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琉璃世界——雪之都

還是相同的流程，一切結束後我向學校走去。

之前的街景我都未曾在意，直到我走到盡是楓樹的坡道時才驚覺，四周照射而來的光線似乎黯淡一些，也顯得十分迷濛。

左右看去，樹上皆是晶瑩無雜的楓葉，而樹下是零落下的樹葉。葉落而冰凝成的葉卻還萋萋於枝頭，堪稱奇景。

此時我沒有心思去探究其科學原理，只是目光久久流連其上，不斷讚歎。

原來“寒霜之秋”的罕見在於此。我向來沒有見過如此盛景。

“什麼？放假？”我剛到社團活動室，便被社長這樣告知。

“對啊。我們四個要去賞‘寒霜之景’啦，要不然你也跟我們一起？”張雨靈臉上表現出一個不應由男性擁有的可愛表情。

讓人看了後無言。

我搖頭，他略有些遺憾一樣聳聳肩。

“年輕人嘛！還是要多多鍛鍊纔好啊！那麼我走了，你的時間就自己支配吧，對了，這是你這個月的生活費，學校提供的，如果你在外有打零工的話，可以不用再去了，這學校都會提供的，拿著。”他邊說邊把一小沓鈔票放入我的衣袋。

“那......這學校怎麼賺錢？”

“我怎麼知道。反正，好好享受這福利吧！用林滄的話來說，就是‘不要萬事均望追根溯源，不然只會空尋煩惱罷了’。”

語畢，他笑著走遠了。

幾個學術型人才去賞景。說不定賞著賞著就把“作品”做出來了......不過休息對我來說也並非不好的事，也罷，那麼我也去賞一賞這從未在我之前人生中出現過的“寒霜之景”。

走在街上，穿行於人羣之中，四下望去，亦是盛景。

我本是打算尋一處幽靜山林好好休憩覽景，誰知僅是剛進入城市區，我就再一次被震撼了。

無論是建築還是道中設施均被覆上了一層純淨的冰衣，視若琉璃，整個世界頃刻間便宛如夢幻。空氣中浮著一層淡淡的藍色，使得城市的氣氛頗顯靜謐，猶如姽嫿之靜女，令人不禁停駐腳步，靜賞這與平日喧譁大相徑庭的寧靜之城。

天氣雖是如此，天空倒也並不暗沉；流動著純白的雲海，經由這層攜著寧靜的淡藍，流出了沉睡已久的溫婉。

如此的景色，以我所掌握的知識委實是無法詮釋其科學原理了。想必沒有親眼目睹過這景色的人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將三個字脫口而出：不可能。

天氣確實是有些涼了。我在街邊買了熱飲料後考慮著去什麼地方消磨時間，順便再好好賞一下這沁心的美景。

於是我決定去爬山。

前段時間經常聽見別人談論，從城市區穿過，大約走兩個小時，就能看見霜山了。那裡是曾經最受歡迎的觀景區，站在山頂俯瞰雪之都，美不勝收。

曾經去往霜山的遊客絡繹不絕，但後來城市區完成建設後，去往那裡的路途變得甚爲遙遠，且無公交車去往那裡，所以那地方就漸漸被遺忘，以致鮮爲人知，但也正好成爲了喜好寧靜人士的休憩之勝地——雖然這種人也不多。

我去往霜山途中停停走走，時而觀景，時而自言自語，抒**感。

曾在高考之前我就有過打算，若有時間就出門，在城市中來往穿行，以讓浮躁的心得到安憩。然而結束高考後的暑假做了這件事，卻沒有得到想要的感受。

而現在，在這蕭索卻清爽的涼風中，我卻得到了這久違的情緒。

或許是太多匆忙，使得靜謐的靈魂被流放。

晨，十點三十分。

我來到了霜山。這山並不陡峭，且有人工製作的階梯與平臺，從中依稀可見其過去人頭攢動的盛景。不過比起熱鬧，我確實還是更喜歡清靜。

入口處兩根紅柱支立起了精心雕飾的牌坊，其中刻著“霜山”兩個遒勁的大字，不過大概是太久無人管理，字上積了厚厚的灰塵。我上前輕觸紅柱，才發現原來此上也被覆上了一層冰衣。

僅是看這入口處，便感覺有一番獨特的韻味，想必山頂“美不勝收”必定不是其徒有虛名。

山路道中，設立著一些長椅，有時會在階梯旁延伸出一個開闊的平臺，以方石鋪滿，想必是供人賞景野餐的地方。但我都無心滯留，因爲我的目標是山頂，我希望看到更壯麗的風景。

又行了一段路，而又是有著平臺的地方，令我訝異的是，竟然有人在那裡。

我走近，而見到其中一人轉過頭來看見了我。

是社長他們。

“怎麼，你也知道這個地方？”張雨靈問道。

“嗯。原來學長你們也是來這裡啊。”

“別叫學長，顯老。直呼名字，親切。”劉葉伸出一指，指向我。

“哦......好的。”

“塵世紛繁而喧囂，流俗之人困於步而不來此，倒是我等共享此遭俗人荒之盛景，君既同來，何不共飲一杯淡茶？”

“呃......滄哥你在說什麼？我準備去山頂，我就先告辭了，各位繼續賞景吧。”

我揮手與他們作別，其他三人揮手迴應，林滄作揖。

於是我慢慢走開，迎著微藍的空氣繼續向上走。

高處不勝寒。越是向上，我就越覺得身上衣裝仿若無存，空氣中的藍色也是越發深邃。風聲呼嘯，寒冷徹骨，但爲了那“美不勝收”，我毅然向前，消卻心中的退縮思緒。

終於登頂了。

山頂也是被人工處理過的。如下層的那些平臺一般，只不過面積要稍小一些。在中央有一雅緻小亭靜靜佇立。

小亭比周圍所處的地勢更高一些，可知，這小亭大概是觀景處。小亭除入口外，四周都由半人高的雕花實心板遮擋，想必是起防風之用。外觀大致如此，我走近，欲詳觀其中。

剛剛踏入，便聞到一股紫檀清香，而奇怪的是，在這香味中竟還摻雜著檸檬的香氣。

亭中也是紋飾精巧，在防風板前，各放置著供休息的長椅。

長椅並非與山路途中那些一類，而是似與此小亭渾然一體，雕刻仍是不失精細，在其中一椅上還擱置著似是前來遊玩之人留下的木雕與熟睡的少女。

......少女？

一位體態優雅，形體巧致的少女側臥在長椅上熟睡著。齊劉海稍向下垂地貼著她的額頭；五官精緻，恰到好處地點綴於其嫩白勝雪的小巧臉龐。熟睡之姿甚是可愛，姿形娉婷，我不禁恍惚了心神。

不過我很快就意識到了問題。在這種氣溫的山頂睡著，而且還穿的略顯單薄，怕是會生病吧？

我立即脫下外套，給少女輕輕蓋上。

一時間感覺冷了許多。我也不知道爲什麼要做出這舉動，但既然已經把衣服蓋在她身上了，那也不能再隨意收回了，就這樣吧。

未及半分鐘，她便輕聲**，而後睜開眼，醒來了。

她蒼綠色的瞳在我身上留下幾秒目光，又轉向她身上蓋的衣服。先是驚恐，然後驚訝，接著拉開我的外套坐了起來。

“嗚......這是你的嗎？”她輕聲問道，聲音甜而不顯膩，嬌柔而不顯做作；悅耳清新。

我愣了兩秒，點頭道：“啊，是的。”

“謝謝......”她把我的外套蓋在腿上，遲疑片刻後準備將其拿起還給我。

“如果還冷的話，先蓋著吧，等一會暖起來了再還給我。”我看出了她還有些冷，於是這樣說道。

“哦......謝謝。我叫澹臺風瀾......”

我聽後莫名輕笑一聲。或許是對她竟會親自報上名字感到有些意外。雖然我並不是很清楚她這名字怎麼寫。

“洛雨。”我回應，“我的名字是洛雨。”

她點點頭，表示會意。

我輕輕嘆出一口氣，轉身走向亭子的另一側。

四下望去，城市、林地盡收眼底。此刻此景本應是讓人感受到王者睥睨天下的壯麗，而我的心中卻平靜異常。

或許是流離失所的靈魂已安靜沉入這一片淡藍中了。

身旁風聲奔襲而過，吹入景中又兀然靜寂。空氣中的藍色層層包圍這著琉璃的世界——雪之都，愈是深遠就愈發靜謐，無數的躁動與不快，也都深深沉入著幽藍的海底，成爲那亞特蘭蒂斯中的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