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北面不遠的橙縣，拉荷亞的華裔居民比例出奇的低。偶爾碰到一兩個會說中文的，彼此都會覺得親切，而就在夏斌和琦彥經常散步的小徑上，他們倒是偶遇了一位會講中文的老人。

這是一條僅供小區居民散步或騎自行車的小徑，兩邊都是灌木或草坪，由於遠離大路和房屋，小徑總是異常安靜。偶爾碰到有人慢跑或散步經過，大家總是友好地微笑打招呼，禮貌而又親切。琦彥時常誇獎當地人有禮貌，倒是夏斌有些不以爲然，說這是人口密度少纔可能保有的習慣。擱在SH那樣的城市，這樣和陌生人打招呼，非忙瘋掉不可。就在兩人拌嘴的時候，前面樹下的那位老人好奇地回過頭，居然用SH話問道：“奈兩位從啥地方來額？”

琦彥好不容易聽到鄉音，欣喜萬分地上前聊了起來。老人姓唐，已年屆八十，但看上去卻似乎剛到六十的樣子，退休之前是加大數學系的教授。唐老聽說琦彥在國內大學裡也教數學，兩人聊得越發投機起來。後來漸漸瞭解了老人的經歷，簡直是一本活生生的歷史書。

老人出生在SH，還是當年商務印書局唐駝的後人，後來隨家人搬往香港，抗戰時又去過CQ，直到二戰勝利後才又回到香港，曾經擔任過港大圖書館的副館長。60年代赴美，在加大讀完博士後又留校工作。夏斌在旁邊聽琦彥和老人熱聊，雖然自己默不作聲，倒也聽的是津津有味。實際上最近在加州，只要碰到當地的華人，幾乎每個人都有豐富的人生故事，常常讓人受到啓發。

琦彥和老教授聊了半天，眼看時間已晚，大家這才戀戀不捨地停了下來，於是約了第二天一起散步再聊。往回走的路上，落日早已將天邊灼紅，大塊大塊的雲朵呈現出不同的圖案折射著紅霞。夏斌發現自己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留意欣賞起加州天空的色彩和自然的美景；而這項免費的展覽在SH幾乎是不可能有閒暇去觀賞的，嘈雜的人流和緊張的工作節奏狠狠地捆綁住人們的手腳，也遮擋了大家的視線。想到這裡，夏斌禁不住苦笑了一下。

扶著琦彥的手臂回到家，果然楊明已經發了郵件過來。楊明通過當年遠鵬的主治醫生打聽到，遠鵬的確向醫生聊起過，加州有家研究所在癌癥治療方面已有突破，楊明也建議夏斌趁此時間不妨多瞭解一下。夏斌回郵件告訴楊明，最近他打算去參觀加大的醫學院和實驗室，希望有進一步的發現。

第二天同一時間，夏斌和琦彥又帶著元元去那條小路散步，如同去赴一個約會一般。傍晚一到，氣溫漸漸涼爽了下來，一入小徑，就聽鳥啼不斷，元元便雀躍起來。來到小坡後的池塘邊，有兩個少年正在用麪包屑餵魚，旁邊還有一位銀髮人正是唐老。

夏斌一家也饒有興趣地去看水裡的魚羣，驚奇地發現池塘裡的魚養得很肥。“沒有人捕撈的嗎？”

唐老笑著搖了搖頭，“當地人一般只吃處理好以後的魚，大都是海魚，而且法律對釣魚的地點有嚴格約束?！?

這時，有幾隻色彩斑斕的大蝴蝶飛了過來，吸引了元元的注意力，元元迅速地跟了過去，就見蝴蝶停在了水邊的幾顆一米多高的植物上面，花瓣呈半透明的嫩黃色?！安灰鏊?，葉子上有毒！”見元元正伸出手去，教授馬上制止。

夏斌疑惑地望著教授，卻又叫不出眼前植物的名字。“這就是北美洲的棉花草，每年的這個季節，蝴蝶就來吃花粉，然後冬天之前會飛走，一直飛到赤道附近。”

“那可是幾千公里？”

“所以它們才一定要來吃這種有毒的植物，吃下去以後，身體就變得透明而且色彩特別鮮豔，別的大型鳥類在空中一看到它們的美麗就會知道它們有毒，便不會吃它們。長途跋涉纔會安全。”

“所以，動物都知道美麗的東西常常是有毒的？”夏斌不覺嘆道。

大家被這有趣的結論逗得樂了起來。

耳聽附近的鳥聲漸漸安靜下來，蟬鳴聲卻鬨然而起，大家慢慢意識到天色已晚，這才決定倦鳥歸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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