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陳世子沒有想到的是, 僅過了一個月,他就會見到他默認的對頭謝小朝。而且他老爹還下了一道足以讓陳世子哭天喊地的旨意:娶謝家女爲世子妃。
那個自小在邊塞之地長大的女子,不用看也知道一定是個粗糙豪放的野女人!更何況自己要是娶了謝家女兒, 那該死的謝小朝不就成了自己的大舅子!想想就窩氣的很!爲此, 陳世子苦苦哀求了他老爹好幾日, 可他老爹非但不心疼他, 還說什麼謝家老將軍爲國捐軀, 謝家一門忠烈,能娶到謝家女是他的福氣。
其實陳世子哪裡不知道,他老爹是看如今邊關安定, 謝家手中的軍權也是時候歸還給王室了,才用他這個倒黴兒子做餌, 召謝氏一族回朝櫻。名爲娶親, 實則是想削了謝小朝手裡的軍權。
折騰了好幾日, 陳世子終於認了命!既然他老孃和老爹都喜歡這個媳婦兒,娶就娶了吧, 大不了成婚後自己不理睬她就是了。
陳世子抱著這個念頭,陪著他老爹一起站在城垣上,望著那浩浩蕩蕩的隊伍自北而來。
這一日的陽光分外的好,似是一張金色的巨網,從天際傾瀉下來, 浮動在一張張越來越清晰的人臉上, 帶著邊塞之地獨有的蒼涼孤寒氣息, 和這暖香玉潤的朝櫻顯得格格不入。
也是在這個時候, 陳世子一向高傲的眼眸中, 第一次顯露出了不可思議。
那個爲首的騎在馬背上的墨衣男子,有著一雙雪鷹一樣桀驁狠厲的眼眸, 可配著這雙眼睛的卻是一張驚豔絕世的臉,讓人不由的想到了綻放在雪域最深處的冰蓮。
覆雪千里,只爲了滋養出這樣一株獨一無二的蓮。
“謝老三的容貌也就中等偏上,沒想到生出的兒子比孤的還要標緻。”王上用著自以爲旁人聽不見的聲音嘀咕著,不服氣地看著自家英俊瀟灑的兒子。
老爹啊,有你這麼貶低自己兒子的嗎?陳世子不悅的撇撇嘴,可心底裡還是十分在意有人長得比自己出色。
而謝小朝這張臉,一出現在朝櫻姑娘們的面前,就把她們給激動壞了,什麼矜持、端莊全都給拋到了姥姥家。
沒一會兒功夫,謝小朝的懷中就被拋滿了各式各樣的珠花、手絹,可他卻好似沒有看見一般,依舊保持著一貫的冷傲,留給被迷的七葷八素的姑娘們一個挺拔修健的背影。
“父王,人都走了。”陳世子有些想不明白,他老爹爲什麼要鬼鬼祟祟的帶自己來城垣上偷看謝小朝。難道就是爲了證明自己長得不如人家兒子好看?
“淮兒,你可看清楚跟在謝小朝身後的將士有多少?”
這個?陳世子粗粗的回憶了一下,心底卻對方纔的疑惑有了一絲瞭然,看來自己老爹還是對謝家人不放心啊。
“不足五百人。”
“可據沈丞相所言,謝家在邊塞的親兵可不止這麼一點兒。”
他老爹饒有深意的話,讓陳世子暗自嘆了一口氣:君王之心向來多疑,不知道自己坐上了那把王位後,會不會也整天疑神疑鬼?
陳世子望著那輛算不得華貴的馬車,突然想到自己的世子妃應該就坐在裡頭。有這樣一個驚豔絕世的哥哥,不知道她又會是怎麼樣的傾國傾城?這樣想著,陳世子頭一次對自己未來的世子妃燃起了一絲興趣。
“謝家女兒啊,那可是個手提大刀,殺人不眨眼的母夜叉。我聽人說,她的武藝和她哥不相上下,你們也知道謝小朝的厲害,殺人就跟殺只雞似得。”搖著摺扇的富家公子有板有眼兒的說著,於是一衆紈絝們看向陳世子的眼神中都帶著滿滿的同情。
“夠了!”被唬的一顆心亂糟糟的陳世子,怒氣衝衝的拍著桌子,這讓他身邊伺候著的紅蕊不由一驚,忙出聲勸慰道:“世子爺,您可別聽他們瞎說,他們呢,準是妒忌您娶到了謝家女兒。憑著謝將軍這般容貌,那他妹妹準是個一等一的大美兒。”
芙蓉樓的紅蕊姑娘嬌滴滴的聲音入耳,總算讓陳世子心下的怒火消下去了一些。可他隨即又問道:
“緋色呢,緋色怎麼還不來?”這樓裡的花魁緋色,哪次自己來,她不是伺候在身邊的,可這一次陳世子等了這麼久卻仍不見她的人影。
“這......”紅蕊顯然有些不知道如何開口,可耐不住陳世子越來越陰沉的神色,只得婉轉的回著:“緋色姐姐,她......她去謝府了。”
“謝府?謝小朝家!她去哪裡做什麼?”陳世子握著酒盞的手暗暗用力,他似是知道了些什麼,可還是不願意不相信,這個該死的謝小朝居然能夠在短短幾日內,就讓整個朝櫻最美麗的姑娘都對他投懷送抱。
“姐姐她只是去給謝將軍送一幅字畫。”紅蕊偷瞄著陳世子完全沉下來的臉,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可他這些個紈絝兄弟們不知道安慰正在氣頭上的陳世子,還巴巴的往火上澆油。
“緋色姑娘的字畫,我等可是求了好久都求不來的,沒想到她竟然會親自給謝將軍送去,看來這謝將軍的魅力還當真是無人能力啊。”
“是啊,不止是緋色姑娘,就連向來喜歡端著一副清高架子的風鈴樓花魁柳瑟瑟,聽說也去了謝府,給謝將軍彈琴。”
“還有柏香樓的花魁凝霜。”
“曇春樓的花魁百小珍。”
“小珍兒也去了?你大爺的,這騷貨前幾日還口口聲聲說此生只愛我一個!”
“......”
“這些姑娘們自從去了謝府後,一個個都閉門謝客,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謝將軍給玩壞了?”
“.......”
“謝小朝!你敢在本世子的地盤上囂張!”陳世子一拍桌子站起身,目光所及之處,紈絝兄弟們都自覺閉上了嘴巴,心下卻一個個期盼著:世子爺的眼神非常有殺氣,接下來有好戲看了!
於是,陳世子和謝小朝的第一次正面對決就發生在了當日下午。
爲此,向來最對自己的容貌十分自信的陳世子,這日還特意回府換了一身行頭,天水藍的錦袍上繡著精細華貴的紋飾,腰際佩著一枚不輕易示人的墨玉,手上還特意戴上了一隻沉甸甸的玉扳指。
陳世子對著銅鏡露出一個自信滿滿的笑容,鏡中人也確是俊美無雙,貴氣逼人。尤其是這雙讓朝櫻所有姑娘見了,都挪不開眼的雙眸,就像一潭清明的水,能照見出塵世間一切的污穢。難怪,戒珠寺的延悔大師,總說他有佛緣。
陳世子挺胸昂頭的從府邸離開,而後神色凝重的站在了一身白衣的謝小朝面前。這樣近的距離,他和他身後的紈絝兄弟們,都看仔細了這張令朝櫻各大花樓的花魁們魂不守舍的臉。
白衣勝雪的絕色男子,有著一雙令所有望向它的靈魂都捨不得離去的眼眸。紈絝兄弟們中,有幾個甚至偷偷嚥著口水。
若果說女媧摶土造他們這些普通人,只用了一炷香的時間的話,那麼在造謝小朝的時候,一定仔仔細細、反反覆覆的捏了一天一夜。
而這張精緻的尋不到一絲瑕疵的臉上,卻絲毫感受不到一絲女氣,反而給人一種背脊發涼的壓迫感。就像翱翔於天際的雪鷹,鎖定了地上無路可跑的獵物。
這番他對上陳世子越看越沒自信的眼神,眼角的淚痣隨著他勾起的嘴角而向上挪動著,這讓陳世子別開眼忿忿的暗罵著:妖孽,絕對是妖孽!
“不知世子找臣所謂何事?”帶著些沙啞的聲音清冷而孤傲,謝小朝似乎並不待見這個朝櫻的大名人,甚是於有些厭惡。
“本世子聽說謝將軍的府上最近來了不少美人兒,故而想過來瞧瞧。”陳世子篤定這個“妖孽”絕非什麼正人君子,再加上邊塞那地方的女人怎麼能和朝櫻的相比,這“妖孽”準是獸性大發,將那些個可憐的花魁們都給折磨慘了!
此話一出,讓謝小朝眼底的厭惡之意更甚,他冷冷的看著即將成爲自己妹夫的陳世子,可那眼光分明就像是在看著一隻“嗡嗡”亂叫的蒼蠅。
“謝將軍莫不是把這些美人都給藏起來了?”陳世子被這樣的目光看的渾身不自在,總覺得這個“妖孽”是在鄙視自己。
而下一刻,陳世子猝不及防的被一雙修勻冰冷的手鉗住了下巴,那雙近在咫尺的眼眸中,迸發著寒冷而危險的光芒,他的聲音似夾著暴雪的風,落入陳世子耳中時,令他的血液都好似凝結在了一起:
“臣對那些女人不感興趣。”
這突然發生的一幕,讓紈絝兄弟們的眼中紛紛露著驚詫而興奮的光芒。
這場面也太勁爆了吧!莫非謝將軍他喜歡的是世子爺,這也難怪,世子爺的長相絕對不輸給那些花魁!
可隨即,他們發現自己猜錯了。因爲謝將軍不急不緩的補充道:“世子你放心,臣對男人也不感興趣。”
陳世子這才晃過神來,憤怒的甩來這隻冰冷的手,“謝小朝!你......你......你......”世子爺一連說了好幾個你,都無法準確的表達出自己此刻對他的痛!恨!
“世子要是沒有其他事,臣就先失陪了。”謝小朝依舊是一副孤傲清冷的模樣,絲毫不覺得自己方纔的舉動有什麼不妥。
這回這幫紈絝兄弟們倒是覺察到了陳世子的憤怒,你一眼我一語的安慰著這個對陣落敗的世子爺。
“世子爺您消消氣,跟這種吹邊塞風長大的粗野之人有什麼好生氣的。
“是啊,世子爺,您身嬌體貴的,爲這種人氣壞了身體可不值當。”
“我請世子爺喝花酒去!”
“我給世子爺找畫舫遊湖去!”
“我替世子去買城外老郭家的美酒!”
“......”
捏著拳頭的陳世子,在這些紈絝兄弟們的安慰下,心情才稍稍轉好了一些。他對著那抹白色的身影恨恨的說道:“這個仇,本世子記下了!”
陳世子在離開謝府的時候,正好遇上了四個端著果盤的侍女,且一個個都長了天仙似的面容,而這些人他好像都認識......
“緋色?”
“凝霜?”
“瑟瑟?”
“小......小珍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