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眠,醒來時已日上三竿,又是一個明媚的豔陽天……
“哎呦,小主子,你慢著些,別跌倒了。如果您有什麼事的話,老奴我賠上性命也擔待不起?。。。 币粋€公鴨嗓的聲音傳到了正躺在池塘邊數鴨子的肖豔逸耳中。
“一大早上的就在別人家院子裡大呼小叫的,擾了別人的雅興,難道不覺得太沒有家教了嗎?”正愁著昨天被爹爹懲罰了,心情不好,今天就有人幫她舒緩怒氣了,呵呵呵呵。
“你是何人?居然敢對主子無禮?”吵人的公鴨嗓再度傳來,聲音中少了先前的諂媚,多了點狐假虎威的態勢。
“阿水,不得無禮?!币粋€清越的聲音傳來,引得肖豔逸正視起面前的這個只有十來歲的小屁孩,“是我們無禮在先,擾了姑娘的清淨。敢問姑娘是這丞相府的何人?”
眼前的小男孩看起來十來歲的樣子,但是舉止氣度絕非凡人,尤其是身上的暗紫色長衫,雖然不清楚是什麼面料,但絕對堪比蜀繡,更甚的是長衫下面的金色圖騰,應該是純金線縫製,上面的暗紋應該是……是龍?
雖然肖豔逸現在只是個5歲的孩童,可是30多年的社會經驗告訴她,眼前這個小子,絕非凡人。
“咳咳咳”清了清嗓子,肖豔逸儘可能的擺出一副小大人的姿態,給眼前的少年見了一禮,答道:“小女肖豔逸,丞相大人正是家父?!贝藭r的肖豔逸臉上的表情無比莊重,如果他爹見到了,絕對會拜謝祖宗,這個調皮搗蛋的小傢伙居然變得如此乖巧。
清脆響亮童音響起,好似有一絲清泉流入心中,讓人忍不住望去。
只這一眼,上官昇呆住了,出現在眼前的,是個一身藍衣的小女孩,柔順烏亮的長髮直直垂下,並不像其他小女孩般梳起總角,長長的睫毛不時微動,藍寶石似的眼瞳正在好奇怪的打量著他們。
上官昇聽說過肖豔逸,因爲她母親的那個醜聞當年傳遍整個皇都。而跟那件醜聞相提並論的就是當今丞相對她亡母莫紫那份矢志不渝的愛戀。
那時的肖子玉不顧身邊親朋的反對,執意迎娶了被人糟蹋了的莫紫,卻不想莫紫剛進門就被診出懷有一個月的身孕。就算如此,肖子玉依然不計前嫌的呵護著莫紫和她肚子裡的孩子,天風國衆人無一不被他的癡情所打動。更難得的是莫紫死後,肖子玉從未再娶,而且一直將莫紫的孩子視爲己出般撫養,對這個孩子的寵愛舉國震驚。他曾下令禁止丞相府下人私下討論肖豔逸的身世,而那些在府外笑話肖子玉說他替別人養孩子的人,都被他想盡一切辦法剷除,而且下場十分悽慘。
所以哪怕全天風國所有人都知道眼前的這個相府小姐並不是丞相親生,卻沒有一個人敢對她不恭敬,而肖豔逸也成了全天風國唯一不知道自己身世的人。
也正如此,上官昇所想到的肖豔逸,不過是一個稍微有點才情的女孩兒罷了,畢竟她生母曾是天風國第一才女。只不過眼前這個女孩兒,當她出現在上官昇面前時,就不僅僅是個才女了,她就那樣不期然地走進了自己的心。絕色的容顏、舉世的才情、還有靈動的寶石般的眸子……
“咳咳咳”震驚的視線在肖豔逸的想象範圍內,她自然知道哪怕自己只是個小女孩,可容顏絕對傾國傾城,“你是誰?叫什麼名字?”肖豔逸想努力的表現出主人家的氣勢,擡起頭仰視面前少年的臉,可肖豔逸忘了自己還只是個5歲的孩子,她的眼睛被少年身後的暖陽刺得晃不開眼。
“呵呵呵”一絲輕笑從少年的嘴角溢出,“我叫上官昇,是當今皇上的第三子?!?
肖豔逸知道,當今皇上育有五子,唯有第三皇子是皇后所生,所以甫一出生,就被立爲太子,享受著至高榮華。
“原來是太子殿下?!毙へW逸小聲咕噥著。
“太子殿下,你來我們家是要做什麼呢?”收起了兩分張狂,肖豔逸知道,自己可不會在這個未來會成爲皇上的天之驕子面前放肆。
“呵呵,逸兒,我可以這樣叫你嗎?”少年的聲音溫潤如玉。
肖豔逸心中滿頭黑線,你是未來的皇上,誰能管得了你啊,你愛叫啥叫啥吧。但是嘴上依然恭敬有禮的說道:“太子殿下垂憐,小女子不勝榮幸?!敝徊贿^她努力繃緊的神情反而出賣了她的本性。
“逸兒,你就叫我一聲昇哥哥吧?!鄙瞎贂N低頭看向面前這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兒,心頭涌起了無限的憐惜與寵溺。
“還有,別繃著了,做回你自己吧?!笨粗κ諗孔约旱男⊙绢^,上官昇輕柔地說著。
“嗯,昇哥哥,這麼半天,你還沒說你到我家來幹嘛呢?”有個太子當哥哥,嘿嘿,以後肯定大大的有好處呀。肖豔逸毫不推拒,叫了出來。
“逸兒,我來這正是爲了你?!?
原來前幾天,都城大雪,皇上來了興致,要衆位公卿文士賦詩對曲,而肖子玉作爲太子少傅自然位列其中。 雖然只是玩樂,可衆位大人又怎麼能放棄在皇上面前獻媚的機會。適時,新科狀元風清月賦詩三首,且篇篇驚才絕豔。這時,不知有誰提了句:肖丞相少時中狀元,三年高升,以十八歲便任丞相之職,此番風大人也是少時便高中榜首,不知此二人誰更勝一籌?
這時,肖子玉輕巧的接過話題:“若論詠雪詩,我也能賦上兩首,可自問比不上風狀元。倒是前幾日從別人那偶得了一首小詩,願念與衆位:
“ 江上一籠統,
井上黑窟窿,
黃狗身上白,
白狗身上腫?!?
“果真匠心獨韻,這詩中不得見一個雪字。卻將雪景描寫的淋漓盡致。風某能否有幸知道,做此詩的是誰?”風清月朗聲詢問。
“正是小女?!?
這件事本來就此結束了,可是不知怎麼傳到了上官昇的耳朵裡,這位小太子因爲好奇心驅使,所以跑到了丞相府,名爲有事請教少傅,實則想知道能做出這樣詩的小丫頭到底是何許人也。
在上官昇與肖豔逸談起這來龍去脈的時候,他們兩個已經混的很熟了。而且通過這番交談,肖豔逸也知道了,哪怕是身爲一國太子,但上官昇此時畢竟還只是個十歲的孩童,可以受好奇心的驅使做事。
“所以說,逸兒,你還真的是個天才,小小年紀,就能做出如此佳句。”上官昇撫弄著肖豔逸的頭頂,寵溺的誇耀著。
也許是被誇的有些飄飄然,肖豔逸忍不住脫口而出:“昇哥哥,那你知不知道白雪紛紛怎麼形容才恰當呢?”上官昇思索片刻,正待回答。
沒想到肖豔逸接著微張檀口,一字一頓地說“未若柳絮因風起。”說完肖豔逸得意的望向上官昇,那驕傲的眼神彷彿在說:看看,我厲害吧。
沒想到卻對上了上官昇灼灼凝望的暗紫色眸子,頓時手足無措起來。
“昇哥哥,你的眼睛好漂亮啊。”話音剛落,肖豔逸的臉已經紅得好像番茄,暗叫道:自己好說也有三十幾歲了,怎麼還會這麼花癡,除了看到星聞。想到藍星聞,肖豔逸剛纔還明亮的笑臉瞬間黯淡了下來。
“逸兒,你怎麼了,不開心嗎?”上官昇看到眼前小娃上一秒中對著自己好像要流口水,下一秒卻彷彿深陷不堪回憶中的皺的像包子般的小臉,輕聲的問到。
“沒什麼,”肖豔逸努力搖了搖頭,再次告訴自己,要活在當下。甩開剛纔的灰暗情緒,肖豔逸又再次端詳起眼前這個少年。他天生的高雅與應變能力讓肖豔逸知道,此人以後定會成就霸業。 想到這裡,肖豔逸輕揚起招牌笑容,誘惑著獵物走進她的陷阱?!皶N哥哥,既然我叫你一聲哥哥,你是不是應該準備點見面禮給妹妹呢?”
一身白衣的少年,清俊非凡,略一思索,就將身上佩戴的龍紋古玉放到了肖豔逸的手心。
“謝謝昇哥哥!”看著眼前的小女孩兒一臉奸計得逞的笑容,上官昇揉了揉眉心,輕聲嘆道:“逸兒,這是你自己向我伸出的手,希望到最後,你會告訴我,你的選擇沒有錯?!?
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亂了上官昇的沉思。
“太子殿下,原來你在這裡,讓臣下好找。希望小女沒有叨擾殿下,如果逸兒有什麼衝撞了您,希望您念她年幼,不要怪罪。”伴隨著悅耳的嗓音,肖子玉快步走了過來。
肖豔逸想都沒想就衝進那人的懷抱,緊緊攬著他的脖頸 ,脫口而出: “爹爹!!! ”
肖子玉輕撫著她的長髮,墨眸滿是寵溺。
看到這裡,上官昇不自覺的發出一陣怒意,慍怒的聲音傳來:“肖大人,找本宮有什麼事嗎?”
“小臣剛纔才聽家丁來報,說有貴客到來,看到門口軟轎,才知道是太子殿下,微臣四處尋找,纔在這裡找到殿下。希望殿下不要怪罪臣的輕慢?!毙ぷ佑裱凵駵厝岬亩⒅瞎贂N,說道:“太子殿下,此番前來,可有要事?”
上官昇被盯的有那麼一絲不好意思,支吾道:“沒什麼,只不過少傅前幾天留的習題,本宮有幾處不明白,特來討教。”
肖子玉也不戳穿他,只是高深莫測的笑著。迷醉在這個笑容中的衆人沒人發現,那雙打量著上官昇的墨眸,溫情如水中隱著一絲莫明的深意。
送走上官昇之後,肖子玉一言不發的走進了書房,身後亦步亦趨的肖豔逸。
肖子玉的表情有著少見的陰沉,斜倚在軟塌上閉目沉思,白皙的指尖有節奏的敲擊著軟榻旁的小茶幾。
一旁的肖豔逸則窩在專門爲她量身打造的小搖椅裡,不時偷偷用眼睛瞟向軟榻上的肖子玉。
約摸過了一個多時辰,隱隱傳來肖子玉的一聲低喚:“逸兒過來……”
肖豔逸笨手笨腳的爬上軟榻,磨蹭到肖子玉身邊找個舒服的姿勢倚好。
“逸兒,你難道沒有什麼話想要告訴爹爹嗎?譬如說爲什麼會叫當今太子“昇哥哥”?”肖子玉嘆息著笑罵道,滿眼寵溺。
“呃……爹爹,逸兒覺得這件事情也不是什麼大事嘛,再說有棵大樹好乘涼,逸兒不管怎樣,叫了太子一聲哥哥,他當了皇帝以後,想必也不會虧待女兒的吧?!毙へW逸撒嬌一邊撒嬌一邊往他懷裡鑽。
“逸兒,你向來聰慧,爹爹也不會把你當成一個不懂事的稚童。你可知道,你叫他一聲哥哥本不打緊,卻實在不應該收了他那玉佩?!毙ぷ佑竦穆曇糁型钢┰S無奈以及一絲煩躁。
“爹爹,不就是塊破玉佩嗎?你要是不想讓逸兒收,逸兒不收就是了。爹爹不要煩憂?!毙へW逸一面說著,一面擡起白皙稚嫩的小手試圖撫平肖子玉緊鎖的眉頭。
“你哦,當真認爲這龍紋古玉是說退就能退的?”悠然一嘆,肖子玉沉聲說道:“逸兒,等你長大,告訴爹爹你自己的決定,爹爹尊重你的選擇。若你想自由自在的生活,無論是誰逼你做你不願意的事,爹爹拼死也要護你周全。若你不甘平庸,想要創造屬於自己的輝煌,爹爹也會傾盡所有,助你完成心願。爹爹永遠支持你每個決定,不論對錯。因爲不論怎樣,你都是爹爹最愛的逸兒?!?
肖豔逸來不及去深究肖子玉話裡的決絕,那一刻,她的心裡,滿滿的全是肖子玉在這個世界帶給她的溫暖與關愛。她想對肖子玉說自己真的很愛他,自己其實並不是他的女兒肖豔逸。但是到最後,她想說的千言萬語都變成了這兩個字:“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