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斯躺在草地上，嘴裡叼著一根狗尾巴草搖來搖去，身邊還有幾名和他一樣的士兵，懶洋洋地曬著太陽。

陽光有點晃眼，喬斯瞇著眼睛，看著遠處的幾個人影忙來忙去。

“嘿！湯姆，你說上面是怎麼想得，一張圖而已，至於這麼費勁地……”

“喬斯！”

喬斯還沒有說完，遠處就傳來一聲大吼。

聽到這個聲音，幾個人的身體就像是繃緊了發條一樣從地上彈起來，然後立定站好。

“又讓我逮到在偷懶了，你們這幾個混蛋！”

他們的班長——馬卡洛夫上士——憤怒的吼聲從背後像炮彈一樣打過來。

喬斯等人保持立定站姿，目視前方一聲不吭，心裡卻在暗暗叫苦：倒黴透了，被上士逮個正著。

中士轉到他們眼前，大聲訓斥：“你們幾個心裡難道不清楚嗎？這裡既不是阿爾達也不是拜爾丁，而是埃姆登，肯特家族之前的領地，難保會突然冒出幾個忠於僭位者的瘋子來，到時候真出了事可怎麼辦？”

馬卡洛夫狠狠訓斥了他們一通。

“在這種地方，警戒是第一要務，要是領主大人的這些寶貝學生真少了幾根寒毛，你們提頭來見我，我提頭去見布萊斯大人。都聽明白了嗎？”

“是！”喬斯和戰友們齊齊大聲應道。

“晚上你們每人寫一份檢查交給我！”

“是！”應答聲中帶著悲鳴。

馬卡洛夫口中所謂的“寶貝學生”就是遠處正在忙著的那幾個人影，他們都來自維斯學院。

一週之前，他們的排長被調到參謀部，新任的排長之前也在參謀部工作——軍官輪換制度，這是施羅德採取的措施之一，每個參謀部軍官都應該照規定，定期到前線部隊中去工作，這樣纔可以使他多獲得實際的作戰和工作經驗，以免出現紙上談兵的囧況。

隨著新排長過來的還有一羣學生，這羣學生可了不得，按照排長的說法，他們都是格萊曼伯爵的心頭肉，布萊斯營長和喬伊斯營長還親自和他們吃了頓飯。

他們過來的目的是要搞什麼“測繪”，簡單點說就是測量和繪圖——繪製精確的地圖。

馬卡洛夫所在的連被布萊斯安排了任務：協助這羣學生完成測繪工作。

學生們分成了幾個小組分頭行動，而馬卡洛夫他們也跟著他們跑東跑西，幫著搬運工具以及擔任護衛。

被馬卡洛夫逮個正著後，喬斯等人再也不敢懈怠，打起十二分精神警戒著四周，就這樣不知不覺地到了黃昏。

時間不早了，馬卡洛夫帶著喬斯等人向學生們走去，上面命令可不能累著領主的寶貝，該領著他們回營房了。

靠近後，他們沒有打斷學生們的工作，而是觀察起來。

兩個學生一高一低地站在坡上，各自持著長長竹竿（其實是竹尺）的一端，還有一人拿著一塊木板（測斜器），並保持著木板的下邊與丈量的竹尺平行一致。

木板上邊刻著一系列間距相等的刻紋，這些刻紋組成了一個半圓，圓心在木板朝向天空的一邊，以圓心爲起點刻了一條垂直於木板兩邊的直線。

木板的圓心處釘著一個小釘，上面用細繩吊著一個小鐵球。鐵球拉著細線直直地垂向地面，細繩與垂直於木板兩邊的直線相會於圓心，組成了一個角。

馬卡洛夫疑惑地問：“你們這是在做什麼呢？這就是測繪嗎？”

一名學生聚精會神地在筆記本上寫著什麼，聽到馬卡洛夫的聲音，這才注意到有人接近。

他把目光投向馬卡洛夫等人，靦腆地笑了笑。

“中士，我們在測量兩個點之間的水平距離。”

喬斯問：“水平距離？”

“是的，你看這是個斜坡，用這個竹尺直接測出來的是斜距，我們再通過這個測斜器得到傾斜角——竹尺與水平地面之間的角度，那些組成半圓的短線就是標示角度大小的刻度，通過斜距與傾斜角就能計算出水平距離。”

“真神奇，這樣就行了嗎？”

“是啊！這就是數學啊。”學生突然亢奮起來，“領主大人說得沒錯，數學就是理解世間萬物的鑰匙啊。”

“是領主大人教你們的嗎？”

“對，三角函數這塊是領主大人親自教我們的。格萊曼伯爵知道的可真多啊！”說到這裡，幾個學生都作一臉崇拜狀。

不過馬卡洛夫等人不知道到什麼三角函數，“呃……爲什麼要測這個所謂的【水平距離】呢？”

“這是領主大人教授我們的【正射投影】法。舉個例子……”

拿筆記本的學生手舞足蹈，給大頭兵們講解地圖原理。

“你在一個光源的正下方放一個東西，這個東西在地面上的影子，就是它的正射投影。我們要繪製的地圖就是用這種方法將地面上的一些山川河流、房屋道路、田園林木等投影在一個水平面，這個水平面是用一張紙來代替，所以這種地圖又叫做平面地形圖。”

喬斯撓撓頭：“沒看到你們飛到天上去看投影啊。”

學生哈哈一笑：“當然不能飛到天上去看，我們得藉助於那些圖根點一點一點地測量和繪製。”

他向周圍指了指，士兵們明白了所謂的【圖根點】是什麼，那是樹立在地上的一根根長桿，上面繫著醒目的旗幟。

“在繪製平面圖的時候要先在圖紙上面繪製圖根點，再根據這些圖根點，將各點之間的區塊詳細測繪……”

聽學生們講了半天，馬卡洛夫和喬斯等人仍然雲裡霧裡的，很多名詞都聽不懂。

他們看過對方已經繪製好的地圖，十分陌生，這和他們以前在軍官那裡看到過的地圖很不一樣，以前看過的那些地圖就像是一幅幅的畫作，上面的山川、河流、建築都很形象，一眼就能看懂，但是那些地圖的精確度比較坑爹，看了後只能對上面展示的地理信息有個大概的瞭解。

而學生們繪製的地圖，怎麼說呢，整張圖都給人的感覺——嚴肅、生硬……以及糟糕，各種形象的圖畫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個個不明含義的符號、方塊、直線以及不規則的曲線（貌似叫什麼等高線），不過按照學生們的說法，他們繪製的地圖精確度遠超以往的舊地圖。

……

趕在太陽落山之前，士兵們護衛著學生回到營房，還扛著一大堆測繪用的工具，什麼直角水準儀、槽式水準儀、直角器、平板、腳架等等奇怪的儀器。

晚飯結束後，他們接到了營部下達的新命令：暫停測繪工作，第一營和第二營明天開始進攻拜蘭堡——不過是佯攻，總之必須給肯特家族施加足夠的壓力，以吸引比多堡附近敵軍的注意力。

守衛比多堡的聯軍快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