安排在了後廚專門做點心,走的時候還特意叮囑她千萬別出來。
上半場“宴開八方”,下面吃飯臺上是表演,表演分“春夏秋冬”四季,都是怡紅院原來的那些姑娘,三個人一組,每一組都是歌舞。
春,三位煥然一新的姑娘穿的是一身粉紅色的雲裳,半空裡飄灑的是柳葉。
柳葉是宣紙染上的青草汁,從高處落下的時候,空氣裡也帶上了青草的味道。
夏,三個一身大紅衣的女子熱烈如火,半空裡飄的是金絲的蟬翼。
那些閃著金光的薄紗上染了胭脂,頻頻嫋嫋的飛揚,讓人情不自禁。夏天熱情似火,那三個跳舞的姑娘也都穿著大開叉的長裙,裙襬飛舞間,一雙修長雪白的美腿時隱時現。
秋,三人一身金色的低領束腰長裙,半空中是打著卷的木屑,爲了讓這木屑薄而不斷,蘇小小不知跑了多少家木工坊。木屑本身的味道不重,爲了配合這個主題,蘇小小隻能在香爐裡點了檀香。
冬,最後一個主題,每個出場的姑娘都是一身黑白色織錦的長裙,鏤空的浣紗配著蘇小小特別做的肚兜,美美的裸背裝讓人想看又看不清??罩械幕ò晔羌t梅,空中的香氣是臘梅。
色、香、味、形、意,每一個環節都如做菜一般,蘇小小將能想到的元素都放了進去,只求儘量能夠完美,沒缺失。
爲了這一刻蘇小小熬了好幾個通宵,她站在舞臺一個隱秘的角落看著,臺下是口哨聲叫好聲和歡呼聲,不管那些人在說什麼,這樣的成就感讓她感覺很滿足。
每個主題都伴隨著不同顏色的煙火和背景,這一切不知道花了她多少的功夫和心思,有時候一個人被肯定很重要,她的前半生平庸無奇,所以她從來都不知道,她的價值竟然還可以這麼體現。
展昭和追命進來的時候正趕上夏韻,走進大堂就是一室暖意,璀璨的煙花映襯著臺上三個妝容豔麗的女子,空氣裡是淡淡的脂粉香。
展昭不悅的皺眉轉身,打算離開,不過卻被追命及時的拉住,“來都來了,坐一會再走,怎麼也要跟小小說一聲嘛?!?
對於展昭這樣的君子,說什麼都沒有禮教來管用,追命拉著展昭的胳膊四下看了看,想找個空坐。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小二打扮的人走了過來,招呼道,“追命大人,展大人,二樓雅座請!”
還有雅座,追命和展昭同時擡頭看了一眼,只見二樓上放著二十來張桌子,現在也是坐滿了大半,只是……
追命不著痕跡的跟上了帶路的小二,左手邊是龐煜,還有朝中幾個重臣的公子,難怪蘇小小要請他們在這吃飯,原來還真是宴無好宴。
這一擡頭展昭的眉頭更深,二樓人不少,不過正對舞臺的那幾張桌子卻只坐著一個人,這人一身白衣勝雪,氣質也是寒冰一般。
此人桌上只放著一壺酒別無其他,在這樣的氣氛裡坐著一個這樣的人,不管是誰看見都會覺得格格不入,可是這人自己好像完全不在乎別人怎麼看他,只是專心的喝酒,不時用眼角的餘光看一眼舞臺。
這場上場下的喧囂和叫嚷彷彿跟他沒有半點關係,這些人在他眼裡也不存在一般,他身邊的兩桌沒人敢坐,就連小二也都儘可能不往那走。
他怎麼會在這?展昭頓了頓身形,然後跟著追命往樓上走,雖然他不是很喜歡這樣的場合,不過這個人在,他還是留下的好,這個人脾氣太怪,展昭怕出事。
展昭和追命被安排在了舞臺的右邊,桌上已經放了八個精緻的冷菜,小二殷勤的將酒杯斟滿,然後帶笑著說,“小小交代,讓小人告訴二位大人,這一桌是她親自做的,還有八個熱菜馬上就來,請二位慢用,她今天太忙就不過來陪二位大人了?!?
“嗯?!弊访c點頭,小二退了下去。
舞臺上,三個穿紅衣裳的女子已經退場,空氣裡染上了淡淡的檀香,一曲華樂悠悠的響起,三個穿著金色衣裙的女子款款而來。
“錦毛鼠,”追命坐定纔看見不遠處的那個白衣男子,他微微一愣喃喃道,“他怎麼在這?”
錦毛鼠是個疾惡如仇的人,這裡今天來了那麼多不學無術的富家子弟,萬一要是出點什麼亂子……呵呵,不知道蘇小小今天要怎麼收場。
展昭坐下放好手裡的寶劍,杯中的酒微涼,他端著酒杯四下看了一眼,樓上樓下人很多,找了半天他也沒看見蘇小小,這個時候他不是應該在這盯著纔對嘛。
上半場是暖場,一輪的酒席過後每個人都興奮起來,古人說溫飽思啥啥啥是有道理的,吃飽喝足之後再讓視覺和嗅覺這麼一衝擊,所有人開始躍躍欲試的期待下半場。
下半場是“洛神韻”,每個姑娘都款款而來,一人一首宋詞,或自唱或伴唱或淺吟低誦,優雅的有之,哀婉的有人,嫵~媚撩~人的易有之。
宋詞之所以名垂千古是因爲可以唱,一個柳永就寫了不知道多少,蘇小小絞盡腦汁的想了些合適的詞,一人一首這也夠多的了。
獻藝外帶著抽獎,一樓的大堂裡不斷有人興奮的大叫,當然,也有人跺著腳的嘆氣。
得了獎得固然開心,能博美人一笑,展頻回眸誰能不心動。
展昭蹙眉不悅,這樣明目張膽的勾~引~挑~逗爲他所不齒,不過追命倒是覺得有趣,不禁失笑道,“還真是名堂多,還有獎,你說我們有沒有機會中獎?”
鬧了兩個多時辰,已經快戌時,展昭只希望這裡快點結束,人越來越多,很多人都帶著家丁護院,這樣下去場面恐怕會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