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景越最終還是沒允許落微回揚水鎮,太遠了,她獨自來的這一趟又動了點胎氣,醫生讓她靜養一段時間,蓉蓉不由分說地把落微接了過去。
五天過去了,舒景越出了院,開始投入工作,落微從醫院做了檢查,回了蓉蓉的住處,醫生說孩子很堅強,很乖,蘇暮洋這些天也沒來找麻煩,她的心落到了原處。
白天家裡只有她一個人,喝了一碗張媽送來的雞湯,打開了蓉蓉的電腦,好久都沒上過網了,瞧瞧有啥新鮮事。qq郵箱裡有張請柬,上個星期發來的,是初中同學的聚會邀請,時間是本週五晚上八點半,地點雲天大酒樓百合廳。
她抿了抿脣,初中同學現在都在上大學呢,自己卻大腹便便陷入了扯不清的三角戀,哪裡有臉去?正想關上qq時,一封新郵件到了,寄件人很陌生,郵件標題只有兩個字:照片。
什麼照片?落微猶豫了一下,打開了郵件。
一張照片緩緩打開,是舒景越和梅婭年輕時的照片,站在海邊,舒景越揹著梅婭,笑容滿面!情侶裝,藍色的大海,藍色純淨的梅婭,藍色的情侶,看上去他們真的很般配!
落微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她想關掉郵件,可是手怎麼也不聽控制,眼睛也挪不開,怔怔地看著那照片,二十出頭的舒景越和鄭爽兒描述的樣子一模一樣,那發自內心的笑容,讓落微的心又酸了起來,她咬了咬脣,告訴自己,誰沒有過去?要鎮定!
可是,這照片看上去真的很和諧,很幸福,很快樂……如果梅婭有清醒的那天,舒景越又會怎麼選?
她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號碼很陌生,猶豫了一會兒,她才接起了電話。
“杜落微,我是蘇暮洋,我想見你。”蘇暮洋清冷的聲音從那頭傳來。
“對不起,有什麼事,請您就在電話裡講吧。”落微輕擰了一下眉,說道。
“下午三點半,喜鵲咖啡,不來後果自負。”蘇暮洋不等她答話就掛掉了電話。
落微看了看牆上的掛鐘,已經快兩點了,不用想也知道蘇暮洋肯定又是想逼迫自己離開舒景越,去還是不去?
擔心的事終於來了,杜落微,去吧,遇到事總要解決。
喜鵲咖啡裡飄蕩著柔美的鋼琴樂,落微在侍應生的帶領下進了一間雅間。
蘇暮洋穿著一套白色的絲綢套裝,化了淡妝,真的不像五十出頭的女人,梅婭遺傳了她的美貌和氣質,梅婭像海,蘇暮洋像雪,初看時都靜,但是梅婭更沉,蘇暮洋卻要耀眼得多。
“請坐。”蘇暮洋放下咖啡杯,高傲地說道。
落微坐到了她的對面,侍應生微彎了腰,問:“小姐需要點什麼?”
落微搖搖頭,說:“謝謝,不需要。”
“怕我動手腳?給她一杯西瓜汁,不要冰的。放心,我沒那麼殘忍,對你的孩子下手,我說過,你想生,我就負責養。”蘇暮洋冷冷一笑,目光投向落微隆起的小腹,這個女人遠遠超出她想像中的堅強,居然一個人獨自撐到了現在。
“有什麼事,請說吧。”落微迎著她的目光,說道。
“照片看到沒有?”蘇暮洋揚了揚下巴,冷冷地問道。
“看到了。”落微點點頭。
“在舒景越還是個窮小子的時候,她就跟著他跑到了洛風,放棄了繪畫,給他煮飯洗衣,吃盡了苦頭,最後悽慘收場,難道這就是她應有的下場嗎?”蘇暮洋提高了嗓門,讓她的聲音有種怪異的尖銳。
落微深吸了一口氣,沒有作聲。
“你準備就這樣糾纏下去嗎?即使當個未婚媽媽,即使一輩子無名無份?”蘇暮洋見她不說話,毫不客氣地說道:“以前你不知道他有妻室,我不怪你,現在你知道了,爲什麼還不退開?既然走了,何必再回來?”
“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落微輕蹙了一下眉:“如何解決我們會看著辦,不勞您太費心思,我覺得您把心思放在趕走我之上,還不如把心思放在如何治好您女兒的病上來得更有價值!”
蘇暮洋的眼眸裡閃過一絲訝異,這個小女人比起當初自己在冰雪魂見到她時要難對付得多!錢,她不要,威脅,她也不怕!她咬了咬牙,從口袋裡掏出一份文件:
“簽了吧,五百萬,這是極限,對你的補償,這個條件很好了,不管是哪家的小三也得不到這樣的好處!見好就收吧!”
落微搖了搖頭,說:
“如果要錢,我會要你這點錢嗎?舒景越會給我更多!如果我不放手,舒景越會拼死爲我和你對抗下去!”
蘇暮洋的臉色一變,正要發作時,落微從小包裡掏出一枚白玉戒指推到她的面前:
“這枚戒指,我問過專業人員,它非常值錢,我當時付的錢根本連它的一點碎屑都買不到,所以我現在退給您。說實話,我非常喜歡這枚戒指,我覺得它純淨,無暇,高貴,溫潤,像我當初看到您的感覺一樣,可是我現在非常失望,您毀了您的女兒,也差點毀了我,恕我直言,您不會當母親!”
“啪!”蘇暮洋猛地站起來,狠狠地甩了落微一個耳光。
“你有什麼資格來說我不配當母親?你知道梅婭怎麼成現在這樣子的嗎?若不是舒景越當時虐待她,她怎麼會受不了而自殺?又怎麼會瘋?”
“如果舒景越如您所說的一樣無情無義,現在他根本就不會管梅婭,說得難聽點,我並不想攻擊傷害梅婭,他只要編出謊話來,說梅婭是和別人有不正當關係生下了孩子,法庭就會判決你們敗訴,可是他並沒有這麼做,而是自己擔了惡名,來維護梅婭的名譽!蘇暮洋,你是個聰明的女人,爲什麼會有這麼愚蠢的想法?”
落微捂著臉站起來,看著她,一字一頓地說:
“你維護女兒,我能理解,如果是我的母親,也不會忍心看我受這樣的罪,可是,你也要明白一點,梅婭的現狀你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你在她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她,你讓她缺乏來自母親的溫暖,過度依賴舒景越。”
“哈……杜落微,我沒想到你的嘴這麼厲害,我小看了你,我只問你,你退不退步?”蘇暮洋咬了咬牙,問道。
“退!”落微吸了一口氣,說:“我退,但是,你記住,我不是爲了你,我是爲了他!我不想看他再這麼爲難,還有,如你所說,我也不想看到梅婭付出一切,最終落到這種下場,我退開!”
說完,她便提起自己小包,拉開門走了出去。
“杜落微,希望你記住今天自己的話,如果你反悔,我不保證我不遷怒於你的孩子!”蘇暮洋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落微的背僵了僵,冷冷地扔下一句話:“如果你想舒景越殺了梅婭,你儘管來害我的孩子!”
屋裡響起了稀里嘩啦的碎片響聲,蘇暮洋真的發狂了!
舒景越,我退步是爲了愛你,我們現在這樣下去,誰都不好受!金璧的股票一跌再跌,金璧的人人心煥散,金璧成了人們眼裡的笑話,我能爲你做什麼,我會爲你生下孩子,然後以我自己的方式,看著你,看你重新振作,看你從這漩渦裡爬出來,舒景越,我還能用什麼來愛你?你爲我做了這麼多,我卻只能爲你這麼做!
時間會沖淡一切,梅婭的病會好,你們會幸福,你幸福……我也會快樂。
下午三點半的太陽,毒辣得厲害。
大地都被炙烤得皴了臉皮,怏怏不樂地瞟著路上不多的行人,路邊的店鋪裡也沒什麼客人,震耳欲聾的音樂在天空裡糾纏著,張牙舞爪地往人的耳朵裡鑽,更添了一些心裡的煩悶。
外面那麼熱,可出了喜鵲咖啡廳,落微卻覺得有些冷,她抱了抱肩,往“家”的方向走去。
舒景越的車開到了面前,想必是得知了蘇暮洋對她的召見,連忙趕了過來。
“你的臉怎麼了?”一下車,舒景越就拉開了落微的手,看著她紅腫的臉問道:
“那女人居然敢打你?”
“沒事,走吧。”落微拉住準備衝進去的舒景越勸道:
“她打我,我剛纔也沒讓她好過,算了,畢竟那是梅婭的母親。”
“上車吧。”舒景越咬牙拉開車門。
落微上了車,靠在椅子上再也沒說話,車到了小區的門口,落微才轉過頭看向舒景越小聲說:
“舒景越,我們分手吧,真的分手,不要再來往,撫養費你按時給我,還要我的生活費,蘇暮洋給了我五百萬,你準備給我多少?”
“蘇暮洋逼你的?”舒景越緊皺起了眉,太陽穴上的青筋鼓起。
“不是,我自己的決定,我累了,這樣和你糾纏下去,也沒什麼好處,不如拿點錢算了。”落微努力地擡高自己的眼睛,不躲開他的目光。
“回去休息吧,晚上來接你吃飯。”舒景越沒理睬她的話,打開車門,接她下來。
“我要錢,你回去想一下,蘇暮洋給了五百萬,你不能少於這個數!”
“你發什麼神經?”舒景越惱火地低斥道。
“舒景越,你便是離了婚,能逃過自己的良心嗎?梅婭跟你受了這麼多苦,你有錢了,卻讓我來享受!”落微咬牙著牙,不讓眼淚滑下來:
“我不想繼續下去了,我放棄。”
“不說了,你上去休息,我晚上過來。”舒景越上了車,深吸了一口氣,發動了車。
直到那車完全淡出了視線,落微才收回了目光,轉身往樓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