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人性中的神性

按照罪惡之子的脾氣，撕碎飛光合同的同時，應該會將飛光等人順手捏死纔對，但它的手剛要觸及鐵甲團幾人，便突然縮了回來，然後目光畏縮地朝著聖歌大廈高層望了一眼。

舒爾茨的聲音響起，“你們應該不只有這點本事纔對。”

飛光和千葉臉色十分難看，他們能感覺到，舒爾茨的話並不是對他們說的，而是針對他們身後大人物。

很明顯，舒爾茨從一開始就沒把他們放在眼裡。

兩人作爲荒界頂級玩家，什麼時候受過這種委屈，既然舒爾茨想玩，那他們就玩波大的。

千葉手掌一翻，掌心鑽出一棵金色的小樹，樹上長有三片翠綠色樹葉。

說是小樹，仔細觀察，能發現它只是某條樹枝末端的一小段枝丫，但就是這段邊角料中的邊角料，卻散發出與之體積不相符的宏大氣場。

因爲這段邊角料，來自傳說中的世界樹，尤克特拉希爾。

神話中世界樹連通九大世界，樹幹更是承載著人類所在的“中庭”，這種創世級別的神話巨樹之上，哪怕一段最小的枝丫都不得輕視。

這段樹枝，便是鐵甲團最後的底牌。

拿出它，說明飛光和千葉要拼命了，只不過拼的不是他們的命。

隨著千葉的操作，三片樹葉飄零而出，落到跟在他們身後的三名副手額頭。

三人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便雙目一怔，失去意識。

他們雙目圓瞪，放大的瞳孔逐漸被淡金色浸染，幾個呼吸時間，三人眼底便完全化爲淡金色，身體在三片樹葉的改造下，變爲體態各異的兩男一女。

其中最醒目的，莫過於一名身高超過兩米五，二頭肌比常人腦袋還大的壯漢，壯漢戴著黃銅打造的頭盔，頭盔上印有鳶尾花標記，手中握著一把巨斧，渾身閃爍著電芒。

吳常也是用雷的玩家，體內的雷法殘卷，讓他對雷電之力格外敏感，他隔著很遠便能感覺出，之前從合同中發出的雷電攻擊，便來自銅頭盔壯漢。

不出意外的話，之前差點幹掉他的雷暴，也是他的手筆。

銅頭盔壯漢，正是神秘組織中的雷神佩倫。

三人組中的另一位男性，對吳常來說是老熟人，對方穿著全套西裝，臉上掛著營業員式假笑，明明西裝材質工藝裁剪都屬上乘，可偏偏被男人穿出一種保險銷售的廉價感。

只有隔空吃過吳常一肘的墨丘利，纔有如此獨特的氣場。

三人組中最後的女性，她有著一頭金色的長髮，身上穿著素雅的白色長裙，手中拄著一根長木杖，木杖杖身盤著一條大蛇。

木杖上只有一條蛇，單蛇杖是醫生的象徵，配合女人的氣質，她的定位應該是團隊中的治療者。

三人組的降臨，看得吳常眉頭直皺。

三人身上都有極爲凝實的神性，不難看出他們都是地位穩固的低位神，有實力向著中位神進發。

這種實力，應當是深淵二層中位於金字塔頂端的存在，他們應該無法進入中間層纔對。

然而此刻他們不僅進來了，所展現出的實力，比起地下庇護所中的頭盔男強上不少，與通過神降儀式出現的慾望母神相差不多。

說明從世界樹樹枝上飛出的三片葉子，擁有簡易神降儀式的效果，同樣是神降，論稀有度，也許單獨一片葉子比不上武曲星君木雕，但三片葉子加起來，價值只高不低。

武曲星君木雕可是A級消耗品，付出這麼多人力和成本，就算能收穫一件S級道具都是虧的。

鐵甲團背後的神秘組織，到底想要找什麼？

下方廣場，罪惡之子面對突然出現的三名強敵，沒有絲毫畏懼，它仰天咆哮，身上氣勢更盛。

它身上的黑袍如液體般流動，神性變得更爲凝實，長袍下方，九條幹枯的手臂衝出，向著三人組直接拍了過來。

之前隔著合同，被罪惡之子隨意拿捏，讓佩倫憋了一肚子氣，此刻鑽出合同，能夠放開手腳，那之前的賬，他一定要和罪惡之子好好算算。

“你們都別出手，讓我來！”

佩倫揮舞巨斧，迎著手臂反衝而上，斧刃上帶著電芒，雷電對於邪惡的剋制效果，令巨斧砍斷乾枯手臂，輕鬆的像是砍斷小樹枝。

幾斧掃過，九條手被齊齊斬斷，佩倫覺得不夠盡興，他雙手握住斧柄，原地旋轉一圈，如同扔鏈球一樣，將巨斧飛了出去。

巨斧帶著破風的呼嘯和炸裂的雷鳴，劈砍在罪惡之子胸口，直接洞穿了它巨大的身體。

佩倫伸手一招，巨斧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返回到他手中。

看著捂住胸口，踉蹌著後退，砸在一棟高樓上的罪惡之子，佩倫並未就此停手。

他發出粗獷豪邁的笑聲，揮舞巨斧向身旁，電光撕破空間，在空中劈出一道焦黑的裂縫。

叮噹，叮噹。

伴隨著鈴鐺的響聲，兩隻肩高超過五米的巨大公羊，拉著一輛兩輪戰車從裂縫中走出。

佩倫躍上戰車，指著罪惡之子，喊道：“哈！”

公羊接到指令，拉著戰車狂奔而出，它們踏空而行，載著佩倫飛在空中。

奔跑過程中，兩隻山羊化爲雷電組成的靈體狀態，彷彿兩團球形閃電。

罪惡之子剛藉助背後高樓站穩身體，它還沒從之前飛斧的打擊中緩過來，山羊戰車便已經來到它面前。

戰車撞在它胸口，發出沉悶的巨響，這一瞬間，全威爾多市的市民，都感覺自己的心臟變爲一面小鼓，有人拿著榔頭照著他們心臟來了一下，好懸沒給他們心臟敲破。

身子弱些的居民，光是聽到聲響，都令耳鼻滲出鮮血，住在ICU中的病患，許多都被這一聲悶響直接送走。

市民們只是聽上一聲，所受影響尚且如此，罪惡之子正面承受戰車的撞擊，傷害可想而知。

兩隻公羊直接將罪惡之子胸膛撞得凹陷進去，胸口部分的液態黑色長袍，被戰車上的雷電蒸發，露出罪惡之子長袍下乾枯漆黑的身體。

罪惡之子的胸椎的被撞碎，上半截身體向前傾倒摺疊，看著罪惡之子前傾的頭顱，佩倫揮出一斧，直接斬斷罪惡之子的頭顱。

“阿克索，動手。”

罪惡之子的頭顱落地，手持蛇杖名爲阿克索的女人迅速靠近，用蛇杖在罪惡之子頭頂一點，令掙扎的頭顱瞬間凝固，墨丘利及時跟上，朝著罪惡之子腦門貼上一張合同，直接將頭顱收進合同。

罪惡之子不是刑天，沒了腦袋不能以乳爲目，以臍爲口，繼續作戰。

它的身體當即萎靡，緩緩倒地。

能夠引發位面升格，在飛光等人面前不可戰勝的罪惡之子，面對神降而來的佩倫，竟然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兩個照面便被斬殺。

這便是荒界的原生神明，與理界真正低位神明之間的差距。

佩倫駕著戰車懸浮在空中，目光看向聖歌大廈高層的舒爾茨，目露不屑道：

“看到了嗎，這就是凡人和神明之間的差距，把全知水晶交出來吧，那不是你能駕馭的東西。”

罪惡之子被輕鬆斬殺，舒爾茨依舊保持著平淡，他伸手向前一推，令面前的落地窗化爲粉末散開，緊接著他向著窗外邁步，腳步落下，穩穩踩在空中，如同落在實地。

他一步一步離開聖歌大廈，來到作爲角鬥場的廣場上空。

與此同時，在吳常的臨時管理員視角，聖歌公司位面的另一端，已經穿透中間層區域，與理界位面屏障相連。

此刻的聖歌公司位面，已經成爲一座現世之柱。

吳常回過神來，看向立於空中的舒爾茨，心中一陣嘀咕。

他之前和布克等人說過，無論是失格怪物還是原質武裝操控者，肉身的脆弱是最大弱點，如果有辦法突破他們的神性，那他們將十分脆弱。

身高百米的罪惡之子，都會被佩倫一斧斬首，他這個便宜表哥敢這麼靠近佩倫，是一點都不怕嗎？

舒爾茨與佩倫對視，開口迴應佩倫之前的話。

“我看到了，差距比我想象中要小。”

佩倫被氣笑了，他舉起斧子，罵道：“希望你的腦袋能和你的嘴一樣硬。”

舒爾茨趕在佩倫動手前，伸手從懷中取出一塊雙棱錐形的黑色水晶，問道：

“你們要找的東西是這個嗎？”

看到黑色水晶，三人組的眼睛都直了，尤其是近處的佩倫，當即驅車靠近，就要伸手搶奪。

“給我！”

舒爾茨嗤笑一聲，他手中的水晶一閃而逝，再出現時，已經嵌入他的眉心。

“可它告訴我，它不想跟你們離開。”

佩倫揮舞巨斧砍向舒爾茨，“你找死！”

舒爾茨只是肉體凡胎，和其他聖歌組織高管一樣，身體強度與十幾級玩家相仿，在佩倫的巨斧下，他沒有絲毫抵抗，便被雷暴炸成了渣。

佩倫只打碎舒爾茨身體，力量避過全知水晶，他伸手去抓空中的水晶，本該因爲失去主人落下的全知水晶，此刻竟然發出亮白色光芒，一同破碎開來。

佩倫一把抓空，不甘道：“不！”

他以爲舒爾茨在故意激他，引他出手摧毀全知水晶，正在他不知怎麼和老大交代時，下方的墨丘利喊道：

“佩倫，全知水晶可沒那麼脆弱，小心你周圍！”

聽到墨丘利提醒，佩倫看向周圍的，才發現舒爾茨的身軀並未在雷電下化爲細碎碳粉，而是變成白金色細碎的粉末。

這些粉末隨風散開，在空中浮動，變爲一團淡淡的白光。

聖歌公司一百層，吳常發覺房間中心的玻璃罐有了動靜，罐中液體飛速下降，轉眼便消散不見。

他轉頭看向窗外，只見之前房間中儲存的大量白金色液體，都化作白金色霧氣，向著舒爾茨身體破碎的方向蔓延。

兩團霧氣結合的瞬間，空氣中有一團新的神性在生成。

和罪惡之子相反，人們看到罪惡之子的身軀，便像是看到內心中隱藏的醜惡，和全世界最深邃的惡意，多看兩眼，就會感覺到精神污染。

白光中的神性不同，人們看到白光，就像看到了人類所有可貴的品質，勇氣、正義、仁慈、真誠……

多看上幾眼，就能體會到發自內心的溫暖，心底生出一股令人振奮的力量。

這股神性雖然還未凝結，但其中包含的力量，已經比罪惡之子還要強上一分。

“不要給他機會！”墨丘利取出雙頭蛇杖，用出技能向空中攻擊。

佩倫也察覺到不妙，駕駛公羊戰車在空中橫衝直闖，同時凝聚雷霆，想要轟碎這些白金色霧氣。

可無論兩人如何攻擊，白金色霧氣如同不受力一般，依舊穩步凝結。

前後只用了十幾秒，空中便出現一道白色人形虛影，緊接著，白色虛影猛地下落，與地面死去的罪惡之子融爲一體。

在這一瞬間，整個威爾多市的空氣都彷彿停滯下來，就連佩倫等人都屏住呼吸，看著重疊在一起，黑白融合的人影。

聖歌大廈100層內，吳常嚥了一口吐沫，在他的目光中，威爾多市內的所有人，此刻體內都延伸出代表善惡的黑白二色，注入到地面新生的黑白二色人影之中。

他腦海中涌現出一段肖恩的記憶，那是在很早以前，舒爾茨和他談論人性。

舒爾茨稱，在世界各種文化中，有人認爲人生來帶著原罪，人性本惡；也有人認爲人生來本善，如同一張白紙，只是因爲後天污染在逐漸生出罪惡。

嬰兒，是人與人之間差距最小的時候，那人類先天自帶的美德與罪惡，便是人與人之間的最大公約數。

記憶中肖恩無法理解舒爾茨想表達什麼，進行追問，但舒爾茨只是笑了笑，沒有解答。

現在吳常知道那句話的意思了。

人作爲一個羣體的代稱，大家彼此之間能夠認同各自爲同類，一定是因爲人與人之間存在著某種共性，超越單純生物學意義的，精神上的共性。

這種共性，便是舒爾茨口中人與人之間的最大公約數，也正是這種共性，決定了人的概念。

如果人能夠成爲神，那人性中蘊含的神性，便離不開定義作爲人的概念，即善與惡，美德與罪惡。

讚美詩計劃選在威爾多市開始，便是爲了現在這一刻。

在聖歌公司和全體股東的刻意推動下，貧富差距、生存壓力、失格怪物、底層之光的聖歌公司，這些因素的存在，推動著威爾多市所有人向美德和罪惡兩極分化。

聖歌公司內，極端的美德和罪惡，是失格怪物和原質武裝實驗的原材料。

聖歌公司外，普通市民的美德和罪惡，會讓他們更容易受到罪惡之子或者舒爾茨本人影響，更容易與讚美詩計劃的最終產物共振。

舒爾茨通過人與人之間的共性，即美德與罪惡，串聯起整個威爾多市所有人類，令自己的意志融合所有人的意志，達成某種意義上的靈魂同調。

地面上的巨大人形，變爲舒爾茨的模樣，交替的黑白二色，變爲舒爾茨原本的膚色。

此刻，他真正掌握了人性中的神性，成爲計劃中的人造之神，真正的讚美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