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 到底爲(wèi)什麼堅持?
警察不語,半晌才道:“我這樣告訴你,是希望讓你放下戒備,你那點兒尊嚴(yán)沒那麼重要,誤殺一個人屬於你的正當(dāng)防衛(wèi),有什麼不好承認(rèn)?”
“可是我沒有。”她目光依舊清澈動人。
警察攤手,半晌道:“好吧,就算你沒有,那這樣這個案子就沒辦法瞭解,你是想揹著這個案子一直到十幾年之後過了訴訟期嗎?我就當(dāng)你真的沒有,你自己也該權(quán)衡一下,這兩種後果之間的利弊,到底是怎樣。”
這件事的利弊,到底是怎樣?
秦沐語蒼白著小臉,悲涼地笑了一下,纖弱的雙臂環(huán)住了自己。
——還會怎樣呢?從她走出市政中心的那一刻,周圍的鎂光燈嘩啦嘩啦閃成一片,她蒼白的面容暴露在整個z城之下的時候她就懂得,她四年前的身份以及經(jīng)歷,早就已經(jīng)遮掩不住。競標(biāo)案的慘敗,竟然也敗在她自己被徹底抹黑的這件事情上!
她根本就不清楚,等自己走出警局的大門,迎接她的未來又將是什麼。
“我沒有……不是我殺了她……不是……”淡色的脣瓣輕輕顫抖著,她抱緊自己,含著眼淚的眼眶都是一圈可怕的紅。
警察沉默下來,手錶上面的秒針咔嚓咔嚓地走過去,時間宛若流水。
手指輕輕點了點桌面,讓旁邊做記錄的小警員停止了動作。
“這算是私人問題,雖然我到現(xiàn)在還是不清楚真相,可是秦小姐……我很想知道,你到底爲(wèi)什麼這麼堅持?”警察低低的聲音盤旋在房間裡面,凝視著她的臉,“這樣的堅持,對你來說沒有任何好處?!?
任何一點聰明點的人都會選擇承認(rèn)自己誤殺,這樣的話結(jié)案便來得更加方便一些,自己的名譽(yù)損失也可以降到最低,還不用承擔(dān)什麼法律責(zé)任??伤隣?wèi)什麼還是不肯承認(rèn)?
審訊室裡一片刺骨的微涼,她眼眶更紅,嘴角的笑容溫暖卻殘忍,輕輕搖頭,氣若游絲:“你不懂……你不會懂……”
如果她承認(rèn),那麼上官皓還會放過她嗎?
如果真的是她殺了秦瑾蘭,不管是不是正當(dāng)防衛(wèi),在那個男人的心裡,她四年前就理所當(dāng)然應(yīng)該付出那樣的代價!她就活該在那個暴雨的夜被他活生生踹掉肚子裡的孩子!!
可是不是……
她的孩子是無罪的,無辜的……他就是不該承受那些!他憑什麼要承受那些??。?
她沒有錯,什麼錯都沒有??!應(yīng)該得到報應(yīng)是秦瑾蘭,還有那個不分青紅皁白的禽獸?。?
她精神宛若崩潰一般,不管警察再怎麼問,她都是那一句話。
“不是我。根本不是我殺了她?!?
這簡直是無頭案。
警察蹙眉,冷冷站起身,看看手錶。囑咐旁邊的小警員:“48小時,看著她。”
小警員點點頭,很馴服的模樣。
警察出去之後對外面的幾個人搖搖頭,一幅無奈的模樣,然後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那個修長挺拔的男人,他西裝停留在臂彎裡,一塵不染,背影肅殺而威懾力十足。
“上官先生,恐怕我們的審訊會和四年前一樣毫無結(jié)果,有兩條路,要麼我們找到更加有力的證據(jù)弄清楚當(dāng)年的事,要麼只能這麼拖著,再或者……”警察頓了頓,“您可以選擇撤案,畢竟死者已矣,就算她承認(rèn)自己是誤殺,她也沒有必要負(fù)法律責(zé)任?!?
當(dāng)年的事他都已經(jīng)知道了,是他的妻子先行兇,還是對一個孕婦下手。
所以不管什麼結(jié)果,她都怨不得旁人。
到底撤不撤案?
上官皓鋒利的薄脣淡淡抿著,眸色很暗,像是醞釀著風(fēng)暴的深潭。
“今天的事情,是誰報的警?”他突然低低問道。
警察一怔,彷彿被徹底問住一樣,接著更加疑惑地反問:“不是您報警的嗎?”
上官皓眉宇之間瞬間變得愈發(fā)凝重,腳步緩緩一旋,優(yōu)雅而冷冽地轉(zhuǎn)身,凝視著他:“我報的警,我會不知道?”
警察這下徹底愣了,搖搖頭:“這不應(yīng)該,我們接到報案的是一個小警員,剛來的沒什麼經(jīng)驗,他只說是您的助理報警了,並且通知了時間地點叫我們過去——”警察看了看錶,“下午四點鐘,市政中心,難道不是您?”
上官皓臉色鐵青,凝視著他淡淡自語:“我的助理?”
沉默半晌,他冷聲道:“把那個電話號碼給我,我自己去調(diào)查。”
他身邊的人,除了陸琛之外沒有人再會知道這個案子的事情,也沒有人敢插手管這件事。
手在褲袋裡面摸著手機(jī),剛想要撥出去的時候手機(jī)就震動了起來,上官皓眸色冷冽如冰,拿出來看了看,是江穎。
“皓你還不回來嗎?都已經(jīng)是半夜了呢,要不要我去接你?你也真是的,跟著警車就過去了,自己的車丟在這裡不要?幸虧我有鑰匙……你怎麼了?一句話都不說?!苯f踩著高跟鞋走路,打開車子,坐進(jìn)車裡關(guān)上門。
“你在哪兒?”上官皓突然冷冷問道。
“我?”江穎往頭頂望了望,淺笑,“我在公司樓下,他們剛剛慶功完畢回去了,我留了幾個項目負(fù)責(zé)人開了個小會——皓,今天的事,你做得有事妥帖了,就算你跟那個秦沐語之前有瓜葛,可是在那種場合下,你不應(yīng)該去管她的。有污點的是她,如果政府高層看到你們之間有那麼親密的關(guān)係,那麼今天的競標(biāo),恐怕信遠(yuǎn)和Dringlewapen會一起被取消資格,這個你難道不懂?”
上官皓拳頭握緊,聽著這種話只覺得精神愈發(fā)疲憊,蹙眉,冷冷道:“陸琛呢?有沒有看到他?”
“他今晚過來了一下,看你不在他就回去了,”江穎避重就輕地說道,將腦海裡剛剛陸琛跟她說過的話拂去,手心裡出了一層薄薄的冷汗,“他說你有事的話可以隨時找他,他是你24小時的特助。”
上官皓冷笑,在心裡想,他的確是夠聰明,知道他有事要找他。
“還有麼?”他冷淡問道。
“還有,”江穎很盡職盡責(zé),認(rèn)真回答,“藍(lán)子旗沒有去警局,他在聯(lián)繫自己在z城所有的關(guān)係,要把秦沐語從裡面撈出來——不是暫時的哦,他在想辦法幫她洗脫所有的罪名,你明白嗎?我看他是要動用所有的勢力,想把整個案子都徹底清理掉,以後在秦沐語身上就再也沒有這個污點。也就是說——他甚至想消滅案件卷宗上所有的記錄,以後你妻子秦瑾蘭的死,就變成死因不明,或者自己突然暴斃……呵呵,你說他是不是太天真了?爲(wèi)了個女人,也敢對你做得這麼絕?!?
凝重的夜晚,警局裡通宵亮著的燈讓人心裡發(fā)憷,上官皓的手越攥越緊。
Dringlewapen競標(biāo)慘敗,他不在公司裡面開會,也沒有到警局裡來看她一眼,卻是在做這種事。
再沒有聽江穎多說一句話,上官皓冷冷按了掛斷鍵。
掃一眼肅穆的裡面——
那個警察像是接到了高層的電話,剛剛還慵懶著的狀態(tài)一下子變得嚴(yán)肅起來,聽著電話裡面的訓(xùn)話,頻繁點頭,時不時朝著上官皓這裡看。
掛斷電話,警察走過來,目光閃爍:“上官先生有沒有考慮好,到底撤不撤案?”
上官皓的心臟,像是被一隻手掌狠狠攥著,劇痛而複雜。
他的確是很想算了……只是看著她在裡面淒冷可憐的模樣他就已經(jīng)想要就這樣算了,他只要放手,沒有人會再爲(wèi)難她!可這並不代表,他放手,來讓另一個男人護(hù)她周全!
略帶猩紅的眸子凝視著固化玻璃,他啞聲問道:“她會被監(jiān)禁多久?”
“兩天?!本炜戳丝囱e面,淡淡道。
“可以保釋嗎?”
“這個要等48小時以後,這種情況應(yīng)該可以取保候?qū)彙!?
上官皓淡淡抿脣,沒有說話。
“上官先生,”警察淡淡開口,認(rèn)真道,“和她有關(guān)係的人,其實並不只是您一個,如果是其他的人要保釋她,條件夠的話都可以,不一定非要是您。”
上官皓鋒利的薄脣抿得更緊,眸光深邃,低低道:“我可以進(jìn)去看她嗎?”
警察搖搖頭。
他凝視了良久,壓下心裡撕裂般的痛,將西裝攬了攬,腳步一轉(zhuǎn),竟然朝外面走去,背影優(yōu)雅而冷漠,像是要棄之不顧的模樣。
“上官先生。”警察蹙眉叫道。
“案子我不會撤,如果有人想要抹殺這件事,叫他直接來跟我說,我知道你的上層會給你施壓,可你也給我記住……我上官皓不是什麼純良的人,她的事,我不希望任何人插手,”他低低的嗓音宛若從地獄裡緩緩飄出,字字清晰低沉,磁性飽滿,“否則,後果自負(fù)?!?
說完,他的身影已經(jīng)隱匿在了黑暗中。
……
深夜的醫(yī)院。
一個粉雕玉砌的小男孩光著腳踩在走廊盡頭的地板上,伸手想要夠到大廳牆壁上懸掛著的那個電視,這裡四處都沒有遙控,來來往往的護(hù)士很稀拉,也沒人管他。
小護(hù)工急得到處找他,跑遍了整個樓層都沒有看到,終於瞥到了大廳裡那個小小的身影,剛想跑過去,就“嗵!”得一聲撞到了人牆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