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景越沉重地呼吸聲在夜空裡迴盪著,每呼吸一次,落微的心就猛跳一下,氣氛那麼緊張,突然,舒景越問道:
“你有沒有錯?”
???落微楞了一下,連忙說道:
“對不起,我承認我錯了,我不應該頂撞長輩,我不應該故意氣她,舒總,我誠心誠意地道歉,我可以去向阿姨道歉……”
舒景越鬆了手,淡淡地說:“你沒有錯,是我錯了!”
落微怔怔地看著他,今晚的他好奇怪,他到底想幹什麼?
舒景越掏出一支菸,點著了,猛地吸了一口,吐出淡淡的煙霧,一明一滅的紅光,映在他的臉上,他的眼神如這夜般深遂,讓人看不透。
好半天,舒景越纔將菸頭扔到地上,用腳狠狠地碾著,沉聲說:
“杜落微,我們結(jié)婚。”
什麼?落微完全怔住了,他不找自己麻煩了嗎?還要結(jié)婚?見鬼了!
“下個月,你19歲生日,我們先訂婚,到明年你20歲生日的時候,我們就正式註冊結(jié)婚,杜落微,從明天起,你就住到我家裡去。”
落微聽得一楞一楞的,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額頭,沒有發(fā)燒,他說的是——結(jié)婚!
“舒總,你是不是嚇壞了腦子了?你沒看到你阿姨見到我的樣子嗎?她和我媽媽一定有什麼過結(jié)的,你還要我去,那不是要把她活活氣死啊?”落微忍不住打斷了他的話,突然心裡升起了一個奇怪的念頭:
“難不成,你想氣死她,奪財產(chǎn)?舒景越,你太壞了,我可不當你的幫兇!”
舒景越轉(zhuǎn)過身來,靜靜地盯著她,突然冷笑了一聲:
“壞?以前我認爲自己壞,可是現(xiàn)在我突然覺得自己還不夠壞,杜落微,你闖出來的禍,你當然要負責到底,她時間不多了,最大的願望就是親手摺磨一下你……”
?。空勰ノ??落微憤憤不平起來,憑什麼要讓她折磨我?便是有再大的仇恨,媽媽也早就不在人世了!
“舒景越,是你自己硬拉我過去的,我要回去了,您慢站,恕不奉陪?!甭湮夂吆叩卣f完了,轉(zhuǎn)身就走。
“我們作個交換,你幫我伺侯好她,讓她安心離去,我?guī)湍阏页龊δ愀赣H的兇手,這個條件怎麼樣?”舒景越猛地伸手拉住了她,俯身在她耳邊小聲說道。
落微一時間楞住了,害爸爸的兇手?爸爸是自殺的?。?
舒景越滿意地看著她的表情,從褲兜裡掏出一支錄音筆來,輕輕一按,杜建風的聲音就傳了出來:
“我覺得還是有些不妥,雖然我那個死老大死了三年多了,可是那東西我遲遲沒找著,還有那兩個小兔崽子,遲早會壞事,得找個機會趕她們離開洛風,對了,尤其是那個小賤人,千萬別讓她和姓舒的攪在一起,那會有大麻煩!”
落微的臉色變得煞白,幾乎站立不穩(wěn),這是杜建風的聲音,傻子也能聽出來其中的含義,爸爸的死真的和他有關(guān)!她伸手就奪過了錄音筆,按下了重拔鍵,一遍遍聽著那段話。
“他這些話是說給誰聽的?難道是你?”
“他還沒有和我對話的資格?!笔婢霸讲恍嫉乩湫α艘幌拢D(zhuǎn)身看著夜幕中的洛水河,緩緩地說道:“爲人子女,難道不應該把自己父親的死因查出來,讓他瞑目嗎?”
爲人子女……落微小聲地重複著這句話,腦子裡亂成了一片。
“杜氏集團如日中天的時候,爲何突然陷進了財務危機,你爸爸是一能人,東山再起並非不可能之事,破產(chǎn)而已,又何用自殺?你真不想知道?”
“這又與你何干?你爲什麼要管我家的閒事?”落微扶住欄桿,頭昏得厲害,可是仍然倔強地說道:“我弄不弄明白這些恩怨,和我要不要與你結(jié)婚是兩碼事,我拒絕。”
“你真的很倔強,杜落微,我們打個賭,不出三天,你就會來求我?!笔婢霸礁┫律韥?,在落微耳邊輕聲說道。
“我不求任何人?!甭湮⑼ζ鹧鼦U,仰頭勇敢地對上舒景越的眼睛:“你說得對,爲人女子,我不能讓爸爸含恨九泉,我會查清楚,但是,我是憑自己,我也會弄明白,杜建風這些話是和誰說的,不管是誰,害了我爸爸,我都會親手把他送上法庭,讓他付出應有的代價?!?
燈光下,她的臉上飛起兩抹紅,那是因爲氣憤的潮紅,她的牙輕咬著,這樣纔不至於讓牙磕碰起來,腮幫子有些鼓,眼圈開始紅,卻仍然瞪著自己,她的手指掐在自己的腿側(cè),她在忍耐,僅是爲了忍著眼裡的淚花嗎?
舒景越忍耐地皺了一下眉,這個女孩子一次次讓他感覺到意外,遠比想像中的要難對付,她需要錢,卻取之有道,錢對她來說不能成爲誘惑,對於威脅,她更不願意低頭,寧願玉碎也不肯說個軟字,真是難纏得很。
“你不過一個女孩子,你拿什麼去查?”忍住氣,舒景越又掏出了一支菸。
“醫(yī)院是不許吸菸的,你還亂扔菸頭!”落微奪過煙來狠狠地扔進垃圾桶:“舒景越,你不會無緣無故說和我結(jié)婚,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沒有目的?!笔婢霸嚼淅涞鼗氐溃骸叭プ鰷蕚浒?,做舒太太有什麼不好?”
“對不起,我沒有服從你的義務,除非你告訴我真實的原因?!甭湮⒂l(fā)堅定了語氣,他的要求不尋常,背後肯定隱藏著什麼秘密。
舒景越沉默下來,定定地看著落微的眼睛,好半天,突然伸手在落微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下,轉(zhuǎn)身往樓上走去。
這算什麼?落微聽著漸漸遠去的腳步聲,身子一軟,便靠在了欄桿上,無力仰頭地看著星空,前輩的恩仇終於浮出了水面,杜建風,自己的親叔叔,竟然和爸爸的死有關(guān)聯(lián),舒景越肯定是知道了什麼,說不定那次買地的事,就是以此爲藉口才順利辦到的,還有舒家的阿姨,竟然想在臨死之前折磨自己,這是多大的仇恨纔會讓她有這樣的念頭?
本就疲憊的心,似是掛上了千斤的重量,每跳動一下,都拼盡了力氣,這一刻,好想找個人倚靠。手伸進口袋裡,掏出那個紅線纏繞的小鐵環(huán),腦袋裡又浮出那個人的溫柔笑臉。
接連幾天,落微堅持走偏的樓梯上七樓,她害怕在電梯裡遇到舒景越。
可是,舒景越並沒有來找落微的麻煩,或許他的阿姨已經(jīng)脫離危險了吧。落微依然下午去17號別墅,那裡每天都乾乾淨淨,只有那張牀有躺過的痕跡,她依然沒有什麼活兒可幹,只要做好晚餐便可以離開。
周浩這一次車禍,用盡了幾人所有的積蓄,周芳去批了一些家庭婦女用得上的小玩藝兒,白天便去各小區(qū)兜售,還要給小管和周浩做晚餐,經(jīng)常從一大早忙到晚上屁股都挨不著凳子,一點也不比落微輕鬆,落微心痛她,便將守夜的事情自己包攬了下來,每晚花兩塊錢租一張?zhí)梢?,在周浩的牀邊湊和著縮一晚。
陸梓琛也會來看她,不過總帶著韓雨菲,落微害怕三人相處的時光,便開始躲避起陸梓琛來。單戀的辛酸;生活的負擔;對家人的思念;對父親死亡的疑惑,這一切一切讓落微變得越來越沉默,越來越瘦。
看似平靜的生活,暗涌的洶波,日子一過,便是半月。
這天,落微剛剛服侍周浩用過了飯,端著周浩換下來的髒衣服去洗。
水房裡很靜,只有水聲嘩啦啦地衝到衣服上的聲音,落微擡起頭看著鏡子裡的自己,臉色蒼白無顏色,眼睛顯得越發(fā)的大了,黑漆漆的眼眸裡含著淡愁,不愁呵,落微,你可以的!她伸手掬起一捧水拍在臉上,冰涼的感覺讓她稍微振奮了一些。
埋頭,開始和衣服奮鬥了起來。
“杜小姐?!币粋€嘶啞的女聲從背後響起來。
落微嚇了一跳,連忙轉(zhuǎn)身,只見舒景越的阿姨坐在輪椅上,正定定地看著自己,半月不見,她比那天更憔悴了,面色臘黃,眼睛深凹,脣瓣乾枯,整個人就像風中的殘花,稍一用力,那殘存的花瓣便會落盡。
“你和小雅還是不太像,小雅愛笑,你卻總是沉著臉?!卑⒁虛u搖頭,嘆息道。
“阿姨,您怎麼到這裡來了?!甭湮Q上水龍頭,把溼手往衣服上擦了又擦,快步走過去,推著她出了水房。
“聽說,你拒絕越越的求婚了?”阿姨問道。
“???”落微楞了一下,那叫求婚?拜託,逼婚,陰謀還差不多!
“越越這些天一直臉色不好,我知道是我那天對你的態(tài)度不好,所以你才拒絕他的,不要因爲我們長輩的事,耽誤了你們自己,越越什麼都好,就是脾氣太壞了,這些年來,女朋友也沒少換,可是你是第一個帶到我面前來的,哎,小雅,我們曾經(jīng)那麼年輕……”
阿姨的聲音很輕,落微要使勁豎起耳朵才聽得清她的話,越聽越驚訝,不是說恨自己,纔想折磨自己的嗎?爲什麼現(xiàn)在的樣子又這麼慈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