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專員想要打人。
胖胖的人總會給人以喜慶的感覺。胖子大多和善麼——但眼前的這個傢伙除外。
副專員在香江的時間呆的長了，自然就體會到了老家人特有的委婉，比如什麼綿裡藏針，比如什麼指桑罵槐，比如什麼……得了便宜還賣乖！
“我會配合警方做記錄的。”副專員面無表情的瞪著黃炳耀。
然而這對臉皮厚實的黃炳耀造不成半點的傷害，
“那太好了，我就知道廉署的專員會竭力奉行公平、公正的。”
哼！
副專員給氣炸了！
黃炳耀的警銜在他眼裡不值一提，別說黃炳耀了，就是一哥在他面前該罵還是罵。
督爺特許，可以監控三司十三局的所有位置，副專員有資格這麼橫。
政務司、律政司、財政司在與他說話的時候，都是平等的。
你一個區區的西九龍總署的署長，敢跟我拿大？
這就是副專員的心理優勢。
本以爲自己出馬，眼前的小警察們都會乖乖的閃避，萬萬沒有想到，眼前的胖子這麼剛！
副專員滿心以爲自己能不把眼前的小警察放在眼裡，同樣萬萬沒有想到，被輕鬆拿捏的是他本人。
黃炳耀揮揮手：
“你們都給我聽好了，眼前的這位是廉署的專員……”
康道行很配合：
“老總，這是副的，我們要是這麼記錄的話，很麻煩。”
黃炳耀“瞪”了他一眼：
“我不知道他是副的麼？”
“好歹人家也是專員，你得尊重人家。”
康道行立刻低頭：
“大sir，我錯了。”
“我會好好的給這位專員做記錄的。”
副專員的眼珠子差點噴火。
忽然間，他發現了一個悲哀的事情，廉署副專員的頭銜確實是嚇人，可以監控三司十三局的任何公務員。
然而當對方不在乎你的監控——人家沒有貪污的時候，廉署，也就這樣！
眼前的胖子底氣足的很，很明顯就不是自己能夠隨便控制的。
副專員引以爲傲的專員身份，那也僅僅是一個身份罷了。
忽然間，他想到了俱樂部裡面的老爵士設立的架構——頂層是以老爵士、副專員、副局長爲核心的三巨頭。
其次是各種工具人。
副專員一開始的時候很不理解，老爵士爲什麼要拉上副局長？
有自己不就夠了麼？
在正常的港府架構中，廉署就凌駕在一衆政府機構之上，要保安局幹嘛？
現在看來……還是老爵士厲害啊。
廉署固然是有權查探三司十三局的，但他們也僅僅只能遵照港督府的命令去查貪污，其他的職能他們只能夠乾瞪眼。
這就是現實。
非常非常令人沮喪。
副專員深深的看了眼前的胖子一眼，心情平靜下來。
黃炳耀多精明的人啊，一看副專員這幅樣子，立刻道：
“康sir，還等什麼？”
“還不趕緊給專員錄口供？”
“專員的時間寶貴的很。”
康道行虛虛伸手：
“專員，我們去那邊吧，我的問題很快的。”
副專員很快就被帶走了。
黃炳耀身後的警察們看向他的目光全是崇敬——咱們家老總，好威啊！
警廉的關係從來就沒有好過。
前幾年甚至接連起了摩擦，有狠人更是直接衝了廉署大樓。
對，你沒有看錯，廉署大樓曾經被警察衝過。
然而鬼佬通過高層面的佈局離間之後，這種局面就從來沒有出現過了。
再加上廉署爲了擴充影響力，著實在鬼佬的命令下辦了許多案子——當然，全都是針對當地香江人的案子——爲他們贏得了很大的口碑。
警方的壓力其實是很大的。
固然在面對廉署的時候，警隊不示弱，可像今天這樣的，基本上不可能遇見。
黃老總著實給警隊長臉，負責執行處的副專員在廉署是一人之下的位置，這都給黃老總拿捏了，警隊的士氣大振。
黃炳耀戴著眼鏡，笑的跟彌勒佛一樣。
外人不知道的情況下，他暗地裡面著實鬆了一口氣。
“這個鬼佬不是衝著我們警署來的麼？”
“爲什麼這麼慫了？”
黃炳耀在後怕！
剛纔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不論如何，他都是西九龍總署的署長，堅決不能後退的。
要是他退後一步，警隊的士氣就散了。
只能一條道路走到黑，硬剛！
關鍵不是結果，是過程。
要是受到上級施壓，讓他配合副專員的工作，那沒有辦法。
可你要是連姿態都沒有做出來就主動退縮，那對不起，警隊沒有人能夠看的起你。
從一線警員晉升上來的黃炳耀最知道這個道理了。
還好，他，賭贏了！
懸著的心也放下了。
“看樣子，叛徒東這傢伙是沒有把林浩天小組的內幕給說出來……浩天沒有跟我說假話。”
林浩天已經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說了一遍。
黃炳耀斷定，叛徒東這傢伙把廉署的人都給戲耍了。
當時的情況是，林浩天不過是因爲方向東一句“我姐姐讓你照顧我”分了神，才讓方向東逃走的，可不是主觀意願真想要放走方向東。
也就是說，賊仔明和頭皮暗地裡面昧下兩千萬毒資的事情，方向東是不知道的。
說林浩天小組貪污毒資，更多的是方向東的推測。
這是沒有證據指證的事情。
單憑這個，可不足以讓陪審團們相信這件事情是真的。
“林生的情報真給力。”
“我竟然敢同他大小聲……那我真的是瘋了！”
黃炳耀放鬆下來，看到了衆人崇拜的目光，只覺得從來沒有這麼美好。
於是，擡頭挺胸，越發的威武。
只是沒有兩分鐘，康道行又趕了過來：
“老總，那個鬼佬相當不配合。”
黃炳耀問道：
“怎麼回事？”
康道行無奈道：
“鬼佬說這是他們的安全屋，是保護一個重要的污點證人。”
“我問他是誰，鬼佬說這是絕密。”
黃炳耀冷笑道：
“絕密？”
“見鬼的絕密。”
“你詢問別的，是不是他也跟你說是絕密？”
康道行點點頭：
“對，案件也是絕密，不跟我透露半分。”
黃炳耀罵罵咧咧的來到副專員跟前：
“專員，我已經給了一哥的面子，你要是不配合，我就要把你帶回去了。”
副專員好笑道：
“這裡是我們廉署的安全屋，受害者又是我們廉署執行處的精英，你不去抓兇手，你要把我帶進警署？”
“黃sir，你腦子秀逗了？”
黃炳耀淡淡道：
“你說這裡是你們的安全屋，有證據麼？”
副專員剛要說話，
黃炳耀的話語就源源不斷的出來了：
“房契你帶在身上麼？有什麼證明證明這裡是你們的安全屋？”
“這裡偏僻荒涼鬼影子都沒有一個，你們竟然會把安全屋放在這個地方？”
“那四個死者負責什麼案子？”
“什麼樣的案子驚動了這種大高手？”
“你是副專員，我不相信你不知道這裡面的技術含量。”
“反正警隊的飛虎隊是做不來這種事情的。”
副專員冷哼道：
“威廉斯通他們都是昂撒精英，怎麼會被區區的飛虎隊打敗？”
黃炳耀瞪大眼睛看著這個傢伙：
“你還不明白麼？”
副專員頗感不妙：
“明白什麼？”
黃炳耀憐憫的看著他：
“這四個受害者可是被人瞬息間擊斃的。”
“你看最後兩個人的動作，一個人眼睛瞪的大大的死不瞑目，另一個人很明顯掏出了槍，卻沒有絲毫機會反擊。”
“你的四名手下越是精英，你越應該擔心啊！”
副專員豁然色變。
康道行走到身前，剛想要同黃炳耀咬耳朵，後者問道：
“什麼事情？”
康道行無奈道：
“初步探測有結果了。”
黃炳耀瞪了他一眼：
“副專員又不是外人，你直接說就行了。”
康道行從善如流：
“大sir，我想，廉署遇上大麻煩了。”
副專員冷哼道：
“我們怎麼會遇到大麻煩？”
康道行面無表情道：
“根據我們法證同事初步進行的痕跡檢測以及還原現場，清楚表明兇手一方有三個人。”
副專員吼道：
“不可能！”
黃炳耀也吼道：
“在探查刑事案件這一塊而，康sir是最專業的，我希望你能明白這一點。”
副專員被黃炳耀這一嗓子給吼懵了。
他怎麼想也沒有想到黃炳耀會吼他。
黃炳耀淡淡道：
“康sir是刑事情報科的精英，他做的判斷，沒有人能質疑。”
康道行心說你真會給我高帽子。
別人會被上司誇獎而高興，康道行不會。
眼前這傢伙可是廉署的副專員，還是手裡有實權的副專員，得罪了這傢伙，那有的是自己受的了。
“根據法證同事的檢測，三人是光明正大的進來的，幾乎是同一個瞬間，兩個人就用匕首幹掉了門口的兩位廉署的特工。”
“這兩人半點反抗的能力都沒有。”
“緊接著，三人繼續往前走，這個時候他們開了槍……”
“是衝鋒槍！”
廉署的副專員看向康道行的時候就像是在看一個傻子：
“你沒有搞錯吧？威廉和斯通只是眉心中彈，還僅僅是一槍！”
“結果你告訴我說他們用的是衝鋒槍？”
黃炳耀很生氣：
“專員，你要是不想聽，大可以直接滾蛋，隨便打斷別人的談話是沒有禮貌的。”
“昂撒不是以紳士聞名世界的麼？”
副專員被噎了個半死：
“OK，OK，那你繼續。”
康道行神情沉重：
“確實是衝鋒槍，還是HKMP5衝鋒槍，我們找到了它的彈殼！”
黃炳耀和副專員同時色變，兩人不約而同的說道：
“什麼？”
康道行面無表情道：
“我們隨行的法證是這麼說的。”
“我還要補充一點，隨行的法醫古醫生這個時候補充了一點，先前的兩位被匕首殺死的受害者……”
副專員催促道：
“你倒是說啊！”
康道行這才繼續道：
“那匕首很像是昂撒軍隊制式多功能匕首造成的傷害。”
安靜，極度的安靜。
黃炳耀和副專員面面相覷，兩人極度的震驚。
康道行就當沒有看見兩位大佬的臉色，
“兇手開槍之後，進入房間，帶走了某個人。”
“你們廉署對這人是真的重視，這傢伙的飲食相當不錯，七分熟的牛排，上好的紅酒……”
“看樣子是一位大人物，難怪出動這麼高級的力量也要帶走他。”
黃炳耀揮揮手，康道行趕緊退下，繼續尋找線索去了。
西九龍總署的署長看向副專員的神色很是嚴厲，壓低了聲音，幾乎是在對方耳邊吼道：
“你應該知道康sir說得事情意味著什麼……”
“你辦理的什麼案子？”
“竟然惹上了駐軍？！”
副專員滿臉的茫然：
“就是普通的一個案子……”
黃炳耀怒道：
“這個時候還在裝？”
“普通的案子竟然引出了駐軍？”
“你說了你的人全都是精英。”
“你特麼的睜大眼睛看看，你仔細看看，你所謂的精英手下在那三個殺手面前沒有半點的抵抗能力。”
“我簡直不敢相信他們連還手的能力都沒有。”
“你的手下要是精英，那三個殺手是什麼人？”
“超人麼？！”
“這個世界上還有這樣恐怖的人麼？”
副專員被黃炳耀噴了一臉的唾沫。
然而他是半點反抗不得。
有心要辯解，可仔細一想，這怎麼能辯解的了？
副專員真心不認爲有哪個“超人”會爲了叛徒東找他們的麻煩。
叛徒東他不配啊！
這個時候，他的心有些慌了，別特麼的叛徒東也是某個大人物的白手套吧？
副專員這樣想，其實也不出奇。
原因是叛徒東這傢伙的經歷太過傳奇，跟了那麼多的大佬，每次都是搏殺老大上位，但每次都能找到上架，這就很玄幻。
江湖不是兒戲，殺老大上位是大忌，所有人都防備著呢。
可問題是，叛徒東每次都能精準的找到下家。
就跟打怪升級一樣。
怎麼看覺得不正常。
最爲關鍵的是，副專員有過這樣的白手套手下——理查德！
俱樂部的髒事基本上都是他去做的。
理查德不算什麼，他們這些隱藏在理查德背後的大鱷纔是真的厲害！
正是有這樣的經歷，副專員才慌了。
“別是叛徒東這個王八蛋想要藉著廉署的力量擺脫上家的控制吧？”
“結果我們廉署就傻愣愣的上套了？”
“說要指證西九龍總署，可證據是半點不給我！”
“原本想著養著他一段時間。”
“萬萬沒有想到，就在這短短的時間，他居然無影無蹤了。”
“不可能吧。”
副專員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越想越覺得這裡面有隱情。
至於這事情是不是警隊做的，副專員是半點沒有去想的。
開玩笑麼？
就警隊的樣子，他們能勝過昂撒的精英？
別鬧了！
想來想去，副專員得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結論——
“叛徒東那傢伙該不會是昂撒駐軍的白手套吧？”
莫名其妙的丟失了四億港紙，你要說俱樂部不心疼，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自然是需要好好的調查的。
俱樂部很快就查到了去銀行取錢的這幫人——個個平凡無比，口音地道，不是外地人。
但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香江不可能擁有這麼大的地下勢力，除非是有人暗中特意培訓出來的。
那十輛軍車自然就被查到了。
然後線索就斷了。
俱樂部不敢查了。
在議會上或者在其他的場合，他們可以盡情的鄙視昂撒大兵。
可當大兵們露出了手中的槍支之後，他們就啞火了。
昂撒的大兵可不會跟你講道理。
該不會叛徒東這傢伙查探到了俱樂部與駐軍的小小衝突，於是想要藉著廉署擺脫駐軍？
與警隊一樣，廉署同樣有能力爲污點證人編造一份真實的虛假檔案。
這是爲了保護證人該有的舉措之一。
“我特麼的該不會被叛徒東耍了吧？”
副專員不由的想起第一次見到方向東的樣子，對方囂張跋扈，不可一世。
哪怕在自己當面，還是敢恣意的罵人，簡直就沒有見識到比方向東還囂張的。
那會兒他想不通，一個混江湖的走粉的傢伙，憑什麼敢如此的囂張？
現在，他終於明白了。
叛徒東這傢伙，特麼的就是軍方的白手套啊。
正當副專員神遊天外的時候，一聲低低的怒吼響徹在他的耳邊，生生的把他給拉了回來。
“我可去你的普通案子吧。”
“那捲宗我不看了，這種案子我沾染不起。”
“你特麼的自己查吧。”
副專員一時間腦子轉不過彎來：
“什麼意思？”
黃炳耀嘲弄道：
“能出動駐軍的普通案子，能讓駐軍親自出面劫走的證人……”
“你把我們警隊當傻子呢。”
“我可去你的吧！”
扔下一句髒話之後，黃炳耀高聲喊道：
“收隊！”
康道行一聲招呼，西九龍警署衆人全都飛快撤離。
給人的感覺就好像是後面有人在攆著他們一樣。
老實講，他們早就不想查了。
只是粗粗的探查，衆人就被嚇住了。
反正死去的是鬼佬不是？
他們樂於從這件案子中脫身。
西九龍總署的車子一溜煙走的精光，只留下廉署衆人風中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