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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蛇與劍

“有多久了?”狄寧雙手比劃著黑暗精靈專用的默語黑暗精靈所發明的默語相當於人類的手語,但是更爲複雜細緻,不僅是比劃手勢而已,還要配合臉部表情變化與身體整體的姿勢。,無聲地向布里莎詢問:“我們在這些地道中鑽來鑽去,搜獵背叛的弟弟,已過了多少個星期?”

狄寧的表情透露著挖苦之意。布里莎怒目瞪著他,一言不發。她比他更痛恨這件枯燥乏味的任務。她是羅絲的高階女祭司,也曾是一族中的長女,擁有最高的榮耀,從未親自執行這類搜獵任務。如今卻由於不明的原因,席娜菲加人了家族,把她擠到次等的地位。

“五週?”狄寧繼續比劃。他的不快隨著迅速揮動的手指而逐漸升高。“六週?姐姐,”他追問:“自從席娜菲席奈安……隨侍在瑪烈絲主母身旁以來,到底過了多久?”

布里莎鬆開她腰帶上的蛇首鞭,憤怒地揮向弟弟。狄寧知道自己的嘲弄逾越分際,爲求保命,他拔出劍,試著閃避。布里莎的攻擊快一步,輕易地格開狄寧徒勞的阻擋,六頭蛇中的三頭筆直命中杜堊登家長子的胸口與雙肩。一陣刺痛穿透狄寧的身體,接著是陣冰冷的麻痹貫串全身。他握劍的手無力地垂下,膝蓋一軟,整個人往前傾倒。

布里莎隨即伸出一隻手握住他的咽喉,毫不費力地把他整個人凌空抓起。她巡視四周,確定搜獵隊伍中的其餘五人並未企圖支援狄寧之後,便將幾近昏迷的弟弟粗暴地撞在牆上。高階女祭司逼近狄寧的身軀,一隻手仍緊抓住他的喉嚨。

“聰明的男性會更懂得分寸!”儘管瑪烈絲明白指示隊伍的所有成員,出了魔索布萊城的邊界之後,除了默語之外不準使用其他的通訊方式,布里莎仍大聲咆哮。

狄寧過了好一陣子才明白自己的困境。即使麻痹感消逝後,他仍然無法吸氣;儘管手上還握著劍,體重比他重約二十磅的布里莎卻迫使他把劍尖抵著自己。更糟的是,布里莎的另一隻手高舉著令人喪膽的蛇首鞭。這件邪惡的武器不同於一般鞭子,即使在近距離,它那活生生的蛇頭仍然靈活白如,盤卷攻擊,完全隨著主人的意志起舞。

“瑪烈絲主母對你的死決不會有任何質疑。”布巴莎以冷酷的口吻對他耳語道:“兒子從來不是她關心的事!”

狄寧望向她身後那些隊伍中的士兵。

“目擊證人?”布里莎猜中他的想法,大笑說道:“你真的以爲他們膽敢爲了區區一個男性而指控一個高階祭司?”布里莎瞇起了雙眼,將臉龐逼近狄寧。“區區一具男屍?”她再度咯咯發笑,然後驀地鬆開了狄寧。他跪坐在地上,大口喘氣,試圖平復呼吸。

“過來,”布里莎對著隊伍的其他人比默語,“我感到我的弟弟不在這個地區。我們該回城補充裝備了。”

狄寧望著他姐姐忙著準備離開的背影。他現在只想把劍插入她背下的兩塊肩胛之間,但他還算聰明,不會付諸實行。布里莎升任羅絲的高階祭司已有三百年之久,而儘管瑪烈絲與杜堊登家族的其他人都失去羅絲的寵愛,她仍算是蜘蛛神後眼裡的紅人。就算她的邪惡女神不再庇佑她,憑著嫺熟的法術與那柄隨侍在側的蛇首鞭,她仍是強大的對手。

“姐姐,”狄寧在她動身時叫住她。布里莎轉向他,驚訝他竟敢出聲對她說話。

“請接受我的道歉。”狄寧說。他指示隊伍中的其他士兵繼續行進,然後比劃起默語,以免士兵知道他和布里莎之間進一步的對話。

“席娜菲·赫奈特的插入讓我非常不高興。”狄寧解釋道。

布里莎的嘴脣微微向上撇,露出她典型的曖昧笑容,狄寧看不出她是在同意他的說法,還是在嘲笑他。“你認爲你很聰明,可以質疑瑪烈絲主母的決定?”她以默語問道。

“不足!”狄寧加強手勢。“瑪烈絲上母必須這樣做,而且她總是以家族的利益爲重。可是我不信任赫奈特!席娜菲眼看著她的家族在執政議會的判決之下化論烏有,她寶貝的孩子們慘遭殺戮,還有她大部分的子民也難逃一死。遭受了這麼慘重的損失後,她真能完全效忠於杜堊登家族嗎?”

“愚蠢的男性!”布里莎比劃手勢駁斥,“女祭司知道她們唯忠誠的對象是羅絲女神。席娜菲的家族毀了,所以席娜菲也不復存在。她現在是席奈安·杜堊登,在蜘蛛神後的命令之下,她將會全然接受這個名字所賦予的所有義務。”

“我不信任她,”狄寧重申自己的想法,“我也不願意看到親生姐妹把高位讓給她。你們纔是真正的杜堊登貴族,席奈安應該位於瑪雅之上,或甚至當個平民。”

布里莎儘管內心完全同意他的說法,但還是咆哮道:“席奈安在家中的地位安排跟你無關,杜堊登家族因爲加入了新的祭司而更加壯大,這纔是你們男性該關心的!”

狄寧點頭表示同意她的邏輯,並準備站起身來。他很聰明地先把劍收回劍鞘,布里莎見狀也將蛇首鞭盤迴腰問,但仍然冷冷地以眼角盯著弟弟的背影。

從現在起,狄寧在布里莎身邊時得多加小心。他知道,他的性命全繫於自己在姐姐身邊的表現,因爲瑪烈絲會繼續派布里莎隨他的巡邏小隊出來搜獵。布里莎是杜堊登家女子中最強壯的,最有可能覓獲崔斯特而將之制伏;另外,也沒有人能比擔任巡邏隊長十餘年的狄寧更清楚魔索布萊城外的每條通道。

狄寧聳聳肩,有點無奈地接受了他未來坎坷的命運,旋即隨著他姐姐進入通往魔索布萊城的通道。他們只在城中稍事補給,頂多停留一日便要返回城外,繼續搜捕那位危險的逃亡者。狄寧真心希望永遠不要遇見他。

關海法的頭突然轉開,整個身子凝止不動,一隻腳掌還擡在半空中。

“你也聽到了,”崔斯特緊貼著黑豹的身側低聲道。“走吧,關海法,讓我們去看看是哪個新傢伙闖入了我們的地盤。”

他們悄然無聲地在熟得不能再熟的甬道中疾奔。剎那間,崔斯特和關海法同時煞住了腳。他們都聽到一陣細微的腳步聲是靴子敲擊地面的聲音。崔斯特明白,幽暗地域中沒有一種自然生物會發出這種聲音。他指指一座碎石堆的頂端,關海法隨即帶他上去。在那裡,他們能夠從另一端觀察一個寬大的多層洞窟,在地利上較佔優勢。

沒過多久,黑暗精靈巡邏隊便出現在視野之內。距離還太遠,崔斯特無法分辨他們的身份,只看得出共有七人。崔斯特訝異自己竟能在這麼遠的距離聽見他們的聲音。他想起自己身在杜堊登巡邏隊的日子。那時他率領超過十二人的巡邏隊,訓練有素的士兵從不彼此交談,總是像陰影般地躲著,連他銳利的眼睛都難以發現。他有那麼多同伴,卻覺得自己一直是獨自一人。

然而現在,他體內原始、直覺的獵人自我,輕而易舉地便察覺了那隊巡邏士兵的蹤跡。

布里莎突然停止前進,閉上了眼睛,全神貫注於定位術的咒語上。

“是什麼?”當她轉頭看向狄寧時,他的手指此劃著問道。她那吃驚卻十分興奮的表情說明了一切。

“崔斯特?”他難以置信,不禁深深地抽了口氣。

“安靜!”布里莎比手勢制止他。她向四周掃視一圈,然後指示小隊隨她隱藏到洞壁的陰影中。這個洞窟相當寬闊,而且一望無際,一毫無掩蔽。

布里莎此時才向狄寧點點頭,證實他的猜測。她相信任務至此終將達成。

“你真的確定是他?”狄寧以手指比著默語問道。他太激動,以致於差點無法表達精確的想法,“可能只是一些腐食生物——”

“我們知道弟弟還活著,”布里莎飛快地比劃著,“否則瑪烈絲主母早就重獲羅絲的寵愛了。只要崔斯特活著,他必定還擁有那件物品!”

巡邏小隊突然失去蹤影,讓崔斯特非常驚訝。他們絕對不可能發現在突出的巖角掩護下的他,再說他和關海法也將腳步聲隱匿得相當成功。然而他明白,巡邏小隊防避的對象正是他。這事有些不對勁。一般而言,黑暗精靈很少會離魔索布萊城這麼遠。崔斯特企圖說服自己,也許他們不過是妄想在幽暗地域中訓練求生。然而他仍隱約覺得,這隊士兵出現在他的地盤,絕非偶然。

“關海法,走,”崔斯特對大貓耳語,“去探探我們的訪客,回來告訴我狀況。”黑豹沿著洞窟內的陰影處飛快地溜走了。他則藏入巖縫間,一面仔細傾聽,一面等待。

只約莫過了一分鐘,關海法便返回他身邊,然而這一分鐘對他卻猶如永恆般難熬。

“你認識他們嗎?”崔斯特問道。黑豹伸出一隻腳爪搔颳著巖石。

“以前的巡邏小隊?”崔斯特大聲地猜測:“曾經在你我身旁的那些戰士?”

關海法沒有明確的動作,似乎不確定。

“那,是赫奈特士兵?”崔斯特說著。他想他大概知道答案了。赫奈特家族終於還是來找他,以報復他殺了艾頓與瑪索吉,那兩位試圖殺他,卻反喪命在他手中的赫奈特法師。也許,他們是來尋覓關海法的,因爲這尊瑪瑙雕像起初是瑪索吉所擁有的。

他看著關海法的反應,卻發現自己錯了。黑豹向後退一步,看來對他的推論相當激動不安。

“那麼是誰?”崔斯特問道。關海法用後腿站立起來,搭上他的肩膀,用一隻大掌輕觸他的頸袋。崔斯特感到不解,便將頸袋取下,把裡面裝的物品全部倒在掌上。一些金幣、一塊小寶石,以及他的家徽一塊銀色的徽章,上面刻有杜堊登家族古名“德蒙·納夏斯巴農”的縮寫字母。他瞬間便明白了關海法的意思。

“我的家人。”崔斯特冷冷地低聲說道。關海法從他身上躍下,再度伸出爪子,興奮地搔刮巖石。

霎時,上千件回憶涌入他的腦海,然而無論是好是壞,無疑都只有一種可能:瑪烈絲主母對他在“命運之日”的行動並未忘懷,更遑論寬囿。崔斯特背棄了她和對蜘蛛神後的信仰,依他對羅絲的深刻理解,他非常清楚他的行爲會置他母親於何種不利的地位。

崔斯特再度望向洞窟暗處。“來,”他喘著氣對關海法說道,並躍向下面的地道。離開魔索布萊城曾經是個痛苦而猶疑的決定,他現在絲毫不想和他的血親相會,也不想勾起任何疑慮與恐懼。

他與關海法轉入秘密的通道,在最爲蜿蜒複雜的迷宮中不停地穿梭奔跑了一個小時以上。這區域的每條路,他閉著眼睛都能走,要甩掉跟蹤的小隊簡直易如反掌。

然而當他最後停下來調勻呼吸時,他感到巡邏隊仍舊尾隨著他,甚至可能比剛纔還更接近。他看看黑豹,旋即證實了他的猜慮。

崔斯特明白自己被魔法定位了,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解釋。“但是怎麼做到的?”他向黑豹表達疑間:“我已經不是他們所熟悉的那個弟弟了,無論從外表還是內心的想法上來看。還有什麼地方是依然如故,可以讓他們用咒語捕捉到?”

他快速地巡視周身,眼光首先落在他的雙刀上。兩柄彎刀固然鍛工精良,但魔索布萊城中大多數精靈的佩刀也是如此。再者,他的佩刀甚至不是出自杜堊登家族的手工,也並非設計成家族偏愛的風格。那麼是他的斗篷?

魔斗篷是家族的指標,每個家族都有其特殊的刺繡風格與設計圖樣。可是崔斯特身上的斗篷已然破爛不堪,完全辨識不出其上特殊的花紋,他怎麼也不相信這樣的斗篷能被法術定位。

“隸屬杜堊登家族……”崔斯特喃喃自語。他看向關海法,驀然地點點頭——答案揭曉了。他重新解下頸袋,取出裡面的杜堊登家徽。家徽是以魔法打造而成的,因此也擁有專屬於該家族的魔力。

他想了想,便把家徽放人頸袋,再褪下頸袋掛到關海法的脖子上。“獵物要反攻了。”他愉快地對黑豹說道。

“他知道自己被跟蹤了。”狄寧向布里莎閃著手勢,她並未置一辭以爲辯解。崔斯特當然知道,從他的形跡看來,他正試圖擺脫他們。但布里莎一點也不掛慮。崔斯特的家徽正在她的腦裡閃閃發亮,她那受到魔法增強的注意力絕對不會錯過這麼鮮明的指路標。

但當隊伍跟蹤到一條岔路口時,她還是停了下來。訊號無疑在前方,但不確定足循著哪一條岔路。她對三名士兵下令:“左邊。”接著指示另外兩名:“右邊。”她讓狄寧留在原地,和她一起守在岔路口以便隨時支援。

高懸在他們的上方,密佈鐘乳石的洞窟頂,崔斯特正藏在陰影之中俯瞰著這一切。他很滿意自己的詭計。巡邏隊也許跟得上他,但絕對追不到關海法。地域的荒野中搜尋到精疲力竭。然而此刻,當他浮在洞窟高處俯視著哥哥與長姐時,內心忽然涌出更多的想法。

崔斯特等候了一會兒,確定派去追蹤的士兵均已距離相當遙遠後,崔斯特抽出彎刀,心想,這場手足相會的劇情或許並不糟。

“他跑得更遠了,”布里莎開口對狄寧說道。她相信她那叛逃的弟弟已遠在幾百裡之外,便毫無顧忌地出了聲。“而且跑得相當快。”

“崔斯特一向對幽暗地域相當瞭解。”狄寧點點頭,回答道:“要抓到他並不容易。”

布里莎咯咯地笑道:“他會在我的咒語失效前先累垮,而我們會在某個黑暗的洞穴中發現他斷氣的屍體。”她的笑聲只維持了一秒鐘。下一瞬間,一個黑影落在她和狄寧之間,她那趾高氣昂的神情凍結成一臉驚異。

狄寧甚至來不及露出驚訝的神情。他瞬間只看到崔斯特一眼,一道閃亮的弧線劃過,便眼前一黑,重重地仆倒在地面,臉頰貼在平滑石板上的冰冷觸感是他最後的印象。

崔斯特單手在電光火石之間用刀柄擊昏了狄寧,另一隻手也沒閒著,剎那間另一把彎刀的刀尖已貼近布里莎的咽喉,顯然是要她投降。然而布里莎並不像狄寧那麼驚訝,而且她的一隻手總是在蛇首鞭側待命。她向後舞動,避開了崔斯特的攻擊,同時六隻蛇頭已經拋出,在空中盤身昂首,等待出擊。崔斯特迅速轉身面對她,將雙刀架出防禦之陣,阻擋毒蛇逼近。他還記得可怕的鞭笞之痛:如同所有的黑暗精靈男性,他的童年時期多半是在鞭子下受教的。

“崔斯特弟弟,”布里莎大喊,暗自期盼分頭搜尋的土兵會聽到聲音,明白她的暗示而快速返回。“放下你的武器,我們無須如此相見。”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精靈語!這些聲音多麼美好,讓他想起他原本不只是頭腦簡單的獵人,他的生活不僅是爲了求生而已。

“放下你的武器。”布里莎加強語氣重複說道。

“爲——爲什麼你會在這裡?”崔斯特有點結結巴已地問道。

“當然是爲了你,弟弟,”布里莎回答的語氣太過和藹:“我們與赫耐特家族之間長久的戰爭已經結束了。是你回家的時候了。”

崔斯特想相信她,想忘記當初逼使他遠離家鄉的那些存在黑暗精靈生活中的事實。他想丟下彎刀,回到之前生活的庇護與同伴之中。布里莎的笑容是如此誘人。

布里莎察覺他的決心在動搖。“回家吧,親愛的崔斯特,”她輕輕地呼喚,並且在話語中夾帶了一種輕微的魔法。“我們需要你,你現在是杜堊登家族的武技長了。”

崔斯特臉上表情一變,布里莎馬上知道自己犯錯了。前任武技長札克納梵,也是崔斯特的導師與密友,已經成爲蜘蛛神後的祭品了。崔斯特決不會忘記這件事。

那一刻,崔斯特的心裡確實涌起更多關於家鄉的回憶,蓋過了那些愉快溫暖的想象。他清晰地回想起過去的生命中所存在的錯誤與邪惡,那是完全與他的信念不相容的。

“你不該來的。”崔斯特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嘶吼:“你不準再出現在這裡!”

“親愛的弟弟——”布里莎企圖拖延時間,她已顧不得挽回自己犯的錯了。她靜靜地站著,臉上凍結著詭異的笑容。

崔斯特回頭看著布里莎豐滿的嘴脣以黑暗精靈的標準來說算是豐滿。祭司沒說出半個字,但崔斯特清楚地看見她的嘴脣在凍結的笑容背後蠕動。

咒語!

布里莎一向精於這類詭計。“回去!”崔斯特對她大喊,同時發動攻擊。

布里莎輕易地迴避了他的攻擊。那一擊只不過是要中斷她施法。

“你這個該死的盜賊!”她脫口而出,之前友善的僞裝全都消失不見。“立刻放下你的武器,否則就受死!”她揚起蛇首鞭脅迫。

崔斯特跨開雙腳站穩,淡紫色的雙眸在燃燒,體內的獵人本能復又甦醒,準備迎戰。

布里莎感到她弟弟猝然醞生的兇暴,不禁遲疑地向後退。她十分確信,站在她面前的並非一般的黑暗精靈戰士。崔斯特已經變了,變得更爲可怕。

不過,布里莎可是個高階祭司,在黑暗精靈中的位階幾近頂端。她纔不畏懼一個區區的男性。

“投降!”她命令道。然而,站在她眼前的獵人已經不是崔斯特·杜堊登了,他絲毫不理會她說的話。言語與謊話對這位被札克納梵之死所喚醒的野性戰士而言,絲毫不起作用。

布里莎的手臂一揮,鞭子的六隻蛇首倏地迴旋欺近,在半空中盤旋纏繞,從各種最佳的角度出擊。

獵人的雙刀舞動成一片模糊的光影,布里莎絲毫跟不上刀刃閃電般的移動。她只知道自己的出招全都落空,六頭蛇全然找不到攻擊目標。但接著她更發現,鞭上只剩下五隻蛇頭。

布里莎怒氣暴漲,幾乎可以比擬她的對手。她一個箭步逼近,揮起她那受損的鞭子一陣連擊。刀影、蛇身與纖長的精靈身軀交織成致命的舞蹈。

蛇咬住了獵人的腿,一陣冰冷的刺痛穿透他全身神經。一把彎刀格擋了其他蛇頭的虛攻,精準地將一隻蛇頭從中劈成一半。

又一隻蛇頭咬中獵人。又一隻蛇頭落地。

兩個纏鬥的人影分開,彼此估量對方的情況。布里莎劇烈地喘氣,但獵人的胸膛仍平緩而規律地起伏。不過崔斯特已中兩次咬擊,而布里莎仍毫髮無損。

然而獵人在很久以前便已學會忽視痛苦,他架起戰鬥的姿態。布里莎持著只剩三隻蛇頭的鞭子固執地再度逼前。但剎那間她注意到躺在地上的狄寧顯然逐漸恢復知覺,雖然此刻仍處於昏迷中。她遲疑了一下,他會支援她嗎?

狄寧扭動身軀試圖起立,但他的雙腿絲毫使不上力。

“該死的!”布里莎咒罵著。她的怨恨究竟是針對狄寧還是崔斯特,已經無關緊要。高階女祭司召喚蜘蛛神後的神力,發動全力一擊。

獵人的刀鋒一閃,三隻蛇首掉落地面。

“該死!”布里莎又一次咒罵,毫無疑問,這次是針對崔斯特。她抄出腰間掛著的釘頭NB343,猛地使出一記過肩斬,往她那忤逆的弟弟頭上劈下去。

雙刀一個往上交擋,像是預料中地輕易擋開了釘頭NB343笨拙的一擊,接著獵人飛起一腿施展出連環踢,布里莎的臉結結實實地連中三腳。

布里莎踉踉蹌蹌地向後退,血從她的眼裡與鼻子流下來。血的溫熱模糊了她的視線,她猶作困獸之鬥,勉強辨識出對方的位置,胡亂向前揮出一擊。

獵人單刀格擋,反轉刀鋒迎擊釘頭NB343,布里莎不及收勢,手握NB343柄之處竟直直劃過刀口。她一聲痛徹心扉的尖叫,武器掉落地上。

地上多了兩根手指。

狄寧已經站起身來,持劍立於崔斯特身後。布里莎極力使自己全心全意注視著崔斯特。如果她能吸引他的注意力夠久……

獵人感到危險,猝然轉向狄寧。

狄寧在他弟弟那雙淡紫色的眼眸中,只看到自己的死亡。他拋下劍,將雙臂交叉在胸前表示投降。

獵人發出一陣難以分辨的咆哮聲,但無須加以翻譯,狄寧非常清楚他弟弟的意思。他轉身以最快的速度拔腿飛奔而去。

布里莎見狀,也想趁機溜走,但一支彎刀迅速阻住她的去路,刀尖抵著她的下巴,逼著她的頭往上擡,映入她眼裡的只有洞窟頂端黑漆漆的巖石。

被蛇頭魑咬的痛苦灼燒著獵人的身軀。現在他要在他的地盤上永遠終結這種痛苦與威脅!

當布里莎感到尖利的刀刃切入她的皮膚時,她向羅絲髮出最後的祈禱。霎時,一陣黑影掠過,脖子上刀尖的威脅突地消失。她低頭一看,一隻巨大的黑豹將崔斯特壓倒在地上。她不及細想,便立刻飛身隨著狄寧逃離。

獵人從關海法的身下掙脫跳起。“關海法!”他狂吼,雙手推搖著黑豹:“去抓她!殺她……!”

關海法的迴應卻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張開大口打了個長長的呵欠。接著它慵懶地伸出一隻腳掌,將脖子上的頸袋繩扯斷,讓它掉落地面。

獵人的怒氣爆發了。“你在幹什麼?”他抓起頸袋,對黑豹大叫。關海法不支持他了嗎?崔斯特往後退一步,遲疑地將彎刀半舉起來,橫在他和關海法之間。黑豹動也不動,仍然維持著坐姿,只是一直凝視著他。

驀地裡傳來一聲十字弓啓動的聲音,提醒了崔斯特想法的荒唐可笑。一隻短鏢斜裡飛來,眼見他是躲不掉了;然而關海法一躍而起,代他受了那一鏢。黑暗精靈在鏢上喂的毒對關海法之類的魔法生物絲毫無效。

岔路口的一邊出現三名黑暗精靈,另一邊則站了兩名士兵。向布里莎報復的念頭早已消逝無蹤,崔斯特隨著黑豹一個全力飛躍,雙雙消失在曲折蜿蜒的通道中。少了高階祭司的引導與魔法,一般士兵根本無法跟蹤他。

他們跑了很長一陣子之後,轉向一條岔道里暫停腳步,側耳傾聽追兵的任何聲響。

“走吧。”崔斯特指示道。他確定狄寧與布里莎的威脅已不復存在,轉身準備漫步離開。

然而,關海法沒有跟著他,反而再度坐下不動。

崔斯特好奇地看著黑豹。“我說:走吧。”他低吼。關海法凝視著他,它的眼神讓那背叛的精靈心裡涌起罪惡感。接著,黑豹立起後身,慢慢走向他。

他向他的黑豹盟友點點頭,心想它終究還是聽從了他。他再次轉身啓程,黑豹卻開始圍著他的身子繞圈,阻擋了他的腳步。黑豹保持固定的速度繞圈,接著一陣霧氣明顯地逐漸冒現。

“你要做什麼?”崔斯特質問道。

關海法並沒有慢下腳步。

“我並沒有遣返你!!”當黑豹的身體消失時,崔斯特大喊。他瘋狂地打轉四顧,想抓住一些什麼東西。

“我沒有遣返你!”他再次絕望地大叫。

關海法離開了。

崔斯特走了很長一段路纔回到他隱蔽的小洞穴。關海法最後的印象一直尾隨著他的腳步,它那圓睜的雙眼似乎還在身後凝視著他。毫無疑問,關海法在審判他。盲目的憤怒差點使他殺了姐姐;若非關海法撲倒他,他可能就一刀結束她的生命。

他彎腰鑽進了舒適的小洞口,進入臥室。

同時他也陷入了沉思——年前他殺了瑪索吉·赫奈特,當時他立刻發誓,從此再也不殺害任何黑暗精靈。他說的話就是他信念的核心,那些同樣的信念曾使他不得不放棄這麼多事物。

若不是關海法採取行動,崔斯特就會在今天違揹他的誓言。如此,他跟那些爲他所背棄的黑暗精靈還有什麼不同?

沒錯,崔斯特在這次與手足相會的戰鬥中嬴了,此後也絕對能避開布里莎,以及瑪烈絲派來追捕他的其他敵人。但此刻獨自一人待在這個小洞穴中,他明白他永遠不能釋懷。他不能逃避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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