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中的隔壁，一望無際的碎石平原間三三倆倆地長著稀疏的駱駝刺和一些孤獨的樹木，偶爾走過幾只駱駝。道路兩旁，是辛勤的人們所種下的護衛(wèi)著西域之路的白楊樹。而現(xiàn)實，什麼也沒有，沒有水，沒有想象的石頭、駱駝刺、白楊樹……沈先波所能看到的，有且只有乾涸了千萬年的農(nóng)田！

這裡就是新疆，這裡就是走向烏魯木齊的路！

當列車穿越天山隧道，進入達阪城境內(nèi)之後，世界彷彿一剎那間換了另外一個！隧道的東南邊是列車行駛了六七個小時的茫茫戈壁灘，幾乎看不到任何生機的。而向西北方穿過隧道後，沈先波突然發(fā)現(xiàn)這裡居然是一派肥美的草場！

因爲是冬季，所以整個草場紅彤彤的很好看，只不知夏天的時候又是什麼樣的綠幽幽的情景。

涓涓的溪流侵潤著廣袤的草地，成羣的牛啊、羊啊、馬啊徜徉其間。一片片廣闊無邊的樹林，一塊塊零零散散偎依在防護林下的肥沃的土地。過不多時，便有一片開闊的草地，其間整整齊齊排列著數(shù)不清的風車。葉片轉(zhuǎn)動起來的時候讓人覺得很浪漫，很有一些臺灣偶像劇的色彩呢。

“那裡是中國的死海！”曹榮拍了拍沈先波的肩膀，指了指遠處風車間的白地，“我們到了鹽湖城了，那湖裡生產(chǎn)鹽的。”

先波調(diào)轉(zhuǎn)了手機的攝像頭，瞄準著那一片白茫茫的小點兒先拍下來留作“證據(jù)”再說，免得因列車走過而留下遺憾，然後慢慢享受那一片風景：遠遠的看的並不是很清楚，不過白色的區(qū)域看起來很廣闊，而且依稀可以看見很多卡車就行駛在其間。

“那是運鹽的車。”曹榮說。這裡既然是鹽湖，那麼除了作爲景點供別人免費觀賞外，它還有一個重要的功能就是向全疆乃至全國提供食用鹽以及工業(yè)用鹽。

據(jù)說他們們經(jīng)過了葡萄溝，想必景色也不錯，不過很可惜先波並沒看到。但不管怎麼樣，這總算是先波想象中的“我們新疆好地方”，所以早將之前幾個小時因戈壁而帶來的不安給驅(qū)散掉，快快樂樂地到達了目的地。

這是一座美麗而又繁華的城市，站外高大的樓宇看起來與內(nèi)地的沒什麼兩樣，唯一區(qū)別的只是閃爍其中的圓頂清真教堂。帥氣白淨而又高大的艾力開車過來接他們，展現(xiàn)了邊疆少數(shù)民族特有的好客熱情。馬路上不時走過的“大鬍子”以及抱著頭巾穿著長袍的女人，讓沈先波頓時有種走入了異國的錯覺。

“沒見過新疆的少數(shù)民族吧？所以讓艾力過來給你見識見識一下，領略西域風情。”曹榮爽朗一笑，爲結(jié)束二十八個小時的車程而感到開心。

說老實話，西域風景很吸引人，不過沈先波很清楚自己此行並不是來旅遊的，所以對於曹榮的話，沈先波很保守地笑了一笑。而上了艾力接他們的車後，先波更是一直關注曹榮和人家會說些什麼話。

不管怎麼說，他要儘快知道區(qū)域工作者的工作性質(zhì)，好以最快的時間融入到區(qū)域工作中去。

“你們這個月賣的如何了？”

“你們某總最近在幹嗎呢？”

“上個月發(fā)了多少銀子了你？”

一路上，曹榮不斷地問著，漸漸的全是些家長裡短的話了，似乎越到後來越和工作沒關係。沈先波疑心這是不是話中有話，但細聽之下卻什麼都沒聽出來。所以，去往店裡的路上，他都是悶不吭聲地聽著他倆嘻嘻哈哈地一問一答。

“先找個住的地方。”焦急著想看這裡的4S店是什麼樣子時，曹榮突然回過頭問了問他，“你要住宿舍還是住旅館？”

“隨便。”沈先波很違心地說。當然不想住宿舍了，沈先波聽說曹榮以前在烏魯木齊是和另外一個常駐這裡的人擠在一張牀上。現(xiàn)在加上他自己，三人睡一張牀嫌擠得慌不說，他那呼嚕聲誰受得了？

曹榮並沒看他，但卻似乎知道了先波心裡在想什麼一樣：“那就住酒店吧，本想省錢的，但怕你睡不好。” ωwш ?TTκan ?￠o

先波聽了，心裡頓時一陣感動。

似乎倒騰了很長的一段時間，先波他們終於可以去人家的店裡了。直到此時，他才放下心來，因爲雖說自己已經(jīng)在區(qū)域工作了，但對自己要做什麼事情卻是什麼都不知道。一路上，曹榮也曾說過，不過一來他說的很籠統(tǒng)，沒辦法在沈先波的腦子裡留下具體的框架；二來沈先波留戀於窗外的風景，心潮澎湃地幻想著一個個故事，所以也將他很多話當做耳旁風丟掉。不過他說了一句最熟悉的話，讓他想丟都丟不掉：

“你有什麼問題就問我。”

事實上，這麼多年來，沈先波最大的毛病就是“沒有問題要問”，之前是的，現(xiàn)在依舊沒有絲毫改變。所以讓他有問題就問，他恐怕要等到猴年馬月了。不過有一點好處就是因爲曹榮此行就是實戰(zhàn)工作，而非帶他去實習，所以雖說他不知道該問什麼，但可以將他去人家店裡第一件要做什麼事情，拜訪什麼人，要說什麼話都給記下來。因爲先波知道，以後他要做的事情就是和他一個樣子了。

拜訪了人家董事長，說了一些沈先波聽不懂的大道理，還有一些家常話題；召集了人家的銷售副總，就業(yè)務上的問題說了一些：價格執(zhí)行、銷量目標、傳播推廣……然後，沈先波總結(jié)一個經(jīng)驗就是和職業(yè)經(jīng)理人說的最多才是業(yè)務，而和董事長投資人之類的人，重點不是說業(yè)務而是說家常，用官方的話來說就是關係維護。

“曹榮主任就某某某某事情向某4S店的領導人表示誠摯的問候和深切的祝願，同時就雙方共同關心的話題展開親切的交談……”大概這些閒聊用幾句話也可以概括爲這麼一句新聞話吧。

沈先波點了點頭，找了一個沒人看見的地方，將他們的講話內(nèi)容概括地寫在自己事先準備好的筆記本上。而那本被他記了密密麻麻筆記的本子，事實上他自記下某條信息後就再沒看過第二遍。

閒話說畢，曹榮便領著他走到三樓一個六人辦公區(qū)，不過當他們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只有一個人。據(jù)介紹，他是DR金融公司在新疆的駐點員，也是合陽市人，每個月可以不用回去的那種。

他和曹榮是老熟人，所以大家見面相互寒暄了幾句。然而在他們閒談時，先波已經(jīng)完全不在閒談狀態(tài)。對於先波來說，工作纔是最重要的，他已經(jīng)和曹榮相處了這麼長時間了，然而到現(xiàn)在打開電腦還是腦子裡一片空白，這個胖子又不來教自己，所以他閒得心裡發(fā)慌。

的確，打開電腦後，先波實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麼事情，所以站在曹榮後面，看著他搗鼓著一串溜密密麻麻的訂單數(shù)據(jù)。

“怎麼了，你的電腦接上網(wǎng)了沒有？”曹榮突然回過頭來，莫名其妙地衝沈先波說了這麼一句。得知先波還沒連上網(wǎng)後，便忙活著找了一個人幫忙擺弄。

天啦，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十一點多了，這麼慢慢吞吞的，估計一整個上午都幹不了什麼事情。而且老實說，先波現(xiàn)在肚子就有點餓了。

“你先看看數(shù)據(jù)，熟悉一下工作軟件。”曹榮丟下一句話，便忙著和兩個滿臉堆笑，靠在辦公區(qū)外的女人交代什麼話。

聽口氣，她們是來取合格證的，不知何故沒拿到，所以過來託曹榮說個人情。見沈先波站在一旁，她倆又在曹榮面前對他這個新來的表示關心。但此時的沈先波，不要說沒留心他們在說什麼，連她們的長相他也沒在意。

此時，他腦子裡想的都是自己的工作該如何入手，然後想著想著，心裡忍不住焦躁了起來。

先波記得以前剛進公司做新員工的時候，自己也是這樣被分派給一個像曹榮這樣的師傅，看人家在做什麼，然後不懂的提出問題；也是和今天一樣，他不知道人家正在做的是什麼事情，所以腦子裡一片茫然，更不可能提出問題了。

現(xiàn)在，沈先波唯一能提出的問題就是：“我應該問什麼問題？”

一股無名的心慌衝擊著沈先波。這也難怪，在剛進DR公司的那段時間，雖說自己不知道人家在做什麼，也不知道應該問什麼，但好歹他好歹可以在二十多號，甚至更多人中間東遊西蕩，天南地北地嘮嗑著。現(xiàn)在，他所面臨的對象只有曹榮，還有那個金融公司的人。

正當沈先波無所適從的時候，一個叫做“天山雪蓮”的人添加他爲好友，然後噼裡啪啦地蹦出幾個讓他受寵若驚的字來。這幾個字很有磁力，因爲不論他怎麼橫想豎想，千算萬算也萬萬算不到這個人會將他加爲好友。而且那個人和他簡簡單單說的話，似乎是一種監(jiān)控。

“在幹什麼呢？我是江小水！到新疆了吧，在哪裡還過得習慣吧。”

“嗯。”先波回覆著，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習慣不習慣，但兩個小時的時差卻讓先波真有些無所適從。雖然辦公區(qū)四周封閉，但外面強烈的陽光卻依舊能通過對過的白色牆壁，刺眼地反射到他的身上。投射而來的一米陽光，越顯得空氣的寂靜，挖空著他原本就無助的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