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有點頭疼，這種遊俠兒是最難纏的了，而且看周圍圍觀的人羣中顯然還有這小子的幾個兄弟在起鬨。

小人是最難對付的，這點幾乎是每個時代的共識了。

站在秦川面前的李小兒，就是破皮無賴的典型，好人都能被逼成壞人，譬如把楊志逼的當街殺人的潑皮牛二。

荊州向來文風盛行，儒家大師衆多，之前的荊州牧劉表，還是現在的劉備，都提倡孝道，民間風氣也不似蠻夷之地那麼野蠻，百姓服教化，風氣還是很不錯的，重孝是民間普遍的認知。

今日這李小兒將其親母推翻在地，已經是不孝行爲了。

秦川看了一眼李婆，李婆的頭應該是被推倒過程中磕了一下，臉上有血跡，正坐在地上哭哭啼啼。

“看你也是個有錢人，趕緊拿錢我就放你走。”李家小兒對秦川道，他的佩刀都已經抽出來了。

秦川問道：“你知道你惹了什麼樣的人嗎？”

“我知道你是個孫子。江陵城中大大小小的貴人哪個我不認識，就你我沒見過。而且真是貴人會來這樣的攤上喝酒吃飯？你裝什麼孫子呢？耶耶我就認你是個孫子。”

秦川忍住氣，和這樣的人動手會失了風度。

江陵街道繁華，並且沒有宵禁，但是爲了保證安全，江陵城日夜都是巡邏的士兵，此時一大堆人聚在這裡看熱鬧，巡邏士兵很快就會到來了。

不出秦川所料，一陣叱喝聲傳來：“都在幹什麼？圍在這裡幹什麼？”

一隊士兵撥開人羣走了進來，李家小兒看到官兵來了，再看看那爲首之人居然是自己的老相識，頓時大喜，忙湊上去道：“王老哥，你可要幫我主持公道啊，此人在我家攤上吃了五千錢的東西，卻只給五百錢，還把我老孃給推翻在地，你定要幫我教訓教訓這個小子。”

進來了十個士兵，這是一個巡邏小隊，爲首之人正是被李家小兒喊的王老哥了。

那王老哥看向秦川，見秦川穿著打扮，再看秦川樣貌，不是城中貴人，但這一身打扮指不定有點來路，不敢聽信這李家小兒一面之詞，妄下判斷，走過來對秦川問道：“這位小郎，他說的可是屬實？”

秦川知道這姓王的隊長肯定和這李家小兒有茍且，但秦川真不想繼續糾結這件事了，這種破事也就秦川能遇到了。

“你覺得我會吃了東西不給錢？”秦川從懷裡掏出了令牌，丟給了王隊長。

王老哥接過令牌一看，比手掌稍稍小一點，入手滑潤的青白玉令，令牌上下一條白龍環繞，栩栩如生，令牌正面刻著鈞天二字，背面是秦川兩個字。

雖然不知道這個令牌是幹什麼的，是哪裡來的，但是看到這正反兩面刻著的字，再傻的人也也明白了吧？

秦川看著發呆的王隊長：“可識字？”

被喚作王老哥的隊長手都有點抖了，啪嘰跪在地上，雙手舉著令牌在頭頂，顫聲道：“小的拜見秦將軍。”

“不可能，這不可能，他怎麼會是秦將軍，秦將軍怎麼會來這種小攤位吃東西？”李家小兒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

“王老哥，你肯定弄錯了，此人不會秦將軍，定然是冒充的。”李家小兒堅持秦川不是秦川。

秦川笑看著這一幕，那王隊長跪在地上，大怒，心道這小子是想要害死自己，當即怒斥道：“你給我跪下，這就是秦將軍？你想要我跟著你死？”

李家小兒看到平時囂張的王老哥此時恭敬的跪著，高擡雙手，訓斥自己一副憤怒的樣子，再看看那些跟隨王隊長的士兵也跪伏在地，周圍的圍觀羣衆也紛紛行禮，李家小兒明白自己完蛋了，腿一軟直接癱坐在地上。

秦川拿過令牌，看了一眼癱軟在地的李家小兒，秦川對跪在地上的隊長道：“此等不孝之人，毆打生母，敗壞民風，拿下送去江陵縣署。”

毆打生母這樣的罪名足以和殺人之罪相提並論了。以孝治國的大漢，對於這種罪行往往會重判。

“將軍饒命！”李家小兒聞言要把自己拿去送官，頓時就爬起來跪在地上乞求饒命。

秦川說道：“今日在這大街上，你對你生母便如此無禮，平日裡你可定然是對你的生母動輒打罵，如此不孝，當嚴懲！”

王隊長自然不會放過現在這樣示好的機會，當即說道：“將此不孝之人拿下，送去縣署！”

“不要啊將軍饒命啊！”李婆撲過來抱住秦川的腿，大哭道。

“我家小兒沒有對我不孝，他剛剛只是情急之下失手所致，平日裡對我極爲孝順，百依百順，並不是如將軍所說。”李婆抱著秦川的腿，極力爲小兒開脫。

周圍的人確實不願意了，紛紛說道：“李婆，這小子經常對你打罵，你現在爲何還如此庇護他？你這是害他啊！”

“你大兒對你百般孝順，你卻讓他去從軍，留下這小兒在身邊受打罵，你可真是個糊塗啊！你這不僅害了你大兒，如此溺愛也害了你小兒！”

“李大郎日後若是死在戰場上，我看李婆日後送終之人都會沒有了。”

人羣議論紛紛，秦川全都聽在耳裡。

李婆顯然是無腦溺愛小兒，才造成了李家小兒今日這般跋扈。

看著痛哭流涕的李婆一個勁的哀求放過李家小兒，而李家小兒也斷磕頭。

秦川也明白了那句清官難斷家務事，今日自己這如何斷？

不理會李婆的哀求？強行將這小兒拉去送官？李家小兒的這條命基本上是半死了。

放過李家小兒？那孝道何存？繼續讓李婆受這小兒打罵？或許李家小兒會收斂一段時日，但日後定會一如既往打罵自己的生母，這樣的人渣沒有改變的可能。到時候如果真的李婆因爲被打罵而喪命，秦川又會爲今日放過李家小兒而自責。

而且再深一點原因，漢代提倡孝道，而今日自己不願惹麻煩放過李家小兒，那麼這就是對孝道的踐踏，今日如此多的人在這裡看著，對風氣影響也極爲不好。

秦長帶著一羣護衛也趕來了，他們的職責是保護秦川的安全，秦川剛剛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導致他們沒有跟上，現在找來了，看到這樣的情景，紛紛抽刀。

“放下刀，沒事。”秦川喝止道。

“將軍，此老婦爲何抱住你的腿痛哭？”秦長過來問道。

秦川對李婆道：“李婆，你先放開我。”

“請將軍放過小兒。”李婆哀求道。

秦川說道：“行，我也放過你小兒。但是我有條件。”

“多謝將軍，將軍請說。”李婆流著淚說道。

“你這小兒絕對不能留在身邊，讓其參軍吧。而你的大兒，我會讓其返回家中，侍奉你左右，如何？”秦川說道。

這是解決辦法的最好途徑了。

李婆猶豫了下，秦川斥道：“沒有什麼好猶豫的。你大兒對你孝順，你將其送入軍中，留下這小兒打罵你。你這愚婦，還猶豫什麼？”

“你大兒回家給你養老送終，最合適不過了。這小兒禍害咱們這條街的父老還少了嗎？秦將軍仁慈，不願懲治你小兒，留你小兒一命，李婆還不答應？”

周圍圍觀人羣勸道。

李婆咬牙道：“好，我答應將軍。”

說罷李婆鬆開了秦川的腿，秦川對秦長道：“將那小兒帶走，先送入蔡瑁軍中，待我們離去時帶回舞陰。”

李家小兒明白今日要被帶入軍中的命運已經無法更改，只得認命，任由兩個士兵架著他離去。

李婆看到小兒離去，又是大哭，想要撲過去挽留，秦川拉住道：“莫非李婆反悔了？你小兒是你兒子，大兒便不是了？大兒孝順賢良，由他伺候你左右，難道不比小兒打罵你強？等你大兒從家中回來，就給他說一門親事吧。”

李婆哭著點頭感謝。

秦川對那王隊長道：“你退下吧。”

“喏。”

秦川準備離去，李婆再次拉住秦川，哀傷的問道：“將軍，我這小兒還能回來嗎？”

“如果他能在這次大戰中活下來，大戰之後的裁軍會有他。”秦川說道。

李婆放聲痛哭。秦川轉身離去。

離開這裡，雖然街道上的吃食還有很多，秦川也沒心情去吃了。

“走，回去睡覺了。”秦川嘆了一口氣說道。

秦長追過來問道：“將軍發生了什麼事情？”

“那老婦人的小兒對這老夫人經常打罵，但是老婦人卻極爲寵溺這個小兒，而讓大兒從軍。今日正好給我撞見了，我要讓人拿小兒去送官，而這老婦還極力庇護。”秦川說道。

秦長聽完之後道：“母親向來痛愛小兒，只是這也太寵溺了。若換做是我，定要揍那小子一頓。如此不孝，枉爲人子。”

秦川嘆氣道：“這又何嘗不是那婦人自作自受？若是他不那麼寵溺小兒，那麼他又怎麼會受到親兒的打罵？又怎麼會這把年紀還在這寒冷的街道擺攤做生意？一飲一啄，自由天定，一切都是因果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