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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兒, 顧柔在屏風後頭,看不見冷山的眼神, 不曉得他究竟對薛瓶兒用了什麼法子,使得薛瓶兒對於他的態度甚是懼怕。彷彿冷山不必說話,只消眼神稍一逼迫,薛瓶兒便顯出魂不附體之狀, 話音顫顫,又道:
“你倒底想要怎麼樣?”
冷山重新拿起茶盞, 拇指輕輕撥弄杯沿, 似漫不經心道:“本將不妨告訴你,這是北軍軍中白鳥斥候營,在此處你看到的每一個人,對於刑訊逼供, 也是很拿手的?!?
薛瓶兒面色慘白。
冷山打量薛瓶兒:“像她這樣的,一般怎麼處置?!?
這話卻是說給一旁的斥候聽, 站在冷山身側侍立的一名斥候立刻瞥薛瓶兒一眼,眼神極爲輕慢,答道:“回將軍的話,像她這樣不說實話的, 還犯不著白鳥營動手,不過既然將軍開口, 若交給屬下處置,先斬雙手,再斬雙腿;若再不交代實話, 放入盛滿鹽的大甕,做成人彘……您曉得的,咱們營中刀工一流的高手多得是,就算只剩下一根軀幹,也能把她削上幾千刀不死?!?
冷山把手一擺,搖了搖頭,阻止斥候說下去。他看向薛瓶兒。
薛瓶兒早已面無人色,雖然她身上還未受一點傷,卻似一個重傷累累的人癱軟在地。
冷山問:“想要從此地全身而退麼?”
這句話彷彿給了絕望中的薛瓶兒一點希望,她目光恐懼地望向冷山。
冷山道:“那就說實話,否則本將便將你交給他——當年你和陳翹兒在吳郡,軟虹樓怎麼倒的?”
薛瓶兒幾近崩潰,然而當冷山提到陳翹兒這個名字之時,她的眼中卻又掠過一絲複雜的光芒,她沉默片刻,終於幽幽開口——
“當年我將三少爺藏在軟虹樓中,他卻從沒碰過我一根指頭。我原以爲,他是嫌棄我青樓的出身;但這沒有關係,對我來說,只要能和他這樣的人物攀上交情,已是天大的福分?!?
“可是後來有一日,三少爺他突然問我,那個裝老太婆的女人叫什麼名字?我想了半天,才知道他指的是翹兒姐,我吃驚的很,便問他,你……又怎麼知道她不是老婆婆了。三少爺不回答,只是微笑。我……我從沒見他那樣對我笑過,我心裡害怕得很。”
“我和翹兒都是孤兒,從小一起在青樓里長大,一同學藝,一同捱打……她從小就比我聰明,會討人喜歡,但凡有什麼好東西,總是先由她挑,剩下的纔是我的。但凡有個風流俊賞的客人看上了我,卻總是在瞧見翹兒姐之後移情別戀於她;我從不和她爭搶,因爲我曉得,我爭不過……”
薛瓶兒說到此處,發自內心地落下兩滴淚。
屏風後的顧柔聽見了薛瓶兒輕微的啜泣聲,心緒極爲複雜,又聽她繼續道:
“打那以後,我心中極爲害怕。我一邊盼著三少爺眼睛能恢復;另一方面卻又害怕他能看見之後,爲翹兒姐的美色所迷……我日日夜夜都害怕這樣一天到來?!?
薛瓶兒因爲心中的這點妒忌,便藉口想要贖身離開軟虹樓,懇請三少爺帶她離開吳郡。她自知對三少爺有恩,以三少爺的脾性,儘管不肯收她爲妾,但幫她贖身這件事卻一定會辦到。
果然,三少爺答應了她的請求,只是,卻要等到眼睛復明之後。這讓薛瓶兒更不安了,她不能等三少爺的眼睛復明,不能讓他知曉真正救了他的老太婆,是一位美麗無雙的絕色佳人。
於是,薛瓶兒便去郡衙門舉報,說軟虹樓裡窩藏欽犯。
這本是一件玉石俱焚之舉,她得不到,也不想要陳翹兒得到三少爺??墒菂s讓薛瓶兒歪打正著——那當地的郡監樓權早就垂涎陳翹兒的美貌,想要將之收入後房,然而軟虹樓豪客衆多,銷金如土,他也沒有哪一點能夠力壓他人得到陳翹兒的青眼。這薛瓶兒前來舉報,卻給了他一個絕佳的機會。於是,他和薛瓶兒一拍即合,以抓捕欽犯之名,來抄沒軟虹樓,將陳翹兒一干人等下了大獄,如此一來,陳翹兒落到他的手心裡,便任由他宰割了。
顧柔在屏風後,聽得遍體發寒——樓權原是個貪生怕死屍位素餐的小,當年他不是想要抓欽犯,這等一流高手,即使抓到也害怕同夥報復,他的真正目的是得到陳翹兒!
顧柔替陳翹兒痛心——被自己最爲信任的姐妹背叛,幾乎因此毀掉後半生,此刻她的心中,一定更爲寒冷吧?
她甚至有些不敢去看身旁陳翹兒的臉色了,她能夠感覺到,陳翹兒聽著薛瓶兒說出這些話時,身體發出的顫抖。精明如斯的她,卻也有被深深矇蔽的這一日。
顧柔伸出手去,握住了陳翹兒冰冷的手,還有一點是,她擔心陳翹兒會控制不住情緒,從這扇屏風後面衝出去。
屏風前頭,冷山問了一個顧柔也很想知道的問題:“她也算是你的朋友,替你打點過不少事,你這般設計她,倒也過意的去。”
薛瓶兒沒有聲音,她迴避了這個問題,只道:“總之,我照實說完了,可以走了麼?”說罷仍然有些驚恐不安,只怕冷山翻悔。
冷山道:“本將非言而無信之人,帶她出去?!?
“不行,你不能走!”
陳翹兒從屏風後頭衝了出來。
她歇斯底里,顧柔一時沒有拉得住。
陳翹兒、薛瓶兒,這對相交多年的姐妹打了照面,俱是驚在原地。薛瓶兒面如死灰,半響,她收起了滿臉複雜的情緒,道:“你都聽見了吧。”
說也奇怪得很,她對著冷山,可以那麼憤怒,那麼懼怕;然而對於陳翹兒,她卻顯出一種不屑和倨傲。
陳翹兒看著她,髮絲有些凌亂,她顯得那麼絕望又痛苦,卻也和薛瓶兒一樣,極力地維持著一種看上去的高傲。她深吸一口氣,把喉嚨深處的哭音全部一口嚥下去,以冰冷的聲音問道:“你方纔說的話都是真的麼?”
她太過鎮靜,這反倒使得顧柔有些意外,並且替她擔憂,生怕她下一刻或者什麼時候,會爆發出更大的憤怒,甚至一掌劈死薛瓶兒——在白鳥營受訓這麼久,這點拳腳功夫陳翹兒還是學會了。
然而,陳翹兒沒有使用她的拳腳,只是問:“你倒底還是不是我的姐妹,你怎麼能這麼害我?”
陳翹兒這般鎮靜,薛瓶兒卻頂不住了,她突然變得歇斯底里起來,衝著對方大吼大叫——
“你不是我的姐妹!”
“世上壓根兒不存在什麼姐妹,即使有,在男人面前也沒有了。你分明對他心存念想,卻總揣著心思裝清高,以爲我瞧不出來麼?我知道你爲什麼遲遲不揭穿我的謊話,你故意吊著他,讓他以爲你是個又老又醜又貪財的婆子,等他的眼睛一好,你就搖身一變,以這般形象出現在他眼前!你就是要讓他記住你,一輩子都忘不了你!”
“你認定我永遠也比不上你,永遠都是你的襯托,所以你纔對我這麼好,所以你纔會要我這個姐妹!其實你和我有什麼不一樣?同是一樣的爛□□,誰會瞧得起你,你又哪裡高過我?”
青樓出身的薛瓶兒本來就不是什麼風雅人士,加上混跡三教九流之中,早已耳濡目染,這會兒一激動,什麼難聽的話都出來了。
顧柔喝道:“住口!軍營之中,豈容你胡言亂語這般放肆!”
薛瓶兒被鎮住了,在這裡面,她唯一不懼怕的也只有陳翹兒一人而已,人與人之間,越是親近過的人,便越容易輕蔑和傷害。她對顧柔收起了那種放肆,卻冷冷看向陳翹兒,目光中帶著挑釁,等著她的反應。
陳翹兒沒再說什麼,她像是徹徹底底地呆住了,木然沒有反應。
衛士將薛瓶兒押出去了,陳翹兒還愣在原地。顧柔不知如何勸慰。
顧柔求助地望向冷山,他一直坐在原來的位置上,這會兒啜起了手裡頭那杯冷掉的茶,一臉看戲的旁觀表情。
不能指望冷山這個人會說出什麼安慰的話來,此時此刻,他不冷言冷語來打擊諷刺才應該感謝纔是,顧柔只好努力組織著語言,去安慰陳翹兒:“翹兒,別傷心,薛瓶兒這樣的算不上什麼姐妹;你還有我們這些……”
“你錯了。”冷山擱下茶盞,清脆的一聲響。沒指望他開口的時候,他又發話了:“根本沒什麼姐妹,你那故舊倒有一句話說對了,沒有姐妹——即使有,利益前頭也會沒有,人生在世,先有自己纔有別人,你怎麼能指望別人成就你自己?”
顧柔很生氣:“冷司馬,您怎麼能那麼說?”在她安慰陳翹兒脆弱內心的關鍵時刻。
“他說得對?!边@話是陳翹兒突然開了口,說出來的。
顧柔又懵了。
“你們以爲我很傷心,很難過?”陳翹兒冷笑,“不打緊啊,我早就看透了,不瞞你說,正如她所言那般,若是當年三公子眼睛好了,我定要對他說出真相的。反正我也沒有把她當做姐妹,有什麼可惜?”
她竭力顯得很瀟灑,然而這瀟灑中,卻又免不了幾分做作痕跡。
“……”顧柔這下可真是無話可說了,連陳翹兒都認可冷山那番不著調的話,她還有什麼好插嘴呢?
“這世上除了白花花的銀子,還有什麼是可靠的呢?”陳翹兒搖了搖頭,輕鬆地笑著, “我早就看透了。”她一邊笑,一邊從正門走出了營帳。
顧柔很是嘆息。
冷山終於從座位上起身,陳翹兒走得很瀟灑,然而他還是能看出這個兵身上的魂不守舍——畢竟陳翹兒過去離開以前,從來不會忘記跟長官告退。
不過今天,他可以允許這個細小的過失。
冷山走到顧柔身邊,顧柔還在發愣,他和她肩並肩,道:“出去看看。”
顧柔和冷山一起出了營帳,兩人沿著棧道緩緩地走,過午的陽光拉長了影子。
一起走過轅門的時候,顧柔忽然道:“我覺得陳翹兒並不是這樣的人,她爲什麼要裝出這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
在顧柔看來,陳翹兒很奇怪。顧柔、向玉瑛、祝小魚這些白鳥營的人對陳翹兒都很好,陳翹兒卻總似對大家有所保留;薛瓶兒對她算得上無情無義,可是陳翹兒毫無察覺,依舊對她掏心掏肺。
陳翹兒不該是這麼糊塗的人。
“你認爲她是什麼樣的人?!崩渖椒磫?。他腳下步履不停,顧柔卻因爲這個問題停下來短暫地思考了一番,很快,冷山便走到了她的前面。
顧柔追上去,一邊回答他方纔提出的問題:“翹兒心高氣傲,聰明機靈,偶爾也使小性,可是她識大體,曉得顧全大局……”還有很多優點,她一時半會總結不完全。
冷山放慢了速度,顧柔緊緊跟上,聽見他平聲靜氣地道:“極度自傲,極度自卑。”
顧柔一怔,原本想立刻開口問,卻又把他這話在腦子裡過了一遍。
陳翹兒聰明又精幹,從小到大都能夠應付所遇到的困難,無論是在青樓還是在白鳥營,都能做得極其優秀,這是她對自己的自信;可是冷山說她自卑,那想必是因爲她的出身不清白,所以纔會自覺低人一等吧。
這些陳翹兒從來沒有跟人說過,可是她在白鳥營,和顧柔這些正卒們總歸沒有像顧柔向玉瑛這些人之間那麼親近,陳翹兒刻意將自己隔離出來,是因爲怕受到其他人的歧視麼?
顧柔心中念頭一轉,忽然揚起脣角,衝他道:“冷司馬,您這樣斬斷她和薛瓶兒的交情也好,總不能讓她一輩子跟這樣的人打交道。以後有我們陪著她,她慢慢地就會忘記過去這些事,您做得對。”
冷山對這番誇讚顯得興趣寥寥,彷彿還沒有軍營外面的漫天飛絮來得有趣和值錢,他找到一處地勢較高的石塊,站上去眺望遠方的地形,這是他的老習慣?!拔沂遣幌胱屗瓦@麼廢了,陳翹兒這人我留著還有大用?!背园坐B營的俸祿,不賣血汗幹出點名堂了,他是不允許這種混日子的人存在於斥候隊伍中的。
顧柔還在惦記她的小姐妹陳翹兒,仰頭望冷山一眼,尋求認同地道:“如果陳翹兒真的是個重利的人,她不可能放走唐三和薛瓶兒,更不會爲他們添上自己的家當;她也不會冒著風險去告那樓郡監的狀,只爲了爭一口氣……直到現在,她也沒把事情真相告訴唐三哥?!?
見冷山沒反應,她跟著也攀上石塊,站到他旁邊:“你說,我應不應當去告訴唐三哥這真相呢?”
陳翹兒救了唐三,唐三卻不知道陳翹兒這個人,陳翹兒也不知道真正的唐三是怎樣的人。這讓顧柔很唏噓。
冷山不耐煩:“你倒底是來當兵,還是來做媒婆?”
顧柔:“……”
“這些與你何干?”冷山很是冷酷地駁回她的想法,並且更加嚴厲地警告她,“馬上要同鬱榮幹仗,你能不能管好自己的事,再來操心別人的家長裡短?”
顧柔小聲辯解:“這倆人都是我的朋友,我只是關心了一下子?!?
“這兩人都比你優秀,輪得到你來操心?”
一陣風吹過,冷山順手撣了撣迎面飄來的碎葉,有一片落在他肩頭上,是柳樹細嫩的芽尖。
春天到了,萬物孕育著新的生機。他把綠芽拈在指尖,迎著光看了一陣。船到橋頭自然直,柳暗花明又一村,別人的事情你還在操心,興許它就已經悄然度過了。
“多管閒事多吃屁,我勸你多花點心思在自己身上。”他的話粗俗又無情,一貫的冷山風格。
這話讓顧柔很是不服,最近以來,她雖然不敢誇口自己已經非常優秀,但是一名合格的斥候還是擔得起。“我已經很努力了?!?
“努力有什麼用,”冷山盯著遠處的水田,努努嘴道,“它也是很努力的,然而一輩子犁地?!蹦茄e面有一隻黑水牛,在鞭子的抽打下緩慢挪動。
然後又補充:“我感覺我就像那個農人,怎麼都教不好這頭牛,很吃力?!彼f罷,很嘲弄地回頭看著她,於是這頭大黑牛的指向顯而易見。
於是顧柔真沒話跟他說了。
冷山又道:“要動腦子,作爲斥候你的功夫已經可以算優秀;可是你不能永遠都站在一個兵的角度去看事情;如果你是一個帶著十人小隊的什長,應該怎麼做?如果是五十人,五百人,甚至五千人呢?”
顧柔雖然還在爲大黑牛的比喻生氣,但這裡還是忍不住笑了:“這不可能,五千人,那我可不成將軍了?!?
大晉出過女校尉,可從沒出過女將軍,雖然律法上沒有明確說過不允許,可是從久慣牢成的提拔制度上來說,這絕無可能。
冷山瞥她一眼道:“自己不夠優秀便尋藉口怪責別人?!?
顧柔道:“不是藉口。”她的功夫已經到了瓶頸,身邊沒人可以指點,吃著過去那些老本;加上戰場作戰和武林高手比拼大不相同,體力和耐力極爲重要,顧柔想要練成萬人敵上將那般的硬功夫,本來就沒有可能,她從沒指望過。
冷山看出她的想法,點撥道:“你功夫練夠了,該學點兒別的?!?
顧柔忙問道:“依冷司馬之見,我該學些什麼纔是?!?
“看兵法啊。還是那句話,如果給你五千個人,你會拿他們幹什麼?!?
顧柔心念一動,感覺他意有所指,有心跟著他好好學點東西,但一時半會又找不出可以請教的問題,便跟在他身後,聽他還有什麼話要說。
冷山繼續領著顧柔往高處走,他習慣每到一個地方,先佔據制高點,便於查看四方情況。顧柔跟著他攀上了一個土坡,這裡開了許多淡黃色的蒲公英,風一吹,花球飛散,紛紛揚揚像是落雪。
顧柔撣著戎服上的花碎,結果發現越撣越多,索性放棄,坐下來,專心聽冷山講漢中的形勢。
冷山道:“鬱榮採取堅壁清野的戰略,遷徙巴東巴西的百姓進入漢中,又提前收割了冬小麥;咱們進入漢中邊緣之後,糧草補給不會有太多的改善,必須先拿下幾個城,補充民丁和糧草?!?
聽他這麼說,顧柔就知道,他一定已經有想法了:“那咱們應該先拿哪幾個城?”
“這問題輪不到咱們白鳥營來操心。”冷山回頭,淡淡說道。
白鳥營作爲斥候營,沒有制定作戰策略的權力,這是國師和石錫他們這些主帥需要決斷的部分。
顧柔眼神顯出一絲失望——大宗師從來不會跟她討論這些。一個這些都是機密,以她的軍銜和身份需要避嫌,不好輕易涉及;另一方面是,她能感覺到,大宗師不喜她染指此道。
“不過,咱們自己預判一番,並無不可?!崩渖秸f道,他彎下腰,手裡不知何時多了一根樹枝,橫一道豎一道,很快地在腳下畫出了一張簡略的軍事路觀圖。
顧柔起來看,一眼辨認出那是漢中的地圖。
冷山畫完了最後一筆,樹枝丟在一邊,道:“我問你個問題?!?
“您問。”
“倘若你是三軍主帥,這次攻打漢中,你打算怎麼進兵?別急著回答我,先想好你要考慮哪些方面?!?
顧柔愣了愣,軍隊的主帥是大宗師,如果她是三軍主帥……那就是,如果她在大宗師的位置上,她應該怎麼做?
“兵力、糧草、天氣、地形、士氣……”顧柔抓了抓頭,這太複雜了,她怎麼能跟大宗師比呢?“我答不上來。”
“我教你。你聽好了?!?
顧柔怔了怔:“?。俊彼€不大明白冷山所謂的教是要教她什麼,但他似乎已經開始了:
“首先,你得知道,你不是神,你沒法一個人解決所有問題。其次,你要學會將一個龐大的問題,拆分成許多個細小的問題;最後,你要學會用不同的人,去替你解決這些小問題。就像這次進軍漢中,咱們手頭有二十五萬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