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窗頭待鬼肝膽碎,高人指路鬼姨娘
卻說趙月聽了那由自己經歷而發展出來的都市傳說竟躍躍欲試。想著要不要試上一試。當日,便找到自己的好友,這位好友姓張,名飛——雖然生得並非大漢皇叔的兄弟那般威武雄壯,豹頭環眼,但也算是個義氣之士。趙月喜歡與這個人在一起,並非因爲性格,而是因爲兩人的名字是同一時代的人。
張飛來到了趙月的家裡,剛坐下,趙月便將那鈴鐺給他看。張飛拿著鈴鐺仔細端詳,又拿起來晃了晃,聽到聲音清脆悅耳,更是感到奇怪。
張飛道:“這東西怎麼看都是有年頭了,你看這鏽,但是聲音還這麼好聽,你哪裡弄來的?”趙月先前逞能沒得逞,怎能放過這機會?他頓時昂首挺胸,似個要打鳴的公雞。將自己如何威武的夜入墳地,怎個遇鬼搏鬥,怎麼死裡逃生,栩栩如生,讓人感嘆他應該成爲作家而不是個工廠的工人。
張飛聽了,一臉的怒氣,嚇得趙月立刻收了聲,連帶那趾高氣昂的樣子。張飛言道:“這幾個混蛋,明知道你怕鬼還偏讓你去墓地裡,真黑了心,等我見了他們,非給他們好看!”趙月心說,得了,他壓根兒沒打算聽我說什麼。
見張飛怒氣仍然不消,趙月說道:“行啦,行啦,等見到他們你再發這火也不遲,我是想問你一件事情。”
張飛一聽,收起怒火,聽他問來。
“知不知道最近說的那個事情?”
“最近?車禍!最近好像傳得最多的就是車禍了吧,說是離咱們廠子最近的那個十字路口,一連五天都發生車禍來著。”
張飛這話一出,趙月立刻忘了自己想問的事情,搭著話往近靠:“真的?我怎麼沒聽說,還有這事?那倒是能編個好故事。”
張飛一聽他這麼說,知道不是自己所說的事情:“你要問的就是這個?”
趙月這纔想起來,他故作玄虛:“就是最近都在傳的事情,把從墳地裡拿來的東西放在窗臺上,然後在半夜十二點整閉上眼倒數十個數,就能聽到有敲窗戶的聲音……”
張飛眼珠子飛轉,不停地撓著後腦,緩緩說道:“想起來了,好像是有這麼個說法,這不是你傳的嗎?”
趙月急忙問道:“怎麼樣,有沒有這麼做的?”
“有,真有。”
“誰?”
“我。”
趙月心說,我這還真是找對人了,再說你這麼做過,真虧你還能記不住是這事情。他滿面狐疑的問道:“怎麼樣,有聲音嗎?”
張飛顯得平靜:“有,不過不是敲窗子,而是敲門。我去開門的時候,誰也沒有,但是一關上門就有人敲門,一連有三天,之後就再也沒有了。”
趙月聽的兩眼放光,又要追問,張飛看出他心思,急忙言道:“就這麼多了,你再問也沒有了。”趙月只得失落的打住。
送別了張飛,時間還早。趙月心說,不如去問先前那三個人,畢竟一起碰到了鬼,或許他們也能聽到些什麼。
定了主意,趙月連忙出門。
剛出門,正碰到了樓上的鄰居。那男人早上走的晚,所以除了休息,很難與他撞到。時下那男人提著個黑袋子,趙月尋思這大概是進的貨,因爲這位鄰居是做買賣的,就在附近的商場內。
見到他,趙月纔想起來自己那天踢門的事情,遂並無好氣的瞥了他一眼,徑自下樓去了。那男人卻不知爲何,一臉的驚慌,直到趙月走遠了,才收了驚恐的表情。
單說趙月,從家出來,便給那晚的三個人依次打電話,竟沒有一個人接聽。問他們的親友,都說已經有好長時間沒有上班了,也沒有與他們有過什麼聯繫。趙月一聽,心中突然慌亂起來,莫不是鬼纏住了?那也不對,要說纏住,第一個是我纔對,尋他們幾人何干?
忐忑難平,趙月便去尋這幾人。
這三人是租的一個家,住在三樓。來到樓上,趙月敲門。然而,不管如何叫門,都不見有回聲,房東就在旁邊的家裡,趙月只得去問房東。
剛剛開門,就看到房東大包小包的,正和搬家公司打著電話。
趙月剛想說話,房東卻先開了口:“你是那三個小子的朋友吧,我是勸你最好別進去,出了什麼事我可不負責。”他莫名其妙地說了一通,急忙的搬著東西下了樓。
趙月感到奇怪,卻感覺越來越契合自己的擔憂,便又試著敲敲門,想著,如果再不開門,我就撤退。
突然,門開了。趙月以爲是誰把門打開了,便像平常一樣走了進去,剛剛進門,才覺得好像不對,明明是大白天,屋子裡漆黑的一片,也並不見人出來。
雖然不敢往前,又耐不住好奇心驅使,趙月半不願意的往房間裡走去。
他謹小慎微的前進,不住的注視著兩面情況,一條狹長的走廊,能看到趙月顫抖著的靈魂。趙月把目光望向臥室的方向,一個身影閃過,看那動作,是在伸懶腰。周圍雖然很暗,卻能看到些許的陽光,光照在牆面上,顯出朝晨慵懶的氣息。
趙月的影子從牆壁光亮前走過。
他手開始抖動,腳下發軟,心說,不能再往前了,有不好的預感。然而,卻停不下自己的腿腳。一腳踏進了臥室,正看到那三人齊齊的掛在天花板上,脖子上吊著手腕粗的麻繩。見到趙月來了,三人一臉的陰笑,盯著他樂。
趙月本來就膽小,這一下,更是差點兒嚇破了膽,他抹頭就跑,拉開門,正碰到房東出來,趙月語無倫次的吵嚷起來,手還不停地指著剛纔出來的房間。那房東竟然一頭霧水的說道:“你找誰?”
趙月一聽這話,突然靜了下來,他看看房東家裡面,並沒有大包小包的東西,便說道:“你,你不是要搬家嗎?”
房東一臉的茫然:“誰要搬家?”
趙月又指著那三人租的屋子說道:“那這裡的三個人……”
房東打斷他:“什麼三個人,這裡只有一個女孩兒住著。”
趙月轉身就走,飛一樣的回了家。
雖說回了家,他仍是如坐鍼氈。想著剛纔所遇到事情,完全無法用常識理解。趙月坐定下來,心中思忖,那三人是不是又在惡作劇嚇我,但是,他們又不知我今天去找他們,哦,我打過電話……
這麼胡思亂想,正午已過。
趙月吃過飯,在牀上躺著,他輾轉反側,難以安眠,突然坐起,大叫一聲:“今晚豁出去了,我得問問她!我管你是人是鬼!”
剛說這話,聲音很大,恰趕上樓上那位回來,路過他家門口,他沒聽到是人是鬼,但是前面的豁出去了,得問問他,這位大哥可是聽得一清二楚。他迅速上樓,鑽進被窩裡,不停地顫抖。
是夜,晚上十一點五十分,鬧鈴嘶鳴,趙月被吵醒。原來,他事先定好了時間,就是爲了防止思考過多而勞累睡著。
他揉揉眼睛,才發現時間很快了。
整點一到,趙月拉開窗簾,自閉了眼睛,默數十聲。
眼睛睜開,聽到有聲響。他連忙去尋窗子角落,並沒有看到什麼異常,循聲一看,原來是敲門聲。想起張飛的話,趙月緊張了起來。
他輕輕下牀來,赤腳往門的方向走。兩三步剛出了自己的臥室,聲音又從窗子傳來。趙月慢慢回身,房子裡面平靜異常,沒有窗外的風聲凌亂,沒有腳下磨地的聲音。他悄悄探著頭,往窗子方向看——一個長髮拖地的女人,正趴在窗子上面,一臉的陰笑,敲著窗子——當、當、當。
趙月臉都白了,正要鼓起勇氣上前質問,身後門的方向也有了聲音,趙月仰天長嘆:“一個還不夠,來了倆?”
門那邊敲得急,趙月尋思,許是誰來訪,鬼一見了生人或許我還先熬過今晚不一定。他快速去開門,門一開,樓上的大哥站在門口。
趙月心中安定下來,那男人還未說話,趙月一把拉住他的手,直拖進屋裡來。男人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被這小子直拖到了臥室裡,趙月本以爲那鬼不會在了,沒想到兩人站在臥室中,正對著那女人,她依舊敲著門窗——當、噹噹。
趙月一回頭,看著那大哥,大哥連褲子都溼了,他顫顫巍巍對趙月說道:“我先回去換個衣服,有事咱們明天再說吧。”
趙月拉住他:“哥,別,咱一起換……”
那男人忽的從身後抄出把斧子,掐住了趙月的脖子:“行,那你就告訴我,你怎麼知道我這兩天是在碎屍?”
趙月心中萬念俱灰,外面一個鬼,屋裡一個魔,我這是得罪了哪路的神仙?他感覺頭矇眼花,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待第二天天明,趙月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完好無損,又爬起來看窗子,也沒有什麼。往樓上去,開門的,竟然是個老頭兒,正是前文所言,拳打丁老爺和彪子的老者。
趙月一臉的茫然,以爲是在做夢,轉身要回去,老者卻說了話:“小子,這個月陰曆十五的夜間十一點,你上東面公園裡的長廊,站在路正中,走十步,退三步,再進七步,停下來,在那裡喊姨娘,就會有人出來幫你。”
趙月猛地回頭,發現老人已經不見了,他迷迷糊糊的回到家裡去,發愣直到了天色發黑。
趙月並不知當夜之事究竟如何,且聽慢慢道來。
當時趙月被驚嚇過度,失去意識。那男人見趙月已經昏迷,想要下手殺了趙月然後也變成碎屍。方要動手,又聽得敲窗的聲音,那女鬼越敲越急,卻不知爲何,進不得窗子來。那男人一看,便不理會女鬼,要動手殺人。
正舉起斧子,忽然背後發涼,一股陰氣從腳底心涼到腦仁,他渾身打顫,連刀子都掉到了地上。回了頭,一顆頭在背後飛來飛去,肢體和軀幹到處都有,四下飛舞,好像螢火亂舞。那男人一口氣沒倒上來,也蒙了過去。
待男人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身在野地。他雖不知這是哪裡,但是帶他來的鬼,還是清楚。這正是當日趙月找到了鈴鐺的地方,而這個空陷下去的地方,巧了,正是男人藏屍之地。
那男人望著環山,星空璀璨,自己則**著上身。他連忙摸索能夠禦寒的東西,卻只有一個袋子。他藉著星光打開袋子,想要把裡面的東西傾倒出來。
不成想,從袋子裡面滾出一顆腦袋來。
男人嚇得魂不附體,向後退卻。那腦袋分了兩半,用下巴從袋子裡爬出來,接著是手指、手臂,腿腳,軀幹。此人,正是被這男人所殺的女子。
她怨氣不斷,故而在此徘徊。當天趙月來了,正在此撿到一個鈴鐺,女人陰氣聚在鈴鐺之上,隨著趙月回到了家,正好找到那男人報仇。正愁如何讓趙月見到那男人,卻不想這傢伙做賊心虛,以爲趙月已經知道了一切,纔來滅口,沒想到,卻正中了這女鬼的下懷。
當時,從袋子裡出來的女鬼一把掐住了那男人的脖子,嘴裡竟一句話:“非那小子,我怎麼能索你命,纔不會讓你害了他。”
一聲慘叫,二者均下了那塌陷的坑洞中,不復見天日。
真正是:
墳冢邊上種得因,家中慘禍收卻果。
索命只尋該償人,還問世間誰是鬼!
卻說那日爲何兩個鬼上門?因爲這鈴鐺,是敲窗人的。
趙月並不知道這情形,只是知道自己完好無損,那個碎屍殺人犯也不見了蹤影,當夜的事情卻完全沒有什麼印象。
他反覆思量著老人的話,不知是什麼意思。看看錶,已經夜深,將近午夜。趙月猛然恍悟,對啊,是不是今天還有竄門的,我家裡什麼時候這麼熱鬧了。
望望窗外,風調皮的搖晃著樹枝,樹枝搖擺,甩著身上的積雪,對著羣星有節律的搖晃,像個指揮家。那些冷眼的星,露出深不可測的笑容,整個天地跟著和聲起來。
聲音入了趙月的耳朵,他慢慢緩過神來,呆滯的眨眨眼。
正這時,一隻灰白的手從窗邊伸出來——噹噹噹。
趙月猛地坐直身體,就感覺冷汗從脖頸向下流淌,一時間,他只是呆滯的望著窗子,呆若木雞。
那手臂漸漸伸了出來,後來整個人貼在了窗子上,把臉扭曲起來,眼睛直逼趙月的靈魂深處,好像被冰錐刺穿了心臟。
趙月嘴角抽動,細聲言道:“你要幹嘛?”
那女鬼指著窗臺的鈴鐺:“還我——還我!”她突然提高了音調,把趙月嚇得飛跳起身,趙月站在牀上,才發現自己好像只是做了個夢,又看著窗外,窗簾還是拉著的。時間也已經是五點左右。
趙月撓撓頭,往窗邊走去,嘴裡言道:“噩夢!噩夢!”
他想要看看天色,剛剛拉開窗簾,那女鬼的臉貼在窗前大喝:“還我!”
趙月被嚇得坐在了地上,尖叫一聲,就見那女人化作一股青煙雖風而去了。趙月渾身打顫,翻身起來,去翻日曆表,正是今天——陰曆的十五。
想想今晚無論如何也不能在家中呆了,趙月早早準備,出了門去。他先上了樓,剛要敲門,那老人便出來了,只說一句話又關上了門:“記好了是晚上十一點!”
趙月呆滯的轉過身,去了大街上。
整整一天的時間,他也不知道做什麼好,便獨自往老人所指的地方去了。到了那個長廊,感覺很是懷念,便坐下來,靜靜看著四周。
他想起了老者說的話,嘴裡輕聲言道:“姨娘?姨娘是個誰?”
“你能找到姨娘?”
“不,是有人要我去找姨娘。”
“是嗎,那太好了,一定要把這個交個姨娘。”
“什麼東西啊?”
趙月回過頭,早已沒有人影,手邊一個藍色的瓶子,看過前文書的諸位知道,正是當年小翠身上那個瓶子。
趙月拿著瓶子才突然感覺身上一涼,慌亂的坐到了地上,四下觀瞧,只有鳥雀在朝晨那富有精神的鳴唱環響,那東方新日對大地打了招呼,那精神的老人們高聲的吊著嗓子,那些雀躍的狗,四處翻動著塵土。
他定了定神,心說,剛纔說話的八成不是人,可嚇死我了,我居然還那麼自然地跟人家對話。
剛站起身來,一個老太太跟他打著招呼:“小夥子,記好了,要交給趙姨娘。”
“不是鬼啊!”
趙月跟上去想要詢問這東西來歷,老人只是一句:“這能救你的命,莫丟了。”說完,沒有了蹤影。
趙月便將那瓶子仔細的收好,等著天黑。
時夜間十一點,寒風凌烈,樹枝嗚嗚作響。
趙月忐忑的回到了長廊裡。他按照老頭兒的指示,走了十步,退三步,復又走了七步,雖說簡單,卻做得困難。
他站在長廊正中間,每往前一步,就會聽到兩邊有笑聲,一旦停下來,便收住了聲音。再走,又有笑聲,趙月只得閉上眼睛,想著要是不做我就得死,非做不可,不一會兒,便走完了。他停在原地,兩手罩在嘴上,成個圓形,低聲說道:“姨娘……姨娘……”
“兒啊,在哪兒,兒啊!”聲音從背後傳來,驚得趙月魂飛魄散,全身酥軟。
正是:陰錯陽差鬼救命,十步三退找姨娘。畢竟這鬼姨娘怎個破解,還請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