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在路上, 應該算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沒有追殺，沒有案子, 沒有什麼事等著去做——當然, 結婚這事不算……

最好, 還能忽略掉展昭時常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那這世界就完美了……蘇小小已經放棄掙扎, 這一路上，展昭的目光，那種想說什麼卻又什麼都不說的眼神……要命啊~~

坦白說, 展昭不是那種會說話的男人，甚至在蘇小小的心裡, 他都不應該算是男人……最多算是個有男人潛質的男孩而已, 廢話呀, 才十幾不到二十歲，不是小孩是什麼？

可是古代人早熟啊, 十幾歲都立業了，二十幾歲可以當人爹了……哎，這時間差還真不是一般的坑爹。白澤說的適應的好，會好纔怪，她真的是有很多不適應好不好啊~~

蘇小小自認是熟女一枚, 但前半生就顧著工作了, 再轉世又是個十幾歲小孩身子, 想要成熟世故還真是不易啊……

在他也不成年, 自己也不成年的時候……談婚論嫁真的合適嘛？

這幾天除了吃飯睡覺之外, 蘇小小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想這事，合適嘛？真的合適嘛？

“小小, ”展昭拿著個水袋回來，“喝點水我們休息一下吧，天黑之前，我們應該可以趕到下一個鎮子了。”

“哦，”蘇小小接過水袋，眼神飄忽。風景真心的好啊，可她真心的沒心情啊~~

“小小，”展昭有些猶豫，不過還是開口問道，“你在那一世，有夫君嘛？”

“啊？”夫君？老公嘛，她連男朋友都沒有，“沒有，我們那兒流行晚婚。”

雖沒聽懂什麼叫“晚婚”，不過展昭還是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這問題他想過，雖說小小隻是一縷魂魄而來，不過，若那一世她有夫君，那他豈不是變成了奪人之妻。

見展昭臉上的表情，蘇小小反倒好奇，“怎麼突然想起問這個？若我說有？你便不會娶我了是嗎？”

聽見一個“娶”字，展昭的雙頰有些微紅，事兒雖然是這麼個事，可他並沒有跟她挑明啊，“這……奪人之妻……總是不好吧……”

果然，蘇小小覺得，展昭的邏輯現在她都已經不用想了，本能就知道，“可是，如果我真的那一世有丈夫，照你的意思，我這輩就不能再嫁人了唄？”

“這……”他好像還真沒想過，若是讓她一人如此漂泊無依，就算有父母雙親，就算衣食無憂，對她來說也不算是幸福吧。展昭皺眉，想了想，“是我錯了，若他真的在乎你，應該會希望你找到一個更好的歸宿，而不是這樣孤苦無依。”

呃~道歉？沒必要吧，不過是說說而已嘛，蘇小小一時接不上話，展昭說的極其認真，孤苦無依什麼的，“你真的覺得，一個人到最後是孤苦無依嗎？”

“若是男子到沒什麼，只是，”展昭說的很是認真，“若一女子，終身不嫁，一個人自然是孤苦無依的，難得不是嘛？”

蘇小小失神，心裡空落落的，曾記何時，她真的有想過一輩子不嫁人，“我們那裡，其實很多人一輩子都沒有找到過真愛，若不愛，又該去嫁給誰？”

“你說什麼？”展昭看著蘇小小臉上黯然的神采有些不懂，她的聲音很輕，應該不是說給他聽，但展昭就是覺得，這應該是一句很重要的話。

“哦，沒什麼。”回神，蘇小小擡頭看了看天色，“我們還是走吧，早點到，還可以找個乾淨點的客棧。”

理由極爛，不過展昭別說沒聽出什麼不對，就是聽出來了估計還是會點頭說好。

蘇小小很沒良心的鑽進車裡，放下簾子，然後靠在車壁上接著發呆。

要是從前，蘇小小應該還會坐在展昭身邊陪他聊聊天，打發一下無聊的時光，可是現在，不知道爲什麼蘇小小覺得不太想面對展昭，這就是傳說中的“婚前恐懼癥”？

嚥了咽口水，輕嘆了一口氣，就算是過去一千多年，展昭依舊是多少女孩心中的白馬王子啊，爲什麼現在天上掉下這麼大的一個餡餅，她怎麼就是高興不起來呢……

矯情，矯情，這就是矯情……已經無力的蘇小小在心裡唾棄自己，反正現在也沒有更好的選擇，而且，她不是早就做了準備的嘛？

展昭一人坐在車外，心情也談不上明朗，這一路小小有意無意的逼開他，初始他以爲只是羞怯，可是後來想想又覺得不太會。

蘇小小是個安靜不下來的性子，剛認識的時候，他覺得她倔犟任性，後來他覺得，其實她很細心，開朗，什麼都不會放在心裡，固執卻沒心機認定了就會一直努力。

這讓他心裡似曾相識，多久以前，自己闖蕩江湖的時候，不也一樣是這麼的固執不願妥協嘛，雖然這性子放在一個女兒家身上似有不妥，但他也出身江湖，他覺得這樣挺好。

再然後，一路的追隨，一路的照顧，還有在生死一線時的承諾，小小對他的情誼至深，他自不會辜負，只是……從認識到現在，蘇小小就不是那種羞澀的女子，跌跌撞撞的跟了他一路，此刻又怎麼會羞怯，現在他卻不是那麼確定，小小喜歡的人真的是他嘛？

風景如花各懷心事，一個坐在車裡犯困，一個坐在車外出神，馬車依舊是走的不緊不慢。

離天黑還有一個多時辰，展昭已經將車趕進了一個小鎮。

鎮子不大，也不算繁華，不過在安頓還之後蘇小小還是說想出去走走，展昭想陪著被小小拒絕了。

出了客棧蘇小小望了一眼天，眼前閃過龐統嚴肅而深邃的神情，哎，低著頭往前走，其實她也沒多少逛街的心思，只是若不走走，晚上怕是又要睡不著了。

快到晚飯的時間了，街上並沒多少人，沿著鎮上唯一的一條大路朝前走，路兩邊還有些零散的小攤子，多是買菜。

就這麼嫁人了……走的時候都沒來得及跟他說一聲，等哪天被他想起的時候，自己已經別人的妻子了吧……

蘇小小覺得心裡難受，像是吃多了東西一樣，沉悶的有些氣短……呵呵……果然是個吃貨啊，這個時候還能想起吃的……

“小姐姐……行行好，給點吃的吧……”

一個稚嫩的聲音攔住了她的去路，帶著那麼一點點的虛弱和討好，蘇小小一擡頭，就看見一個五、六歲的男孩穿的衣衫破爛的站在自己跟前，一隻髒兮兮的小手伸著。

“我……我帶吃的，”蘇小小有些過意不去，她沒有吃零食的習慣，身上自然不會隨時隨地帶著吃的東西。

“小姐姐，求求你了，我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了，”小男孩可憐兮兮的望著蘇小小，猶豫著想要去抓她的衣襟，可是又好像怕自己的手弄髒人家的衣服。

“我……”他叫她“小姐姐”而不是“小姐”，蘇小小心裡還是很接受的，她左右望了望，看見前面不遠的地方有個賣包子的，“來，姐姐給你買。”

也不管那孩子的手是不是髒，牽在手裡就朝那個包子鋪走去，被拉著走的小男孩先是一怔，隨即卻意義不明的笑了笑，那神情真的不能算是可愛，只是蘇小小並沒有回頭，所以自然也就沒有看見孩子臉上那個不甚協調的笑容。

蘇小小在錢袋裡翻出最大的一塊歲銀子，然後全都買成了包子，“來，拿著，這些包子夠你吃上幾天的了，找個地方好好的休息，等有力氣了就去找點事情來做吧，知道麼。”

要求一個五、六歲的孩子養自己，這事有點過分，不過年代不同了，蘇小小也只能這麼告誡這孩子，畢竟要飯也不是長遠的辦法。

小孩拿著包子歪著頭看蘇小小，對於她說的話不置可否，不過剛纔她掏出來的銀子他可是看見了，好大的一塊吶，“小姐姐你是個好人，你人真好~”說著小男孩沒轉身就走，反而是“噗通”一聲給蘇小小跪下了，“好人姐姐，求你救救我娘吧，她病了，快死了……我們都好幾天沒吃飯了，也沒錢給孃親看病，求你~行行好吧……”

呃~這是被……想說被訛上了，可是又覺得這孩子好像也挺可憐的，蘇小小爲難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該怎麼辦，想了半天她只能又從錢袋裡拿出一塊銀子遞上去，“這個也給你，應該夠給你娘看病了，我也不是大夫，其他……真的幫不了你什麼了。”

“小姐姐，”男孩抹著眼淚看著蘇小小，“我沒力氣背孃親去醫館，小姐姐幫我把娘送去醫館吧，孃親真的病的好重，她都不能下牀了……”

得寸進尺啊，蘇小小無奈，心裡就算這麼想，可手上還是去把小男孩拉了起來，“行吧，你孃親在哪兒？你帶我去。”

蘇小小跟著一個陌生的小孩往偏郊走，沒出鎮子，卻是真的人跡罕至。不過她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這孩子落魄的可以，自然是住不起客棧了。

“我孃親就在裡面，”小男孩在一個破廟跟前站住腳，伸手往裡指了指。

蘇小小往裡走，不過那個小男孩卻並沒有跟在他身後，只是獨自站在廟門口笑意更甚。

天色本來就已經快黑了，破廟裡又沒點燈，往裡走，暗了不少。

蘇小小四下找著那個小孩的娘，沒防備後頸一陣劇痛，靠~~這是被算計了？蘇小小在被打暈之前，心裡還是忍不住罵了一句。

破廟裡沒誰的孃親病著快死了，蘇小小是被很大力的從後面打暈的，她暈了以後，在屋內的陰影裡陸續的走出了四五年紀相仿，二十來歲的男子。

爲首的一個看著精悍的男人看了一眼蘇小小，轉頭對著還站在外面的小男孩道，“虎子，你幹嘛帶一個外人回來？”

站在門口的小男孩笑嘻嘻的道，“老大，這丫頭是我撿的，她有好多銀子，長的也不錯，回頭可以賣給柳村當誰家當媳婦。”

一個五、六歲的孩子把販賣人口的事，說的跟買個梨一樣正常，他擡擡手很得意的笑著，“看，剛纔她給我買的，夠咱們今晚吃的。以前我都沒在鎮子上見過她，應該是個外來的，賣了也沒事。”

剛纔說話的男人又看了一眼地上躺的人，然後示意身邊人將這人先捆了再說，接著朝那個叫虎子的男孩招了招手，“你小子，長的老實心眼這麼多，以後再有這事兒，回來跟老子商量商量再說知道嘛。”

“嗯，”叫虎子的男孩獻媚的點頭，然後才解釋道，“其實……我也就是覺得吧，這丫頭長的還行，老大，我不是擅自做主，主要是怕我們再回去她就走了。丫頭傻傻的，我跟了她好長一段路她都沒發現，我覺得沒事。”

“嗯。”

領頭的男人又撇了一眼被捆成柴火堆一樣，被丟在牆角的人，然後招呼所有人開始吃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