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紅顏自己也不知道。[燃^文^書庫][]www。ωχs520。com要她送一杯茶還不算難,可現(xiàn)下就要如從前那般好好說幾句話,她做不到。
弘曆喝著茶,見她垂下腦袋一言不發(fā),知道不能太過勉強(qiáng),便又說:“能不能隨朕走一段路,朕有幾句話要吩咐你。”
紅顏渾身僵硬,出了壽康宮的門,每一道目光都是射入背脊的冷箭,戳著她的脊樑骨,鄙夷嘲諷著她魅惑帝王、背叛主子的無恥。
“那就在這裡說。”弘曆又讓了一步,回身示意吳總管將閒雜之人帶得遠(yuǎn)一些。
紅顏心裡一定,而皇帝已喝了茶,自行將茶碗放回茶盤之中,她不得已看到了皇帝漂亮的手。
“是太后將你賜給朕,她一早就挑選了你放在長春宮中由皇后教導(dǎo),並在那一天把你賜給了朕。”皇帝說著,眼看著已然鎮(zhèn)定的紅顏聽到那一晚的事又微微顫抖,心中不忍,可他不得不交代,“紅顏,這是不論誰問你,你都只能這樣回答的話,不能再有其他的說辭。”
紅顏抿著脣,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動一動腦袋,她是搖頭了,還是點頭了? www¤ttκǎ n¤¢ O
“但那一晚究竟發(fā)生了什麼,你一定也能想的起來什麼,朕希望你要怨就怨朕,不要恨皇后。”弘曆朝紅顏走了一步,讓他欣喜的是,紅顏這一次沒再往後退,他便放下心繼續(xù)道,“皇后做了傷害你的事,可她自己會爲(wèi)此愧疚一輩子,她早已被許許多多的事壓得喘不過氣,而朕卻對你動了心,對她最最信任和喜歡的人動了心,她再也承受不住了。縱然是朕對你動了心,可她知道你的清白,這件事傷了你,她原本不是衝著你來,所以她也很痛苦,紅顏,你不要恨她。”
這些話,和公公都對紅顏分析過了,唯有一句讓她託著茶盤的手晃了晃。
皇帝喜歡自己?什麼時候的事?而他這樣放低姿態(tài)的話語,不是命令,反而是一種商量的口吻,他可是帝王,而自己僅僅是個奴才。
“紅顏,不論將來發(fā)生什麼,只要朕在一日,就不會讓人再傷害你欺負(fù)你。”弘曆真誠地說著,以旁人無法想象的帝王之姿背後,單單一個男人的心情說著,“只是朕不能讓你離開紫禁城,也不能輕易許諾你什麼將來,然而你和你的家人都會平安,是朕如今唯一可以給你的承諾。”
紅顏倏地擡起了頭,一聲不吭那麼久,聽見“家人”二字,她才終於有了情不自禁的反應(yīng),更脫口而出:“我阿瑪好嗎,有人爲(wèi)難他嗎?”但說完,她的眼神就慌了,不等皇帝予以迴應(yīng),已匆匆低下了頭。
弘曆卻是心中一定,溫和地說:“他眼下很好,你若能好,他才更安心。”
紅顏沒有應(yīng)話,心裡卻苦澀地想著,她還能好嗎。阿瑪額娘說好了要硬朗健康地等著她有離宮的那一天,如今再也見不著,做宮女那會兒還能時不時見一面,那天父女倆隔著一道門對望,誰也不能再多走一步,紅顏至今想來,都心痛欲碎。
弘曆本有幾分安心,可忽然間她低垂著的眼睛泛紅,抿著的雙脣也越咬越緊,一時不忍,便道:“朕要走了,紅顏,記著朕的話,這是你我還有皇后之間的秘密,千萬不能告訴旁人,你也不願意看到皇后遭人恥笑,是不是?”
紅顏依舊不知道自己是點頭了,還是搖頭了,但皇帝走了,他最後留下一句“好好的”,便走了。阿瑪和自己分別時,留下的也是這樣一句話,那每一個字裡都是對女兒的不捨和心疼,可皇帝這三個字裡,包含了什麼?
外頭隱約傳來“恭送皇上”的動靜,紅顏明白聖駕這是真的離了,想到太妃還在裡頭,跟前沒個人,忙端著茶進(jìn)來。太妃很從容淡定,安安靜靜地等著,見到她回來,才笑道:“怎麼一碗茶這麼久,你是故意躲著皇帝?這會子皇帝早回去了。”
“奴婢在門外遇見皇上了,皇上交代了幾句話。”紅顏摸了摸茶碗,遞給太后說,“不冷不燙,您嚐嚐?”
太妃笑悠悠道:“皇上與你說什麼了?”
紅顏垂首不語,露出幾分爲(wèi)難的神情。
太妃沒有惱,細(xì)細(xì)看了她幾眼,說道:“孩子,一切隨緣吧,你也不要把什麼事都看死了,大好的年華,前途光明著呢。”
紅顏微微一笑:“奴婢眼下只想好好伺候太妃娘娘,您樂呵了,奴婢也就樂呵了。”
且說皇帝離了壽康宮,他原是正兒八經(jīng)來向太妃問安,見了紅顏也只簡單說了那幾句,把該說的說清楚,沒打算糾纏紅顏什麼。
可他前腳踏進(jìn)壽康宮,不等離了走遠(yuǎn)了,消息已風(fēng)傳六宮,皇帝果然還是去看那一個小美人,如今藏在壽康宮,比起從前連皇后都避開了,不知皇帝會與她說什麼,甚至做什麼勾當(dāng)。而皇帝離開壽康宮時,看似平和的神情裡,有那麼一些些歡喜,便是這丁點的眼神,也成了紅顏勾引帝王的罪證。
這會兒海貴人正在吃藥,這幾日往來養(yǎng)心殿、寧壽宮之間,宮裡溼氣重,她略有些鼻塞不舒服,太醫(yī)開了些去溼涼血的藥,可這會兒嘉嬪忽然闖進(jìn)來,倚在門前冷笑:“姐姐這是侍寢了幾日,盼著生個小阿哥,喝坐胎藥呢?”
海貴人擦拭嘴角,起身施禮,果然開口聲音就不對,顯然是染了風(fēng)寒的人,嘉嬪不禁拿帕子捂了嘴,擡手道:“你就站那兒說話,別過來了,別染給我們小阿哥。”
“是,也請娘娘保重。”海貴人客客氣氣。
見她這樣,嘉嬪反而不好發(fā)作,原以爲(wèi)連著恩寵數(shù)日,海貴人的尾巴要翹到天上去,她這樣平和反而很奇怪,嘉嬪懶得再理會,只冷笑:“皇上剛纔去壽康宮了,你可曉得去看哪一個,你也別高興的太早,叫我看過了這一陣風(fēng)頭,皇上就該大大方方帶著那小賤人出雙入對,那時候就沒你什麼事,想要做寵妃?趁早死了心。”
海貴人笑道:“臣妾姿色平平,且資質(zhì)愚鈍,本就只配是個伺候人的人,連娘娘都越不過,又怎麼敢與其他人比。”
嘉嬪得意洋洋,轉(zhuǎn)身輕甩帕子:“你自然是這輩子,別想越過我。”可她走出門,才忽然明白海貴人話中的意思,這難道不是在嘲諷她不如任何一個人,待轉(zhuǎn)身要去斥罵海貴人,聽得屋子裡的咳嗽聲,又嫌惡地皺了眉,喊過麗雲(yún)刻薄地說:“去拿小廚房的黑炭給她熏熏屋子,就說病了的人受不得溼氣,是我的好心。”
而海貴人一病,眼下不能再幫皇帝哄太后高興,皇帝在歇了兩日後,重新像以往那般流轉(zhuǎn)在後宮之間,自然長春宮的日子多一些,而帝后之間說些什麼,外人不得而知,只是弘曆感覺得到,皇后始終不能真正展顏,他唯有耐心地等一等,可他再三告誡安頤,決不允許有下一次,決不允許再發(fā)生這種事。
可皇帝之所以溫和而非強(qiáng)硬的態(tài)度,還是因爲(wèi)自己身邊仍舊有著其他女人,他終究不能給任何人一顆完整的心,也因此想要能好好珍惜對待每一個人。可這裡頭誰輕誰重,也是分的清清楚楚。
貴妃、純妃幾位,進(jìn)來少見皇帝,貴妃一貫體貼溫柔,純妃每每見著,都用清冷高傲來掩飾她的小性子,但無論如何都是閨房之樂,皇帝並不介懷。反是每每見到嫺妃,好一個安靜寧和的女子,皇帝從前還不覺得,如今卻覺得嫺妃是難得的好性。記得她在圓明園時病過一場,今日在翊坤宮小坐,便問:“你的身體可好了?”
嫺妃溫婉地笑著:“皇上說笑呢,臣妾不是好好的?”
皇帝若有所思,便問:“既然你一切都好,朕有一件事想委任你,後宮建立已有四年,皇后一直操持著所有的事,朕一直希望她能有個得力之人相助,冷眼挑了許久,還是你最合適。”
“可是臣妾,什麼都不懂。”嫺妃笑道,“王府裡臣妾來的最晚,沒學(xué)上什麼本事,進(jìn)了宮也是終日遊手好閒,皇上覺得可靠?”
皇帝笑道:“朕只問你,願意不願意就好。”
嫺妃竟是認(rèn)真地思考起來,她每天都有大把的時光用來發(fā)呆,而發(fā)呆就是想念心中的那個人,總覺得她的一天比旁人多出七八個時辰,度日如年。
要是忙些宮裡的事,大概就能好打發(fā)時間,可她不願麻煩這柴米油鹽,但心中忽地一個激靈,多接觸宮闈之事,多與一些人往來,是不是將來會有機(jī)會,再見到他?譬如她不得不因此常常到長春宮向皇后討教或覆命,若有一日傅清歸來請安,她不就能好好地遇上了?至少也能更容易地聽到一些消息。
“可好?”皇帝又問了一聲。
嫺妃忙起身離座,屈膝應(yīng)承:“臣妾領(lǐng)旨,將來若有不周全之處,還請皇上海涵。”
弘曆伸手?jǐn)v扶她,彼此的手交疊在一起,嫺妃並沒有什麼反感和牴觸,很自然地順勢坐到了皇帝身邊。
這一點,就連陪嫁的花榮都覺得主子很奇妙,她一面心裡裝著念念不忘的有情人,一面卻安之若素地做著他人之妾,她只是個看起來不會邀寵諂媚,但毫無其他缺點的帝王妃子。當(dāng)年小姐出嫁,花榮一直擔(dān)心主子因爲(wèi)放不下傅清大人,而無法好好做王府的側(cè)福晉,可一切和她想的相反,也許傅清大人早就成家立業(yè),是她也能好好對待自己該有的人生的一大原因。而小姐做側(cè)福晉那會兒一度恩寵蓋過所有人,讓花榮以爲(wèi)小姐會從此忘記傅清大人,結(jié)果又恰恰相反。
這麼些年,花榮已經(jīng)放棄揣測小姐的心思,如今深宮裡的日子更不容易,小心看緊門戶,才最最重要。
在皇帝多方周全下,因爲(wèi)紅顏掀起的風(fēng)波總算得以平息,雖然本就看似風(fēng)平浪靜,但大家暗下都明白是怎麼回事,只是沒有人挑破。可皇帝知道旁人連著暗處的念頭也不能有,爲(wèi)了六宮祥和,爲(wèi)了皇后也爲(wèi)了太后,他才費盡心思。
而太后也看到了皇帝的誠意,特別是連輔助皇后的人他也親自挑選,並徵求自己的建議,要知道太后一直對皇后一力承擔(dān)整個後宮略有微詞,也許現(xiàn)在皇后還能周全,但選秀在即,隨著宮裡的人越來越多,皇后必然有無法顧全之處。太后年輕時身爲(wèi)先帝爺?shù)逆遥Q育了弘曆之外,首要的責(zé)任就是輔助福晉料理家務(wù),進(jìn)了宮後以熹妃的身份繼續(xù)輔佐皇后,皇后故去,她則以熹貴妃的尊貴統(tǒng)攝六宮。
在她看來,這本就是一個妃子該有的責(zé)任,而皇后身爲(wèi)正室,與其他姐妹和睦相處之餘,更應(yīng)該放下姿態(tài),與她們一同好好管理皇帝的後宮。如今這樣子,後宮纔算走上了正軌。
天越來越冷,時光也匆匆而過,一年光陰即將逝去,臘月裡宮中張燈結(jié)綵預(yù)備迎新,太后恩許后妃的家人請旨進(jìn)宮探望,以皇后爲(wèi)尊,富察家的人早已是宮廷的常客。
臘八這一日,帝后一早從太后處吃了臘八粥,便將自己宮裡的分賞出去,午後則接見家人的請安,時逢嫺妃到長春宮求教,與皇后商議小年的酒席。
說話的功夫,富察家大夫人等幾位女眷前來,嫺妃有意避讓,皇后自覺沒什麼話不可對外人說,也沒有心思聽家人說不得說的話,索性留下了嫺妃同坐。之後卻聽大夫人道:“二爺家添了小侄兒了,前幾日傳來的信,二弟妹母子平安,真真難得她如此年紀(jì),可見是上蒼保佑。那鄂爾坤河,也是人傑地靈之處。”
大夫人話語才落,忽聽得茶杯碎裂的聲響,一個宮女嚇得伏在地上,連連告罪稱奴婢該死,而嫺妃身旁的花榮急著爲(wèi)主子擦拭茶水,皇后不禁問:“燙傷了沒有,仔細(xì)瞧瞧。”
嫺妃起身道:“臣妾沒事,娘娘讓臣妾回去換身衣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