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浩涯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他眉毛輕挑，桀驁不馴道：“你說我是甕中之鱉，那麼他呢，皇上難道要在我面前，殺了你唯一的親弟弟嗎？”
慕容啓佑抱著早已沒了呼吸的納容惜弱，緩緩看向慕容啓曜，幽幽道：“自古成王敗寇，就不勞皇兄動手了，惜弱沒了，我自然也不會茍活於世。”
慕容啓佑眼中閃過冷冽的寒光：“只是，皇兄，衆叛親離的滋味如何呢，母后，二哥，我，還有你的好皇后，都將離你而去。日後的每一天，你都將活在痛苦中，無止無休，比起你來，我也算死得其所。”
“慕容啓佑——”慕容啓曜的臉上有少有的掙扎和矛盾，他的聲音有些沙啞：“我從沒有打算要殺你，甚至，今日的事，我可以當作只是你一時糊塗！”
“你不殺和殺又有什麼區別？”慕容啓佑忍不住苦笑出聲，“我所求只有一人，你卻連這點念想也無情打碎，與其日日煎熬，倒不如來個痛快。直到最後一刻，我還是不會原諒你，我恨你，至死方休。”
慕容啓佑用的是惜弱自盡時用的短匕首，他的臉上並沒有瀕死的痛苦，他與納容惜弱緊緊相擁，維持著亙古的姿勢，將畢生的愛意鐫刻成了永恆。式微並沒有目睹這一切，她適時閉上了雙眼，只是彷彿有心靈感應一般，她的眼角不由自主地流下淚來。
慕容啓曜只覺喉嚨發甜，心口一熱，竟是有血吐了出來。他似是平靜地擦去，一雙黑眸對視著猶自站立的仇浩涯。
“慕容啓曜，你以爲把我逼到走投無路，我就會乖乖投降嗎？”仇浩涯的眼裡似有熊熊火焰在燃燒，他略一點地，身體懸空而起，已將式微牢牢鉗制在自己懷裡。
慕容啓曜萬萬沒想到，即使是臨死關頭，仇浩涯卻還是不肯放棄，甚至喪心病狂地挾持了式微。他站起身，厲聲道：“仇浩涯，你瘋了，你若是敢輕舉妄動，朕會讓整個布丹跟著陪葬！”
在陌生懷抱裡的式微面色蒼白，細碎的髮絲在空中散開，她的心口跳的越來越快，式微低頭看自己的手，手上的青筋已經盡數跳起，隱約可見流動的血液。
式微看著仇浩涯的眼
神有一絲憐憫，仇浩涯視若無睹，式微低聲道：“布丹王，沒用的，我很清楚，我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即使你挾持了我，也沒法全身而退。”
仇浩涯卻是出乎意料地笑了，笑容裡依然有讓人看不明的東西：“挾持嗎，就算是吧，我早說過，慕容啓曜他配不上你，我生來沒有機會早早遇到你，今天能和你共死，也算沒有遺憾了！”
式微錯愕，他卻如那次醉酒般，輕佻地附在她的耳邊，絮絮道：“很早很早之前，在你完全不知道的時候，我就愛上你了。”
侍衛如潮水般地涌向大殿，整齊排列的弓箭手已經拉開手中的弦，仇浩涯只是居高臨下地望向慕容啓曜，冷冷道：“讓他們退下，否則，刀劍無眼，傷的到底是誰，可就不好說了！”
“退下！”慕容啓曜毫不遲疑地做了決斷，領隊的弓箭手正要說話，慕容啓曜卻是擺擺手，厲聲道：“全部退下！”
“很好。”仇浩涯依舊是笑，“你也就這個時候，有點做男人的樣子，可我還是那句話，你配不上她！”
仇浩涯身形飛快，他衝出殿外，看著層層疊疊圍著的侍衛，以及，一地死屍。他面上的表情有瞬間的狠戾，他挑準一匹駿馬，縱身而上，馬蹄四濺，得不到慕容啓曜命令的侍衛，只能眼睜睜看著仇浩涯，挾著胡式微，囂張地揚長而去。
慕容啓曜的心如同大殿外被風吹著的燭火臺，他拿起身邊一個弓箭手手中的箭，亦是縱身上馬，目光如炬：“誰都不許擅自跟來，全部留在這裡待命！
他不會貿然行動，更不會讓那些弓箭手有任何傷害式微的可能，這是他和布丹王之間的較量，這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事，他的式微，只能由他親自救出！
仇浩涯縱橫在夜色中，他身上黑色的長袍被風灌滿，自小訓練的靈敏聽覺告訴他，後面正有人向他逼近。可是，他低頭看一眼懷裡的式微，她的嘴角已經流出了更多的血，他輕輕嘆息，卻是完全放慢了速度，索性讓馬緩緩踱步，他管不了那麼多了。
“爲什麼，停下？”式微說話，卻帶出更多的血，她輕輕喘息著，用力握緊繮繩，她手上的筋脈已
經完全變成了赤紅色。
“別說話。”仇浩涯將她摁在自己懷裡，動作出奇地溫柔，喃喃道，“現在開始，聽我說。”
“我的族人，包括我自己，都覺得我像頭孤狼。”仇浩涯望著滿天繁星，“我的父親子嗣衆多，我的母親也並不得寵，可是最後，唯有我活了下來，你知道爲什麼嗎？”
仇浩涯撇撇嘴：“因爲他們的心性和定力不夠強，不懂得什麼叫謀定而後動，過早地暴露了自己的爪牙和野心，我不費吹灰之力，就掃除了所有的障礙，當上了布丹最年輕的王。我以爲自己天生冷血，只有權術利益，根本沒有心，直到我遇到你。”
仇浩涯撫摸著式微絞斷了的發，心疼道：“我初來大興，夾在在人羣裡，我只是看了你一眼，只有那一眼，就再沒能忘記。後來，我知道了你是大興的皇后，我明知危險，卻一次次易容進宮，我假扮成嫺妃身邊的宮女，製造遇見你的機會，你從我身邊一次次走過，卻從不知道在那張面具背後的我，是怎樣的激動難耐。”
式微腦海中有零碎的畫面閃過，最後定格在一張陌生的宮女的面孔上，原來，翠珊的懷疑沒有錯，如今看來，這個宮女，正是仇浩涯所扮。
有月光柔和地罩下來，仇浩涯的視線不曾從式微臉上移開過一眼，他繼續道：“我打聽在你身上發生的所有事，你因孩子枉死而雙目失明，萬念俱灰，我亦偷偷進宮去看過你，我對攻打大興的念頭從沒有像那天那麼強烈，儘管我知道，布丹眼下並沒有這個實力，但我等不了了。我選擇了聯合納容舒玄和慕容啓佑，我還勾結了崔太尉和嫺妃做內應，我拼了命的想帶你遠離那個男人，併爲此進行了周密的計劃，我自以爲天衣無縫，但最後，卻是因爲你！”
仇浩涯凝視著式微，忽的自嘲一笑：“也罷，輸在你手上，我不後悔！”
式微如他所希望的那樣，只是平靜地聽完一切，她的眼裡倒映著滿天星光，美得驚心動魄。仇浩涯內心有種釋放的澎湃，他俯下身去，慢慢靠近她的脣，卻又怕褻瀆了她一般，最後，他還是艱難的一點點移開，蜻蜓點水的在她面頰上輕輕一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