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回憶之地
學長們的研究讓我聽來一頭霧水，不過所幸，那不是我需要管的東西。
我快步走到校門處，見風瀾與會長正在談笑，頓覺放心。
......爲什麼我會擔心那麼多啊？單身久了得了什麼病麼混蛋......
“喲！洛雨，回來啦，那麼風瀾我就~先走咯。”會長俏皮的一笑，然後跑開了。那樣子也讓我看的入了神，目光停留在她遠去的方向。
......媽的！果然是有病了。不說是會長，竟然連社長張雨靈都能電住我了。
“洛雨洛雨~哪裡不舒服麼？”風瀾甜甜的問。大概是看見我突然掩面嘆息吧。
“不......沒事。”我還是振作精神，好好地陪風瀾一天吧......“嗯，走吧。不過，去哪裡？”
“權且......行往吾輩曾經就讀初中的學校吧。”
......這文縐縐的說話方式......果不其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搭乘公交，二十多分鐘後我們在一所學校門口下車。
溫柔的陽光下，唯有幾聲鳥鳴與汽車遠去的轟鳴，涼風吹過，更顯寂靜。
校門已是鏽跡斑斑，而門衛室也似乎極久無人在其中待過。現在是上課的時間，理應安靜，但卻不至於是如此的......寂靜。
“這所中學，幾年前就荒廢了。明年夏天，就要拆掉。不過......這裡，充滿著我的回憶。”
我點頭。“那麼......進去轉轉吧。”
我們一起在空無一人的校園內漫步，這裡的一草一木，教學樓、操場的排布，都與我曾在的中學如此相似。
那時，確實十分愉快。幾個朋友在夕陽中談笑，在紛飛細雨中通行，或許有過矛盾，有過爭執，但也總會片刻之間煙消雲散，重歸於好。那無憂無慮的日日夜夜，時至今日仍歷歷在目。
如今，友人早已各奔東西，而憂慮也不再能被拋在一旁，棄置不理。
大概是自尋煩惱，但卻也是無可奈何。
不經意間，我們走到了操場上。
“洛雨，你對這種情景，熟悉嗎？”風瀾突然問道，而未等我回答，又說：“記得以前，最常做的事就是和朋友來操場走圈，一圈又一圈......也不知道是哪來的動力。呵呵。”
“或許？......那時走圈的時候根本未曾想過有什麼動機，有什麼意義。”
“是呀......無論是一生中的各種，還是整個人生......都像這麼一個圈啊。置身其中的時候，我們不斷的重複腳步，卻始終走不出去，也始終不會停下想一想爲什麼要走。直到精疲力竭，或是上課的鈴聲響起，離開了那個圈纔會想到，‘爲什麼要轉圈’，但下一次又會毫不猶豫的走進這個死循環。我們一生都走不出這循環的圈，直到死亡的‘鈴聲’將我們引導......”
“誒......爲什麼突然那麼感傷？”
“嘿嘿，不好意思哦......因爲我總是，隱隱地感覺我的生命將在不久的將來消逝......或許是十年、五年......或許，是一年。”
我微笑，拍了拍她的肩，“沒事的......即使如此，我也會一直陪你到最後。”
“哈哈......洛雨你說話很直接誒。”風瀾有些羞澀，“我們才認識多久啊，你就說那麼直接......如果是其他女生......你會被討厭的哦，不是誰都愛聽這些的......有人會覺得很假的。”
我心中一凜。不是天然呆麼？怎麼像更新了內存似的......不過其實我是真的情不自禁說出那些話的，而且不知說別的什麼。
“洛雨你還記得初戀嗎？”
“初戀？”我感到疑惑。“我的初戀，就是你啊。”
“嘿嘿。”她笑了，“真的？以前都沒有和誰戀愛過？”
我點頭。
“哈哈......難怪呢。”她轉頭看著我迷茫的臉，“其實我懂的，我知道洛雨的心意。只是洛雨很笨拙......只會說那些聽起來很假很花哨的話，對於這些方面。但是......我喜歡。”
說中了。我上揚著嘴角，也靜靜看著她的臉。
兩人對視著，慢慢在操場上走著，四下寂寥，天地中彷彿只有我和她。秋日的風也似乎不再清冷，拂過之後，留下一陣芳馨。
“到我以前上課的教室看看吧。”
我們站在教學樓的走廊中，慢行尋找著她曾經上課的教室。
“我有些記不清是哪一間了，不過就在這一層......洛雨你先在這裡看看風景，我每間教室都去看看。”
我點頭，然後憑欄遠望。
現在已是秋天，芳華落盡，難覽盛景，但視野開闊這點，無論春夏秋冬始終不會改變，俯首，遠山起伏，仰首，曉風亂雲，城市的高樓與道路交通縱橫在此均是陪襯。我驚訝於這教學樓擇地之能，從此處望去，城市的景物竟然盡被自然的風韻雅影占據主導力，當今城市佔據多數風景的地位已是既成事實，而這地方......
爲什麼要拆掉呢？
“洛雨~在這兒！”
聽見風瀾的聲音，我會意後走向她——這層樓最邊緣的那間教室。
“就在這間。還有我當時畢業的時候寫的字呢，在後面的牆上。”
我笑了笑，向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一看便驚呆了。
我本以爲是什麼塗鴉或是什麼惡作劇乃至離別贈言之類，誰知竟是墨筆所寫的字，狂放瀟灑，遒勁有力，分明是行書筆法，其功底光憑看就知必是深厚，其行雲流水般道：
行風貫滄海，激嵐掃煙塵。浮生歸雲去，流年空斷魂。
這首詩似乎頗有深意，但我難以讀懂，不過想想還是將其抄錄下來了。
我實在有些無法相信這會是風瀾所寫，但我也深知憑主觀臆斷是不對的。不過說實話，說這是林滄寫的我會毫不猶豫的相信。
“風瀾。這首詩，是什麼意思啊？”
她想了想，伸伸舌頭，“太久了，我忘記了~”
嗯......卻是至少四年了，不記得也正常。不過這詩也就此無解了，也是挺可惜的。或許我可以回去問問林滄。
因爲太過在意那首詩，都忘了看看這教室。雖然這學校已許久無人，但這教室中的桌椅仍是一塵不染。桌椅排布井井有條，掃帚之類清潔工具靜靜倚在牆邊，黑板擦和粉筆也整齊列在講桌上，似乎即將又要上課。
這教室，並未失去人氣。我彷彿還能看見這教室中的學生當年在其中認真聽課的樣子、玩鬧嬉戲的樣子，以及畢業那天各自不捨的臉和流轉不斷的種種情緒。
風瀾慢步走進，找了個位置坐下。而我也走過去，坐在她的旁邊。
窗未閉，簾未收。一陣柔風將窗簾推開，揚進幾縷陽光，而一張桌上不知是誰未帶走的課本，也翻過了幾頁，似是翻去了似水的流年，淹沒了曾經的笑臉。
可曾記得，那一年與朋友共同在下課後，在教室裡度過的時光。
可曾記得，那些年心中青澀的情愫終究還是沒能表達。
可曾記得，那與身邊同學一起暢快歡笑、不知緣由卻仍然快樂的朝朝暮暮。
還有那陽光撒在桌上，寧靜的時間，與風雨來臨，伴隨過幽謐與苦楚的清冷黃昏。
我不禁閉上眼，過往種種浮現腦海。我竟不知道過去有如此多的事情能讓我追憶。雖然稚嫩，雖然沒心沒肺，雖然我尚且沒有多少人生經歷，但仍讓我的心感到溫暖。
哈哈......說來也真是不好意思，風瀾來這裡回憶往事，爲何反而是我的回憶被勾起了呢......
一股檸檬香氣突然充斥了嗅覺。
這頰邊溫熱的感覺是？從未體會過，究竟是什麼......
於是我睜開眼。就在這一剎那，脣與脣相互緊貼。
我一時驚詫，再加上這樣的溫柔，我竟無法控制身體。
這......弄反了吧？爲什麼會是這樣的發展......
時間彷彿靜止在此刻，陽光的躍動，林鳥的鳴叫，輕風的流動都停滯在空中，此刻或許已經沒有任何光景能比眼前更美了。
精緻的臉龐近在咫尺，柔和的鼻息令人沉浸於這樣的溫和之中，而甜甜的香味始終縈繞身邊。
她的臉緩緩離開，而我還沒有緩過神來。
“洛雨......其實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我情不自禁的......或許就是因爲喜歡......？”
我深呼吸一口，定下心神。“其實......你爲什麼會喜歡......我呢？”我將這許久困擾著我的問題提出。
“也許有一天會知道的吧？但現在我只知道，如果我是一臺計算機，那麼這就是預設的程序吧~嘿嘿，這種事情，我也不知道怎麼解釋~”
她笑著，陽光披在了她的身上，也披在了我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