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妄大師還未邁進周府的門, 就看見一個穿著紅衣的少爺,懷中抱一隻白貓,急衝衝的朝著自己走過來。
“大師啊, 我正有要事想去找您, 這事兒只有大師您能幫我啊?!必埳贍斠荒槣I汪汪的握著離妄的手, 一副你要是不答應我, 我就哭給你看的仗勢。無奈大師的視線一直落在他懷中的白姐兒身上, 只盯的它貓身一顫,往自己主人懷中緊靠。
“你的白姐兒不是好好的被你抱著嗎?”陶林能想到的貓少爺?shù)囊?,無非就是他那些稀罕的貓兒了, 可眼下顯然不是因爲這事兒,莫非這貓少爺家裡還有其他貓仙?
思及此, 陶林立馬露著一張興奮的八卦臉, 豎起耳朵聽著貓少爺接下來講的話:
“小師父有所不知啊, 這要事不是關於我的白姐兒,而是我妹妹眠兒?!必埳贍斠贿吂Ь吹恼堧x妄進府, 一邊吩咐下人去準備糕點茶水。
妙園中,陶林還是頭一次看見這麼多名貴的貓兒,和這一隻只肥胖胖、嬌滴滴的貓兒過得日子一比,自己果然是個窮人??!
“皮皮,你看那隻橘貓好像很喜歡你?!碧樟趾χ檬种钢请b蹲在皮皮凳子邊上的橘黃色的貓, 可皮皮沒有看貓兒一眼, 他的眼睛裡只有一個陶林。
陶林發(fā)覺皮皮看自己看的出神, 不由心疼的摸了摸他的頭。這幾日皮皮似乎不太舒服, 整個人都懨懨的沒有什麼精神, 連話也不太愛講。陶林看著眼前這張略顯蒼白的小臉,柔聲說道:“皮皮你要是哪裡不舒服, 一定要告訴我?!?
和皮皮的點頭一同落下的是離妄有些吃味的聲音:“小孩子可不能這麼慣著,越慣他就越嬌氣?!彼傆X得自家徒兒對這個小白臉,比對自己上心的不是一點點,還有這隻水性楊花的肥貓,上一次來的時候還黏著自己不肯走,這會見了小白臉就完全當自己不存在了??蓺?,實在是可氣!
離妄越想越氣,放下茶盞的同時濺出了不少水在貓少爺周圍的手背上,他到?jīng)]有什麼,倒是他懷中抱著的白姐兒幾乎嚇得想要從貓少爺懷中掙脫出去。
“白姐兒今兒個是怎麼了?”貓少爺一臉疑惑的摸了摸它的腦袋,可惜他聽不到白姐兒此刻的哀嚎:“讓我走,老孃不想落在這個和尚的手中啊......”
貓少爺因爲記掛著他的妹妹,因此不像平常那般哄娘子似的哄白姐兒,只是將它摟的更加緊了,而後抽了一下鼻子,悲傷欲哭的說道:“大師,我只有這麼一個妹妹,要是她出了什麼事兒,我爹孃肯定會承受不住打擊的,請您一定要救救她?!?
“生病這種事我救不了,還是找大夫瞧吧?!弊约簛磉@裡可不是爲了救他妹妹的。離妄仍舊盯著白姐兒,尋思著什麼時候下手。
這隻可惡的貓妖,竟敢傷害他徒兒!還真是活膩了。
在大師兇狠狠的目光注視下,白姐兒瑟瑟發(fā)抖的縮著身子,心中默唸:看不到我,看不到我......而她的主人此刻正急切的將身體往離妄大師那側傾,嚇得它以爲自己就要暴露了。
“不是生病,是中了邪?!必埳贍斨車荒樥J真的解釋道,他這話立即引起了陶林的興趣,後者眨著一雙嫵媚的狐貍眼,先她師父之前問道:“中邪?”
“是啊,那邊來信說,眠兒從前天夜裡起就昏迷不醒,莫要說大夫了,陳小侯爺連宮裡的御醫(yī)都請來了,可還是診不出眠兒的病癥。這不是中邪是什麼?”
貓少爺雖然對這個妹妹沒有多少情感,可她到底是自己的親妹子,那份關心還是在的。所以他得知妹妹恐怕是中了邪之後,立即就想到了法力高深的離妄大師。
“大師,請您一定要救救我妹妹!”貓少爺就差給離妄跪下來了,母親在大哥死後身體就一直沒有好過,這回妹妹要是也去了,那豈不是要了母親的命!
“師父,你就答應了吧。”陶林看著淚眼汪汪的貓少爺,總覺得師父要是再不答應,這個病秧子就會昏死過去。
其實“小狐貍”的私心裡還存了點別的想法:師父要是答應救病秧子的妹妹,自己不但可以去朝櫻,還可以住在侯爺府裡。蒼天啊,朝櫻再加上侯爺府,這簡直是夢幻之行?。∽约夯盍耸吣?,還沒有去過王城呢!這要是回到了村子裡,跟大傢伙那麼一吹,可不得把他們都給羨慕死,尤其是那顆死魚蛋!妙啊,真是太妙了!!
眼見師父大人還在猶豫不決,“小狐貍”急的挽住他的胳膊央求道:“師父您看周少爺還請我們吃過麪,現(xiàn)在他妹妹中了邪,師父您可一定要救救她。再說了師父法力高深,那些妖怪見了師父您像老鼠見了貓一樣,不用出手就全都嚇跑了?!?
貓少爺周圍一臉感激的看著這個俊秀的小師父,連忙順著她的話說道:“是啊,大師法力高深,只要您願意出手,我妹妹一定能平安無事。”
這兩人默契十足的一唱一和,終於讓離妄那顆光芒四色的腦袋點了點,就在“小狐貍”和貓少爺心下高呼著“太好了”的時候,大師又和貓少爺補充了一個條件:將白姐兒交由他照看一會兒,理由是他十分喜愛白姐兒,只求能在前往朝櫻之前抱著它待一會兒。
師父什麼時候喜歡貓兒了?陶林疑惑的看著離妄那張面帶笑意的臉,她記得以前師父看見村子裡的貓兒朝他蹭過來時,都會讓自己去把它們趕走的。
這個條件也讓貓少爺十分爲難。白姐兒可是他的心頭肉,這要是擱在平時,就算刀子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會將白姐兒交給其他人,只是現(xiàn)在不一樣,妹妹和老孃的性命都擱在大師手中,他是不能不答應了。
“周圍,你要是敢把老孃交出去,老孃就再也不理你了?!卑捉銉涸谛闹泻拷兄峋透杏X到自己落入了一雙結實有力的臂彎中。那個人身上的冰冷氣息,讓她連哀嚎的力氣都沒有了。
“大師,一會兒是多久?”貓少爺不捨的摸著被大師抱在懷中的白姐兒,不知不覺中整顆腦袋都要碰到大師的下巴了。
離妄一邊將那顆散發(fā)著藥味的腦袋撥開,一邊微笑著說道:“一會兒就是很快?!?
可是這很快又是多久啊?貓少爺欲哭無淚的看著大師瀟灑離去的背影,一顆心痛的厲害。
被留在妙院的陶林柔聲安慰著這個失去了愛貓的病秧子少爺:“出家人不打誑語,師父說很快就一定很快能把白姐兒還給你的?!?
顯然這話說的陶林自己也有些不信,她也很鬱悶啊,師父大人怎麼就抱著一隻貓走了呢,還把自己和皮皮留在了這裡。他不會真的看上那隻貓兒了吧,它是長得好看了些,白了些,抱起來應該軟軟的很舒服,還是一隻能飛仙的貓兒......
“小狐貍”越想越有一種危機感,她搖晃著腦袋安慰自己:不會的,不會的,我應該相信師父不會爲了一隻貓,拋下我自己走掉的。
爲了打發(fā)這一段“一會兒”和“很快”的時間,陶林一個勁兒同情緒低沉的貓少爺講述著各種趣事軼事,許是被她爽朗的笑聲所感染,貓少爺也不由提起了幾分興致,就在陶林講到白瀾園裡的屋子都像抹了金子一樣亮的晃人眼時,貓少爺順勢接著她的話說道:“說來這白瀾園的小銀環(huán)最近不知怎麼的,也不登臺唱戲了。底下人在傳她受到了驚嚇,整個人都精神恍惚的。哎,這眠城裡最紅的兩個角兒,可惜了?!?
聽他這麼一說,陶林上揚的嘴角瞬間被扯平了,她心虛的摸了摸鼻子說道:“是嗎?這事兒我可不知道。”
不知道纔怪!那日收拾完周大色鬼之後,自己被師父抱著離開了渡夢河,完全將昏死在草堆裡的小銀環(huán)忘在了腦後。現(xiàn)在她成了這樣子,鐵定和自己脫不了關係!美人兒啊,你可要趕快好起來。
就在陶林垂著腦袋祈禱的時候,坐在她身邊的陶皮皮像是知曉了她的心事一般,一雙軟乎乎的小手輕輕的拍著她的後背,“你不需要自責?!?
陶林的狐貍眼裡閃著亮瑩瑩的光,隨著“噗嗤”的笑聲,所有的光芒都像遇風的蒲公英一樣四散開來,它們拂過皮皮的臉,落進他開始長大的身體裡。
“你一個小孩子怎麼總喜歡學著大人說話?!碧樟钟腥さ拿てさ念^,卻發(fā)現(xiàn)好像有哪裡不對勁,這手怎麼越擡越往上了?
等她看見身邊這個變大版的皮皮後,不由的瞪大眼睛“啊”的叫了一聲。這聲音中既有驚又有喜,和貓少爺那聲全都是驚嚇的自然不同。
“他他他......怎麼長的這麼快?”貓少爺本來就蠟黃的臉蛋,現(xiàn)在被嚇得更加難看了,那雙灰暗的眼珠子一動不動的盯著對面這張精緻到雌雄莫辯的臉,“妖怪”這兩個字一下子從貓少爺?shù)男牡子苛松蟻怼?
這個問題陶林也無法回答,因爲皮皮的長法本來就是和其他孩子不一樣的??粗茸约褐话税雮€腦袋的皮皮,“小狐貍”的一顆心已經(jīng)完全被喜悅所代替了。這容貌要是完全張開了那還得了,得禍害多少世間女子啊!
陶林花癡狀的摸著皮皮的手,只覺得什麼沈春花、小銀環(huán),和自己的兒子一比簡直都弱爆了,也只有師父大人還能稍微和他比一比。這麼個俊俏的兒子擺著眼前,擱誰誰不喜歡!哎,自己的兒子怎麼能這麼優(yōu)秀呢!真是傷腦筋?。?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我們家皮皮是天上掉下來的仙童,長的自然比尋常孩子快一些?!碧樟挚粗てひ浑p越加烏黑明亮的眼睛朝自己眨著,一顆心就不由地被勾走了。
禍水啊,這孩子長大了絕對是個禍水!
貓少爺周圍似是相信了這一回答。他一邊擦著額頭上的汗水,一邊想著:離妄大師的徒兒說這孩子是仙童,那應該就是仙童了吧。再說他要不是仙童的話,怎麼能長的這樣好看!
“你不怕我?”皮皮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擔憂,那雙本該俊氣十足的眼睛,因爲眼尾的淚痣而添上了一絲嫵媚。
陶林捏著他冰涼的手,毫不猶豫的應道:“當然不怕啊,你是我撿回來的,還隨了我的姓,我抱過你,餵過你,以後還要給你買房子娶老婆。所以無論你變成什麼樣我都不會害怕?!彼傆X得這雙眼睛好像在哪裡看見過,只是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
皮皮一直憂心的事,因爲眼前之人的笑容而散做風塵,他忍不住擡起手捏了捏陶林的鼻子,褪去稚氣的嗓音像是玉佩撞擊在一起時一般,清脆而溫潤:“無論我變成什麼樣子,都會好好護著你。”
他此刻的神情一定是過於像著一個人,纔會讓陶林看向那雙眼睛時,覺得他真的不是自己的兒子,而像是一個久別重逢的故人。
她信了這樣的話,信了這個小小少年說要護著自己。她一邊點著頭,一邊捏著皮皮高挺的鼻子:“小仙童,你是不是有長高的秘術,趕緊讓我也學習學習?!?
“小狐貍”琢磨著,照皮皮這個長法,過不了多久自己就是三人中最矮、腿最短的那一個了。雖然自己在女孩子堆裡不算矮,可是她還是希望能再長高一點,這樣等下次親師父的時候,就不用這麼費力了。
“我不會什麼秘術,你這樣就很好了。”
“小仙童,你真的不會秘術?”陶林瞇著狐貍眼看著這張有些紅撲撲的臉,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正越靠越近,就差把整張臉都貼上去了。
“莫動!”晴空中驟然炸響的聲音,讓“小狐貍”嚇得渾身一個哆嗦,身體不受控住的朝前傾倒落在了皮皮的懷中。
師父一念自己的法號,就代表他生氣了。而這一次師父好像氣的特別厲害!她到底做錯什麼了嗎?“小狐貍”瑟瑟發(fā)抖的閉上了眼睛等死,卻發(fā)覺有一雙冰涼的手輕柔的摸著自己的腦袋,這讓她提著的一顆心稍稍放下了一點。
與此同時,離妄的面色簡直陰沉到隨時準備咒死人。
這又是哪裡來的小白臉,敢調(diào)戲自己的徒弟!看這脣紅齒白不男不女的樣子,不是狐貍精就是野貓精,不管是哪個,先滅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