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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瀾瘋了一樣,往臥室的房門外衝去,張銳揚面如死灰心如刀絞。
他以爲,自己只要堅持,終有一天,她會真的如她表面所表現(xiàn)的那樣,放下霍韶顏,可是霍韶顏遇襲的消息一傳來,她整個人都崩潰了。這一刻,他更清醒的知道,無論他能否和她共度一生,他都輸了……
把她留在身邊,是兩個人的輸;放她走,是他一個人的輸。該怎麼選擇?
而現(xiàn)實,根本就容不得他選擇。他還沒有反應過來,房間裡已經(jīng)沒有了海瀾的身影,而走廊和樓下傳來了驚慌的高聲詢問:“二少奶奶,您去哪兒?二少奶奶!您怎麼了?您到底要去哪兒?”
張銳揚驀然一驚,飛快的反應過來,迅速拉開門,風一般往樓下跑去。
初春的風,還很涼,別墅的房門已經(jīng)打開,冷風嗖嗖灌了進來,只穿了一件薄薄旗袍的海瀾被工人緊緊抱住,不許她衝出門去。即使隔那麼遠,張銳揚也能感覺到,單薄瘦弱的海瀾,被冷風吹的上下脣不停哆嗦。
“快上樓給少奶奶拿羽絨衣來!”
工人迅速跑回他們的房間,爲她抱來了厚厚的棉衣。張銳揚展開羽絨衣將她緊緊裹住,海瀾哭著哀求:“Gavin,我求求你,讓我去見見他,我只見他一面,我只看他一眼……我求求你了……”
張銳揚沒有迴應她的話,因爲父母已經(jīng)聽到動靜,匆匆從樓上跑了下來,看到正在爭執(zhí)的兩個人,驚了一下,忙奔到身邊,焦急的追問:“這是怎麼了?剛纔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宴席散了,忽然就鬧起來了?”
海瀾泣不成聲,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張銳揚飛快的接過話去,將責任全部攬了過去:“爸媽,是我的錯!我們原本沒事,回到房間說起今天的事情,海瀾受了委屈說了我?guī)拙洌摇也蛔屗f,所以吵了幾句,是我態(tài)度不夠好。你們趕緊回去休息,我會好好跟她談的……”
一說起今天的事,張夫人就來氣,張先生也頭疼,恨不能馬上躲開。手心手背都是肉,儘管知道可能是老大做了錯事,但他畢竟是自己的兒子,他總不能真的一把掐死他吧?
“夫妻之間的問題,關起門來解決,別讓人看笑話!海瀾,你乖,不要跟銳揚計較。回頭我會狠狠罵他的!”張夫人一邊說著,一邊推搡著兒子,示意他馬上帶海瀾回房間。
可是,海瀾死死抓住房門扶手,說什麼也不肯離去。張銳揚咬咬脣,輕聲說:“海瀾今天受了太多的委屈,我態(tài)度又如此惡劣,加上她第一次離開家,也不適應,所以想去看看岳父和岳母大人。媽,就讓她去吧!我陪著她。也許岳父岳母大人一勸說,她就好了呢?”
張夫人聽他說的有道理,又覺得新婚夜去見自己的孃家人不妥當,正掙扎猶豫間,張銳揚已經(jīng)緊緊抱住瑟瑟發(fā)抖的海汐,飛快的出了房門,往停放在院子角落裡的汽車而去。
司機被驚動,匆匆忙忙跑了出來,而張銳揚和哭泣的海瀾,早已經(jīng)上了車,正在等候。
司機飛快的發(fā)動汽車,往郊縣的醫(yī)院駛?cè)ァT诼飞希x家太匆忙沒有帶手機的張銳揚用司機的電話打給了韓諾,問清了地址,什麼也沒說,便掛了。
“韶顏……有沒有事?”海瀾擡起淚眼,輕聲詢問,她緊張的變了色的小臉,讓張銳揚看一眼,心便痛的多一分。
寧千山好狠,竟將霍韶顏和司機帶走,扔到了這麼遠的地方,他們已經(jīng)開了半個多小時,還沒有到達郊縣的醫(yī)院。
韓諾焦急的滑動輪椅在走廊裡來來去去,海汐心煩氣躁,踢了他一腳:“行了,別在我眼前晃了,頭暈。”
老婆大人發(fā)了話,韓諾大度一笑,停在她身邊不動了。兩個人剛剛低語了幾句,忽然有人匆匆跑過來,低聲提醒:“看到張家的車了,不確定車中都有誰!”
韓諾打了一個響指:“甭管有誰,海瀾來了就成!”
話音未落,海汐指著窗外驚呼:“車進院子了……”
司機還沒將車挺穩(wěn),海瀾就飛快的去推車門,張銳揚驚出一身冷汗,一把抓住她的手,將她緊緊抱住了。
司機將車停穩(wěn),他才迅速下車,將她也扶了出來。
此時的寧海瀾,看起來相當狼狽。她臉上的妝還沒來得及卸掉,腳上穿著一雙拖鞋,從長長的羽絨衣下露出的裙子下襬可以看得出來,她的禮服也沒來得及換掉,還是那一身婚宴時的裝扮。
“韶顏……”海瀾一下車,就泣不成聲,卻又茫然的看看左右,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只能無助的緊緊盯著張銳揚。
張銳揚左右看了一眼,一把拉住她的手,往急救室走去。
還沒進門,就聽到了撕心裂肺的哭聲,這哭聲,相當熟悉……
海瀾眼前一黑
,險些暈死過去,張銳揚一把抱住她,拍醒她,拖著往哭聲傳來的方向走去。
“韶顏……韶顏……你千萬不能有事!”寧海汐呆呆的坐在搶救室外的長椅上,依偎在韓諾懷中,泣不成聲。
“姐姐……”海瀾一聲痛呼,盈滿的眼淚,瞬間滾滾而落。她向著姐姐伸出手臂奔跑過去,海汐也飛快的伸出手臂,做出迎接她的姿勢。姐妹倆緊緊擁抱在一起,卻瞬間哭的更厲害。
“姐姐……”海瀾先反應過來,推開她,凝望她的眼睛,低聲追問:“韶顏在哪兒?”
海汐張了張嘴,卻瞬見眼眶更紅,她默默擡頭,看了一眼緊閉的急救室房門,忽然轉(zhuǎn)身,趴在韓諾肩頭,泣不成聲。
韓諾輕輕閉上雙眼,卻忽然跳了一下,眼皮狂抽,身體也在顫抖。
“你怎麼了?”海瀾不解,連聲追問。
“我……小爺一想到可能與最好的朋友天人永隔,就受不了……”韓諾緩緩低頭,手臂撐在自己下巴上,沉思片刻,忽然一驚,低聲提醒:“海瀾,你不是新婚夜嗎?你……”
“我不要新婚夜,我不要結(jié)婚,我只想他快點出來……我只想他平安無事……”海瀾再度哭泣,一顆心都要被碾碎了。
“你知道嗎?”海汐抱著她,輕聲開口:“他準備如約去參加婚禮的,不過,不是去送自己的祝福,他是決定要帶走你!無論付出什麼代價,他都必須要阻止你的婚禮……他說,他已經(jīng)錯過了太多太多的機會,錯過了太多太多的美好,這一次,他再也不會顧忌任何面子,也不會再爲任何人考慮,他必須帶你走,否則,他會抱憾終生……”
“他也不管你了嗎?姐姐,他傻了嗎?他明明知道,這麼做會給你帶來麻煩,他怎麼可以不管不顧?”
“他跟我說,對不起……那個時候我不明白什麼意思,但現(xiàn)在我忽然明白了……他是要告訴我:海汐,對不起,我的選擇可能會傷害到你,但是我必須這麼做!海瀾,在他的心底,你已經(jīng)比我這個朋友重要,可是我一點點都不覺得傷心,我很高興他能做出正確的選擇!”
“不……他太傻……他不能只顧自己,他也不能只顧我……你如果出了事,我會更難過……”
“海瀾,你告訴我!”海汐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沉聲追問:“你告訴我,你和張銳揚結(jié)婚,是不是爲了我?是不是?”
海瀾含淚不語,可是沉默,便是答案。
“你真傻!你怎麼就那麼笨呢?你以爲,那些照片公佈於世,我就不能活了嗎?口水能把我淹死,還是能把我嗆死?真的終究是真的,假的終究是假的,我不怕!海瀾,我有你有韓諾有韶顏,有我的親生母親,我有許多許多會站在我身邊保護和幫助我的人,我一點都不怕!海瀾,別爲了我,做自己不情願的事情,好嗎?”
海瀾哽咽,目光再次轉(zhuǎn)向緊閉的搶救室的房門,急聲追問:“是誰?”
海汐卻瞬間失語,許久,還是韓諾先開了口給了答案:“你父親……”
“果然是他……”海瀾再度淚奔,捂著臉,哽咽失聲。
她已經(jīng)猜到,父親絕不會給自己和韶顏單獨見面的機會,但她沒有想到,父親的手段如此毒辣,霍韶顏他也敢碰?而且不僅僅是碰了,還下了狠手!
“韶顏他會不會……”
韓諾接過話去,輕聲解釋:“你父親的人,打斷了他好幾根肋骨,還傷到了頭,很可能會造成顱腦損傷。一輩子都醒不過來,也是極有可能的事,就算是能醒過來,腿最起碼站不起來了……總得來說,他即使能活下來,也殘廢了……”
“像你一樣?”
韓諾眼角劇烈抽搐了一下。
小姨子,你什麼意思?你的意思是,小爺我是殘廢?去問問你姐,我晚上殘廢不殘廢!
韓諾無語,簡直都不想搭理她了。她這句問話,實在太傷人了。
“海瀾,韶顏的情況,比他嚴重的多。韶顏是被人打到了頭部,後腦撞擊在巖石上,你自己想一想那種力度……”
海瀾頓時渾身發(fā)抖,整個人都往地上軟倒下去。
一直在走廊那端觀望的張銳揚,臉色一變,箭一般的跑了過去,從寧海汐懷中接過昏倒的海瀾,急聲追問:“你們跟她說了什麼?她爲什麼是這種反應?醫(yī)生呢?醫(yī)生,快來給她看看……”
“我們告訴她,霍韶顏可能一輩子都醒不過來了,因爲他的後腦撞在巖石上,很有可能會變成植物人。”
張銳揚驚愕,半晌沒有反應過來。
韓諾靜靜的看著他痛苦的雙眸,輕聲說:“其實……你懂的……”
張銳揚眸光一跳,深深望向他,沒有一絲表情。
“我和諾商議好了,
你不是曾經(jīng)發(fā)過三張我的照片威脅他們幫你做某些事情嗎?明天,我們就會聯(lián)絡報社,自己將那幾張照片發(fā)出去,如果你有其他的,你可以繼續(xù)。我再也不要被你控制,更不要間接的被寧千山控制!更不要海汐和韶顏爲了我,各自做出如此巨大的犧牲。該來的風暴,就讓它來吧!我不怕,爲了愛我的人,我會比你想象的,更堅強!”
海汐的話,不卑不亢,透著不可侵犯的威嚴,讓張銳揚的心,越跳越厲害。
海瀾醒來,已經(jīng)是在病房中,她掙扎著起身,第一聲呼喚,就讓張銳揚的心,墮入了萬劫不復的深淵。
“韶顏……韶顏好了沒有?”
海汐輕聲安撫,韓諾不見蹤影,直到張銳揚從她手中接過海瀾,她才輕輕轉(zhuǎn)身,也退出了房間。
“Gavin……”海瀾輕輕開口喚,似乎有許多許多的話要說,又一個字都講不出口。
“離婚手續(xù),我會讓律師去辦,你只需要在文件上簽字,就可以。”張銳揚倒了水,遞到她手中,她卻險些灑了杯中水,幸好,他及時閃開了。
“Gavin……”海瀾瞬間淚如雨下。
“想過一百次,無論用什麼辦法都要把你留在身邊……但是,也想過,如果你愛的那個男人,懂得珍惜你,我願意拱手相讓。可是一次一次的試探,他總是讓我失望。我知道,他愛過寧海汐,如今的沉默和退讓,也是爲了保護寧海汐。可是時過境遷,許多的人和事情都不是我們能夠左右的,所以……我希望,他能知道自己該珍惜的人是誰,否則,他失去你,活該!”
“你恨他嗎?恨我嗎?Gavin,我試過,試過讓自己忘記他去好好愛你,可是……當我想起他,我還是很痛……當我聽說他出事,我覺得自己的整個世界都塌了。Gavin,對不起……我努力過,真的……”
“我相信!”張銳揚輕聲說:“我看到了你的努力。可是沒有用……對嗎?”
海瀾用眼淚,給了答案。
“可是那個人,即使什麼都沒有做,你也無法打開心底的牢,將他放走,離開你的世界。”
張銳揚苦笑,輕聲說:“我們有過單獨的談判,我不知道他是否告訴過你。但是,結(jié)果並不理想。那時的他,爲了寧海汐,不肯低頭。而我,是絕對不會把自己最愛的女人,交到一個不懂得珍惜她的人手中。什麼時候,在他心裡,你的地位高於寧海汐,高於任何一個人,他才配擁有你!也許,今天,他終於想通了,邁出了那一步,所以……”
張銳揚苦笑,指腹輕輕撫上她的臉頰,未言語,眼眶先紅透,良久,艱難的說:“我放手……給你想要的……”
“銳揚……”海瀾瞬間淚如雨下,伸出手臂,緊緊抱住他,泣不成聲。
張銳揚也緊緊抱住她的肩膀,閉上雙眼,任由自己的心,撕裂、再撕裂……
海瀾,不是我不懂得放手成全,而是我希望那個人,會和我一樣,把你當作全世界,當作掌心裡的寶貝。如今,他懂了,我也放心了……去找他吧!我會痛,很痛很痛,很久很久……
但是當我再也看不到你往日的笑顏,這種痛就已經(jīng)開始了,若你始終憂鬱著,我的痛苦,會每天增加一分。我放了你,還你自由,還你笑顏,也是給了自己解脫。
“照片……不,銳揚,我不離開你,求你不要把照片流出來,也不要給我父親!”
“照片?”張銳揚苦笑,輕聲說:“若不是那東西害的,我和你,何至於走到這一步?只可惜,人生沒有回頭路。我當初對你姐姐下了狠手,今天,就報應到了我自己。我折磨過你姐姐,所以換你,來折磨我……海瀾,忘掉照片……沒有照片!”
張銳揚說完,猛地推開她,轉(zhuǎn)身就走,背後傳來海瀾的哭泣:“Gavin……”
一出門,張銳揚便緊緊扶住了身邊的牆壁,如此,才能讓自己不要倒下去。
韓諾正在走廊的樓梯前,安靜的等候,見到他出來,也只是微微擡了頭,並沒有半分過去或者離開的意思。
“有得有失。”擦肩而過的時候,韓諾望著他的背影,輕聲說:“你放了海瀾,成全了她和韶顏,就算我們共同欠你的。即使你不把照片還給我們,即使你依然把照片給了寧千山,但是我們依然欠你的。你大哥不會翻身的,我會把證據(jù)坐實!但我們也只能幫你到這裡了。謝謝你,好自爲之!”
張銳揚的腳步頓了頓,背影似乎也僵硬了一下,但旋即,他便大步消失在樓外的茫茫夜色裡。
韓諾忽然冒出了一身冷汗。
照片呢?張銳揚從頭到尾,也沒說寧海汐受辱時的照片怎麼辦吧?會不會他今晚前腳離開,真的明天早報就發(fā)佈圖片信息了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