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月黑風高，風聲鶴唳（上）

駱志明頹然坐倒在巷子裡的地上，一邊抽著雪茄一邊用奇怪的目光打量著突然冒出來的兩人：

“你們兩人……到底是來做什麼的？”

林楓詫異的看向李富：

“我剛纔說得清楚吧？”

“我說我們是受了昌哥的委託，來調查與黑警勾結的內奸?！?

李富點點頭：

“對?！?

駱志明苦笑道：

“你們還真厲害，一下子就抓住我了?！?

林楓更詫異了：

“誰說我抓住了？”

駱志明不解道：

“我是臥底啊?！?

林楓問道：

“你是黑警麼？”

駱志明黑著臉道：

“你見過坐了三年牢出來臥底的黑警麼？”

林楓搖搖頭：

“沒有見過?！?

駱志明沒好氣道：

“那還說什麼？”

駱志明有些懵：

“不是，你們不是……”

林楓又強調了一遍：

“聽著，我是受了昌哥的委託來抓與黑警勾結的內奸，不是幫著新聯盛抓臥底的。”

駱志明嘴角抽了抽，這套說辭誰信啊？

林楓淡淡道：

“不用懷疑，我與你們大sir的關係不錯?！?

駱志明瞬間一動：

“哪位大sir？”

林楓好笑道：

“你要去告發麼？”

“那你去吧，他叫做黃炳耀。”

駱志明嘴角抽了抽，忽然醒悟過來，驚喜道：

“你是大sir的線人？”

林楓呵呵冷笑:

“黃炳耀是我的線人還差不多?！?

駱志明著實搞不懂他們之間的關係。

林楓也不管駱志明信不信：

“我不是告訴黃炳耀，讓你們都要小心一些，讓你們把臥底抽回？”

“你這是什麼情況？”

“爲什麼不撤退？”

“不知道政治部的人可以看到你的檔案麼？”

林楓上下打量了駱志明一番，

“你這傢伙該不會檔案不在警隊的數據庫吧？”

“也對?！?

“畢竟你坐了三年牢，懲教署要是知道你是臥底警察，不會就這麼輕鬆的讓你坐牢的?！?

駱志明看向林楓的眼神彷彿見了鬼一樣。

“你……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林楓掏出手機，扔給駱志明：

“通訊錄裡面第三個就是黃炳耀的電話，要不要打給他試試？”

駱志明狐疑的看著他。

林楓神色冷峻：

“我可不想要在新聯盛這裡浪費太多的時間?！?

“也不怕告訴你，我準備以你爲餌釣魚！”

駱志明吃了一驚：

“什麼意思？”

林楓直白道：

“你是昌哥最信任的人，也是下一屆龍頭的大熱人選。”

“如果你們四人中有內奸存在……”

“那麼，這裡就有一個問題，你會被他們視爲眼中釘肉中刺?！?

“別說你本就是警隊的臥底，就算你不是，他們也會想辦法把你打成警隊的臥底?！?

“明白了麼？”

駱志明看看林楓，又看看手中的電話，一咬牙撥了出去。

對面傳來了在電視上極其熟悉的聲音：

“林生……你今天又給我打電話？這次可別有太刺激的消息了?！?

駱志明連忙道：

“大sir我是駱志明，是尖沙咀分區警署羅宗倫高級督查的下屬?！?

“這位林楓先生是什麼身份？”

黃炳耀微微一怔，頓時感覺到了不同的意味，他也果斷：

“如果林生有事情吩咐你，按照他的要求做?！?

“但要記住，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你的上司是羅宗倫？你是臥底？”

“我不是吩咐他把臥底全部都撤出去麼？怎麼還被逮到了？”

駱志明無可奈何。

有心說自己不是被逮到了，現在這種情況不是被逮到是什麼？

“把電話給林生?！?

駱志明深深的吸了口氣，把電話遞給了林楓，後者笑道：

“你看，我說什麼來著。”

林楓不等黃炳耀發問就道：

“新聯盛的林耀昌已經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倒黴的是他請我來幫忙給他查內奸?！?

“駱志明這段時間聽我的命令就好?！?

“我準備用他來釣魚?！?

林楓又把電話遞給駱志明，

“你的頂頭上司要給你說話。”

駱志明連忙接過來，黃炳耀小聲道：

“阿駱，林生是大人物，他在警隊的善款榜上一直排行前三?！?

“你可以信任他?！?

“如果你看情況不好，直接從新聯盛撤出，安全第一。”

駱志明鄭重道：

“知道了?！?

電話還給林楓之後，後者道：

“大sir讓我聽你的話，說你是可以相信的人?！?

林楓冷哼道：

“我當然可以信任，要是換了別的人，你早就去海里面餵魚了。”

這正是駱志明感到奇怪的地方：

“林生，社團對臥底相當的痛恨，一旦發現都是三刀六洞或者是灌水泥喂海魚的。”

“爲什麼你的表現如此與衆不同？”

林楓看了他一眼，索性就給他解釋，

“我與一般的社團大佬不同?！?

“他們或者有什麼黑白的界限，我沒有。”

“我做的一切都是生意。”

“做生意的人要八面玲瓏，黑也好，白也好，全都是我的合作伙伴?！?

“當然，我做生意也有自己的底線?！?

“絕對不會損害社團的利益，絕對不原諒走粉的傢伙，絕對不跟走私軍火的神金扯上半點關係?！?

“我知道你與林耀昌的關係不一般，要不然，你身爲警察和社團大底，就替他坐了三年牢?！?

“你的檔案上面永遠有了污點?！?

“這一點，你怎麼解釋都沒有用的?！?

“我瞧著你乾脆別做臥底了，就憑著你坐了三年牢，回去也是被人嫌棄的貨色，乾脆混社團得了?！?

駱志明嘴角抽搐了一下。

還不如不問呢！

林楓來了交談的興致：

“昌哥給我的委託是找出與政治部的黑警勾結的內奸。”

“這個黑警就是政治部的高級警司理查德?！?

“我是來找內奸的，不是來找臥底的?！?

“就算新聯盛上下全都是臥底，那關我屁事？”

“就算你這個臥底最後坐上了新聯盛的龍頭，那也不管我的事情?！?

“畢竟，選誰做龍頭，是你們新聯盛元老會的選擇?！?

“明白了麼？”

駱志明彷彿明白了，又彷彿什麼都沒有明白。

林楓直白道：

“不管你明不明白，現在都要給我去做誘餌。”

駱志明茫然道：

“那我該怎麼做？”

林楓揮手道：

“先去你家！”

駱志明從善如流，帶著兩人回到了他的小居室。

“再給昌哥打電話，就說你見到我們了，請示一下昌哥的意思?！?

駱志明沒有半點猶豫，真就給林耀昌打了電話。

很快，通話結束。

“這下子好了，不管是我明著的大佬還是暗裡面的老大，都要我聽你們的?！?

林楓滿意的拍拍手：

“這就對了?！?

“信任是非常重要的。”

“互信更是比不可少?！?

“現在我們來談論一個比較實質性的問題，昌哥的接班人，你認爲誰能坐上去？”

駱志明苦笑不已：

“這種事情不是要問昌哥麼？”

林楓搖了搖手指：

“不不不！”

“我要你站在你的立場上說?！?

駱志明想了想道：

“其實昌哥的主要助手就是我們幾個，比如我不算的話……”

林楓不禮貌的打斷了駱志明的話：

“你爲什麼不算？”

駱志明直白道：

“我坐了三年牢，這三年來，半點沒有給社團做貢獻，肯定是沒有辦法參與龍頭選舉的吧?！?

林楓和李富對視了一眼，

“拋開我自己，其實就三個人，阿添、輝煌和算爆。”

“輝煌是標準的社團人，以社團的利益爲最基本的利益，誰要是侵犯了社團的利益，他就打誰。”

“阿添和算爆是昌哥的左右手，只不過算爆精於算計，對於傳統的社團僧衣很擅長，阿添對於極端偏門的生意擅長?！?

林楓的眼神瞇起來了：

“你的意思是……阿添走粉？”

駱志明搖搖頭：

“不，阿添頂多做的是搖頭丸。”

“許多人不知道，搖頭丸的生意大的驚人，對比白粉，搖頭丸沒有那麼暴力，可相對的也是安全的多。”

林楓冷聲道：

“搖頭丸的上癮者壓根就拒絕不了白粉?！?

駱志明接著道：

“以我看來，下一屆的龍頭就出自阿添和算爆兩個人，得看昌哥怎麼選了，要是求穩那就是算爆；要是不想要求穩，就是阿添?！?

“無非是二選一的問題。”

林楓輕輕拍了拍駱志明的肩膀：

“你看的倒是透徹?！?

“可是你忘記了一件事情，或者說，你沒有上位者的心態?！?

“選擇誰做龍頭，其實只有一個標準。”

駱志明不解道：

“什麼？”

林楓微笑道：

“看誰最受昌哥的信任，只要你說你想要選，這個龍頭位置不會是別人的?！?

駱志明一怔，他忽然道：

“你這樣說得話，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來，我回來之後，昌哥好像說起來要給我安排事情做?！?

“我爲了低調，也是怕麻煩，所以……婉拒了昌哥。”

“後來昌哥跟我提起幾次，都被我婉拒了?！?

林楓笑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

他意味深長道，

“我選你做誘餌，絕對是正確的。”

“你，會是別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我想，內奸會很快的跳出來了。”

林楓問道：

“你幹嘛這麼頻頻的看時間……？”

駱志明輕輕嘆了口氣，

“今天本來是我與羅sir接頭的日子。”

林楓乾脆道：

“給他打電話，取消接頭?！?

駱志明失聲道：

“什麼？”

林楓冷靜的分析：

“林耀昌都能夠察覺到理查德在蠱惑你們五虎中的其他三人，由此可知理查德對某人的支持力度有多大。”

“你不要忘記一件事情——”

“對於你們來說，理查德就是標準的黑警?！?

“不管是把本應該銷燬的白粉重新投放入社團，還是說控制社團成員達到自己不可高人的目的，那都不能夠被允許?！?

駱志明還在茫然。

一直悶聲不吭的李富提醒道：

“楓哥的意思是說，理查德也在找可能藏在新聯盛的臥底?！?

駱志明悚然動容。

林楓拍手道：

“這是一出貓叔遊戲，大家都想要找出誰是老鼠?！?

“這本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是對理查德來講……”

“他有巨大的優勢?！?

駱志明咬牙道：

“沒錯，他是政治部的高級警司?！?

政治部向來有檢查其他小組計劃的權利。

或許會因爲現行的線人制度的問題，並不知道具體的那個線人是誰，但他肯定知道有人躲在新聯盛。

理查德既在明又在暗，可以高屋建瓴的知道有哪幾位長官在活動。

只要跟的次數多了，自然就能把人給抓住，無非是一個概率問題罷了。

想到這裡，駱志明的臉色大變：

“可是我要是用自己的電話與羅sir聯繫，照樣會暴露的?！?

李富把自己的手機扔了過來：

“用我的?！?

駱志明趕緊撥打了過去：

“羅sir是我?！?

“我已經知道了這裡面發生的事情，我會多加小心，你趕緊回去，咱們改天再約?！?

羅宗倫頓時感到奇怪：

“什麼？”

“你知道政治部要禍亂江湖的事情了？”

“這是總署黃sir剛剛傳達過來的……行你知道就好。”

“我這剛剛下車，正準備去等你呢。”

駱志明大急：

“羅sir，趕緊回去，理查德可能在跟著你。”

羅宗倫悚然動容：

“你說得對！”

“我這就回……”

咣！

嘟嘟嘟！

屋裡的三人齊齊跳了起來，拔腿就跑。

電話裡面，不遠處傳來“咣”的巨響。

出事了！

這一刻體力的差距顯露了出來，林楓一馬當先，李富在第二個，駱志明落後他們兩人竟然一個身位。

林楓的空間感特別好，那巨響給他指引了道路，很快就趕到了事發地。

頓時站立不動。

李富緊跟著過來，跑著跑著他故意慢了下來，方便給與駱志明指引。

駱志明不一會兒也到了。

三人呆呆的看著眼前的場景，一輛泥頭車橫著把一輛轎車撞進了牆壁裡面。

接觸面上，有血在緩緩的流出。

駱志明雙眼溼潤，呆立當場。

他能分辨出來，這是羅宗倫的座駕。

林楓嘆了口氣，吩咐道：

“報警吧！”

“直接給黃老總打電話?！?

駱志明呆愣半天，哆哆嗦嗦掏出手機，手指壓根就不聽使喚，摁了半天也沒有摁正確。

林楓馬上道：

“小富你來。”

李富乾脆的撥打了號碼，反手遞給了林楓：

“黃老總，我林楓。”

黃炳耀心驚膽戰：

“林生，你可別告訴我什麼刺激的消息了。”

林楓看著面前的場景，面無表情道：

“非常遺憾，羅宗倫警官出事了，他被一輛泥頭車給撞死了。”

“我懷疑這是一場有目的性的謀殺，而不是什麼意外事故?！?

黃炳耀微微一呆：

“什麼？”

林楓簡單的把事情說了一遍：

“事情就是如此，羅宗倫警官得到我們的提醒已經準備回去，但誰知道在通話的過程中，災難發生了?！?

“我提醒過你們的黃sir，這種事情不應該發生?！?

黃炳耀連連點頭：

“放心，我會派人接管現場。”

林楓再次提醒道：

“尖沙咀分署，向來是三駕馬車，關署長掌總，羅宗倫羅sir和程國斌程sir負責具體的事務?！?

“然而有一說一，羅宗倫的職務還在程sir之上。”

“他們三人都是同一期的同學，相互配合默契，還是好友。”

“不過……”

“羅宗倫也好，程國斌也罷，你是沒有通知他們還是怎麼著？”

“他們的臥底壓根都沒有撤出去。”

黃炳耀叫苦道：

“我已經盡最大的可能通知人了，半點不敢耽擱，可你要知道，就算我要通知其他人，也需要時間。”

林楓打斷他的話。

“行了，其他的不用說了，你直接跟關sir和程sir聯繫吧，不要把這件案子交給交通警察，這是一件謀殺案?！?

黃炳耀連連答應。

林楓把電話扔給李富——李富跟著他的時候，前者的電話從來不自己接。

“小富，繞過去看看羅sir車廂裡面有什麼文件沒有？有的話帶上?！?

駱志明趕緊道：

“那是案發現場，這樣破壞不好吧？”

林楓不理會他。

駱志明又氣又急又是羞愧。

李富艱難的從車廂裡面掏出了一分檔案，特意用油紙包著的：

“老大，拿到了！”

林楓揮揮手：

“回去，這裡是兇案現場，搞不好兇手就在暗地裡面看望?！?

“或者說，他會回到案發現場欣賞自己的傑作?！?

“走了！”

三人來的快，去的也更快，眨眼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幾分鐘後，有人開車特意來到了這裡，看著孤零零的案發現場，那人皺眉沉思：

“竟然沒有人？”

“鬼佬理查德明明說他來這裡是與人接頭的，接頭的人呢？”

“莫非鬼佬在騙我？”

正當他想要下地觀察的時候，陡然間警鈴響起，於是趕緊把這個念頭給扔到了一邊。

欣賞的看了案發現場一眼，來人滿臉的興奮。

“警察？殺起來也不難麼！”

來人順著車流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剛剛離開，這裡就被九龍重案組的人圍的水泄不通。

剛剛回到出租屋的駱志明忍不住問道：

“林生，我們拿了羅sir的檔案，真的好麼？”

林楓從油紙袋裡面掏出檔案打量了兩眼，扔給了駱志明：

“對別人好不好，我不知道?！?

“羅宗倫對你是真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