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將右手握拳,放在左胸之上,行了一個異族禮,“完顏思明代表洪翰之國參見元豐王,祝元豐王洪福齊天,壽與天齊。”
“免禮,完顏王客氣了。”裴依錦頭一次給足了別人面子,不過禮不過三秒,下一刻他就說道:“聽聞洪翰國以勇猛著稱,完顏王長得倒與勇猛背道而馳啊!”
衆(zhòng)臣默默汗顏了一把,皇上拿他們說事就行了,現(xiàn)在還當(dāng)著衆(zhòng)人的面說盟國,還說到人家臉上去了,這簡直是不知死活。
哪知,完顏王不但不生氣,反而回敬了一句:“聽聞元豐王乃得道高僧,本王想,得道高僧要麼白鬚幾長,要麼是個禿頭,沒想到元豐王長得也與本王想的背道而馳。”
“彼此彼此!”
“哪裡哪裡!”
……
詭異的氣氛默默的在宮殿上蔓延開來,這一見面就互掐是什麼狀況,衆(zhòng)臣表示不明,孟嬌嬋就更加的坐不住了。
她微微咳嗽了一聲,用端莊賢惠的語氣開口道:“洪翰王遠(yuǎn)道而來,一路辛苦,妾身特地準(zhǔn)備了酒宴爲(wèi)洪翰王接風(fēng)洗塵,希望洪翰王賞臉纔是。”
一句話,讓完顏思明看向了裴依錦的眼神落在了孟嬌嬋身上,他含笑的說道:“這位便是孟妃,果然是知書達(dá)理,不愧爲(wèi)元豐第一才女,剛纔未有行禮,請孟妃多多包含。”
“洪翰王,客氣了。”孟嬌嬋淺淺笑了一下,回了禮。
完顏思明剛誇完人,便話鋒一轉(zhuǎn),雖然是對著孟丞相說的,但亦有所指的語音更像是問著裴依錦:“本王記得,本王曾在信件中提起,本王來時(shí)需由元豐國另一位烏姓貴妃接待的,怎的不見她人?”
孟丞相正想答話,孟嬌嬋就先一步說出了口:“元豐沒有烏姓貴妃,只有一個烏姓嬪妃,只不過她現(xiàn)在不方便接見。”
“是不方便接見,還是被你們軟禁起來不讓見?”
直白的一句,就讓孟嬌嬋無話可說。
孟丞相心裡雖氣不過,但是面上還是禮讓有度的說道:“烏嬪妃因犯了錯,正在禁閉,所以不方便來見洪翰王。”
“哈哈哈……元豐真是搞笑,就連嬪妃犯了錯,被關(guān)禁閉的事都由孟丞相和孟妃代勞說出口,感情皇上不屑於回答本王的問題啊!難道這就是元豐的待客之道。”
這句話即挑釁了孟家又打臉了裴依錦,可謂是一箭雙鵰。
衆(zhòng)臣的心中再一次爲(wèi)這不知天高地厚的洪翰王捏了一把冷汗,摸了老虎的鬍鬚不說,還竄到了獅子的領(lǐng)地耀武揚(yáng)威,這不就是找死的節(jié)奏嘛。
裴依錦依著龍椅,從盤子中撿起花生一顆一顆的往嘴中丟,等到,孟家兩位終於被堵著沒話說時(shí),才用帕子抹了抹嘴道:“純純太活潑好動,不小心頂撞了太后,所以太后把她放到冷宮中靜心,她知道完顏王要來,所以特地叫朕好好的接待你。”
完顏思明沉了沉眼眸,隨後笑開,彎彎的嘴角露出兩個好看的小酒窩,煞是迷人。
“完顏王應(yīng)該不會認(rèn)爲(wèi)朕待客不周吧。”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完顏思明當(dāng)然還是要給裴依錦一個面子的,況且,他此次來,並不是針對皇上。於是道:“那有勞皇上費(fèi)心了。”
“費(fèi)心倒不置於,就是挺浪費(fèi)糧食的,你這一來,朕不僅要宴請你,還得宴請這文武百官,別看他們現(xiàn)在不說話,一會兒菜端上來,吃的比誰都多,可是平日裡啊,叫他們拿點(diǎn)錢出來給朕花花,他們老是給朕說,國庫空虛,朕就只能吃些素食,填飽肚子。”
此言一出,百官紛紛低下了頭顱,皇上自己生氣,拿他們開什麼涮。而且他們吃的也不多。
須臾,宴會開始。
桌上琳瑯滿目的吃食,除了裴依錦,無一人敢動。裴依錦倒也樂得自在,並不關(guān)心其他,亦或者這本來就是他想要見到的場景,吃自己的菜,讓別人無菜可吃。
不受裴依錦剛剛那番話影響的還有完顏思明,對於他來說,那番話本來就不是對他說的,所以他吃的毫無愧疚感,就算是對著他說的,他也不會假裝矜持,有吃的時(shí)候,誰還將就那些有的沒的。
所以,這就是臉薄與臉厚之人之間的區(qū)別。
飯後,裴依錦饜足的摸了摸肚子,完顏思明也不甘落後的打了一個嗝,其餘的人只能賠笑著忍受飢餓,並悔恨來之前就應(yīng)該吃點(diǎn)東西墊墊肚子。
端起桌上的茶水,裴依錦環(huán)顧了周圍,最後笑著對完顏思明說道:“吃飽了嗎?”
完顏思明回以同樣的笑容,說了句:“當(dāng)然。”
裴依錦將還未喝的茶又放回桌面,擺了擺手,命令宮奴將東西撤下,高聲道:“看來今日的飯菜太過樸素,不合大家的胃口啊,這一盤盤珍饈上桌,又原封不動的端下去,不知道浪費(fèi)多少糧食,就算元豐有再多的金山銀山,也經(jīng)不住你們這樣揮霍,你們今日的表現(xiàn),讓朕深表痛心。”
衆(zhòng)臣更是惱羞的看著地板,忍氣吞聲,好話壞話全讓皇上一人說完,這讓他們怎麼說。
“完顏王,你千萬不要被這些人煞了心情,平時(shí)看他們都挺精明的,一到關(guān)鍵時(shí)刻就迂腐,你在元豐一定要吃好、喝好、玩好,才能不辜負(fù)純純對朕的囑託,沒辦法,誰叫朕是一個善良又好客的爛好人。”
話一說完,全場譁然,不消片刻,又鴉雀無聲,如果此刻,烏純純要是在場,一定會忍不住說道:騙銀,騙銀,這明顯就是超級不要臉赤果果的騙銀。
完顏思明臉色變了又變,估計(jì)他從來都沒見過像裴依錦這樣在外人面前說自己臣子的皇上吧,而且這樣的人多半也是個奇葩。
“如果你覺得朕招待不週,你也可以在這裡選擇一位招待你的人,朕想總有一位……是你喜歡的。”
完顏思明沉默許久,才冷淡的說道:“本王來之前,就已在書信中提起,本王只要烏校尉陪同,而且此次前來,也只爲(wèi)看看烏校尉,皇上可能有所不知,本王與烏校尉感情頗爲(wèi)深厚,皇上能否看在本王的面上,讓烏校尉出冷宮與本王一敘了。”
裴依錦望著他,微笑道:“帝都之中,沒有烏校尉,只有朕的妃子烏純純。”
完顏思明眉目微動,緩緩拿起桌上的茶杯,輕聲道:“在本王眼中,她依舊是邊疆的校尉。”
……
宮殿之中,大臣們仿若無聲無息,即使有樂師奏樂,依然能感受到寒風(fēng)陣陣,這一年的夏日即使不在避暑山莊,也能感受到?jīng)鲲L(fēng)嗖嗖,寒入人心。
裴依錦面露難色,有些爲(wèi)難的說道:“其實(shí)這放不放出冷宮,不是朕一個人就能抉擇的,元豐有個不成文的規(guī)定,後宮妃子只要進(jìn)入冷宮,需的文武百官同意,方能出宮,所以朕也無可奈何。”
完顏思明靜思半響,才道:“元豐的臣子真是盡心盡責(zé)。”
裴依錦順口接道:“誰說不是呢?”
話說到這份上,再沒眼色勁兒的也聽出一些貓膩,身爲(wèi)元豐最會察言觀色的孟丞相當(dāng)然也明白兩王之間的意思,只是把烏純純放出來……應(yīng)該沒什麼問題吧。
現(xiàn)在大勢已定,烏家已有潰敗之相,就算把烏純純放出來也應(yīng)該左右不了大局纔對。
思來想去,孟丞相站起身來,彎腰抱手,義正言辭的說道:“純嬪雖頂撞太后,但現(xiàn)在已在冷宮反省兩月,想必這兩月她也深知自己的錯誤,洪翰王來之前就已在書信中提及純嬪作陪,元豐也答應(yīng)過這件事,所以更加不能幹失信於人這種不齒之事,方纔,皇上與洪翰王談及純嬪之時(shí),臣就與其他臣子們決議,將純嬪從冷宮中放出,望皇上下旨,將純嬪接回後宮。”
事態(tài)出奇的順利,完顏思明即使控制了臉部的表情,也無法抑制他雙眼的精光,裴依錦笑看著這一切,微微點(diǎn)了一下頭,身後的順六公公立馬心領(lǐng)神會的退下。
一片其樂融融的氣氛中,唯有孟嬌嬋緊緊握著放在桌下的手,好不容易將烏純純送進(jìn)冷宮,沒想到如此輕易的就被放出來,她怎能不恨。
良久之後,一席淡粉宮裝,頭梳垂雲(yún)髻的烏純純由樂樂攙扶緩緩的步入宮殿,她的到來,一度讓場面鴉雀無聲。
她嘴角彎彎翹起,帶著靈動的雙眸直直的看向上座的裴依錦,語音雖有點(diǎn)沙啞,但是確意外的好聽。
“妾身,胡漢三又回來了。”
……
什麼是霸氣,什麼是側(cè)漏,從烏純純身上全部都能反射出來,好好的一個出場,活生生又整出個笑話。
樂樂皺著眉頭,輕推了一下烏純純,剛剛完全碾壓的氣場,在她這一句話下破功。
烏純純摸了摸頭,乾咳了兩聲,還不忘記行個宮禮,規(guī)規(guī)矩矩的道:“妾身給皇上請安,皇上吉祥。”
好在裴依錦反應(yīng)夠快,沉了沉聲,纔將胸口的笑意壓了下去。“蠢蠢啊,見過完顏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