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寒霜之秋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將我喚起。鳥鳴聲近乎遠應，空氣舒爽，令人片刻清醒。

高中畢業(yè)後，我本沒有去往哪所大學的志向，所以並不清楚我將會去往何處，因緣際會我來到了雪之都，就讀青靈大學。

現(xiàn)已是九月底，然而雪之都卻似還未散去夏的氣息，四處蟬鳴陣陣，天空一碧如洗，空氣中還瀰漫著一種盛夏特有的芬芳。

我簡單的洗漱並解決早餐問題後便出門往學校走去。

由於我並不喜歡和他人共住一室，所以申請了不住宿舍，自己在離校不遠的地方租了一間小屋。

儘管是如此晴朗的天氣，空中依舊浮著一層薄霧，仔細感受它，似是觸及水流一般，而又如絲如緞。

這是雪之都的特點——這也是我近來才從本地的同學口中得知。“這裡的晨霧只有在冬季纔會不再出現(xiàn)，而這裡冬季的雪又比其他地方漂亮得多。”

據(jù)他們笑稱，這大概是某種雪之都“積蓄力量”的方式，而待到冬日，便不再“積蓄”，一次爆發(fā)出它的“力量”，將最美的雪景贈予人們。

雖是玩笑般的推測，但卻也給雪之都賦予了一些靈性，也使其顯得神秘而聖潔。

經過兩旁整齊載滿楓樹的坡道，便看見了大學校門。這門與普通高中的校門別無二致，所以沒有什麼值得介紹的。

令人在意的是今天校內的人羣的密度。

往常沒有幾人的校園入口部今日竟然熱鬧如此，想必是有什麼活動。

我走過去，向周圍人打聽情況。原來是新生選擇社團來加入以及各社團招人。

我遠離人羣擁擠的地方，走向張貼著各社團介紹的牆邊。

各社團的海報都製作精美，用盡華麗語言介紹自己社團的優(yōu)點及所好、所研究方面，而加入條件也頗有些繁複。

但卻是一副似是信筆塗鴉的簡陋手繪海報吸引了我的目光。

上面寫的內容似預言一樣，“今年的秋日將極少有晨霧”。除此之外，就只有其在校園內的地址。

我本無心參加什麼社團，但卻想去看看這社團是做什麼的。於是我記下地址，穿過擁擠的人潮，慢步走去。

“你好，我是看了介紹過來的。”我來到這位於宿舍與食堂間的獨立單層建築，輕推開虛掩的門。

其中一共有四人，各自做著自己的事。五張椅子，一張辦公桌，一張電腦桌及電腦一臺，擺放齊整。窗明幾淨，幾縷晨曦從窗外漫灑進來。窗外是還籠著一層薄霧的公路，十字路口車流不息，而因隔其距離甚遠，所以並無絲毫喧囂。整間屋子盡顯靜謐。

一陣不可言狀的清香撲面而來，將這靜謐烘托得更爲令人心曠神怡。我不知不覺喜歡上這裡了。

“喲。”其中一人轉向門口，看見我後發(fā)出了驚訝的聲音。“還是有人入彀了！”

“誒，社長，你這詞用得......像我們不是什麼好人一樣。”一個略胖的人也轉了過來，“應該說又有同道中人了，該高興的。”

“其實......”

“沒事！歡迎你加入我們！”社長滿臉期待。

“呃......哦！謝謝！”看到他的表情，我實在是不好意思將後半句“我只是好奇，來看一看而已”說出來。

社長點了點頭，“我的名字是張雨靈，男，現(xiàn)任此社社長，興趣是可愛的女孩，啊不是！是繪畫與設計！”

......我一時有些語塞。

“哦對了。社長，介紹性別幹什麼？不是顯而易見麼？”我問。

“這是很有必要的。”一戴眼鏡的男人離開電腦桌，站起來說道。“現(xiàn)在這個神奇的時代，眼中看見的不一定是真實。我是林滄，性別男，興趣是編程，喜歡一切與電腦有關的東西。”

“啊，我叫劉葉，興趣是物理學，最近在嘗試用電路模擬出人腦的效果，不過還有些小問題，哈哈......”略胖的人說著，有些尷尬的笑了。“另外，我是男的。”

還剩最後一人，他緩緩擡起頭，“我叫**，性別男。興趣是生物學以及數(shù)學。業(yè)餘愛好是占卜。”

我感覺氣氛似乎不太對勁，於是想到一計，以退出此社團。

“我是洛雨。男。興趣是......扯淡。”

在他們這些各有專精的人面前這麼說的話，大概我就會被驅逐出去吧？

我已做好了準備，隨時出去，然而突然響起四人的掌聲，讓我不知所措。

“人才！人才啊！”社長稱讚著。

“此誠爲紛繁塵世中出淤泥而不染之一朵淨蓮！”林滄邊說邊點著頭。

其他兩人未說話，然而他們的表情實在是過於認真，絲毫沒有開玩笑的痕跡。

我卻愈發(fā)感到氣氛詭異了。

“嗯。這是這裡的最後一個座位，給你了！”社長把靠在牆邊的那把椅子挪給我，然後打開了門。“**，去把海報撕了吧，我們人齊了。”

**應了一聲，快步離去。

“對了，社長。”我看了看錶，“你們......不去上課嗎？”

他們三人紛紛搖頭，看我不解，劉葉開口問道：“你，真不知道？”

我搖頭，並準備去教室。

他拉住我，“你進青靈大學不是爲了它的這個特性？”

“什麼特性？我都不知道怎麼進的這學校。”我聳肩。

“好吧。這裡的學生，都是適應一個月之後脫離教室，分別到各社團進行‘自由學習’。到學期末，每個社團都需要交上一個‘作品’，然後就各自回家了。如果‘作品’出色，就可以抵整四年的考覈。如果很有自信呢，就可以從第一學期開始就不參加考覈，等大學結束後再上交自認爲不錯的‘作品’，被評爲出色，就可以畢業(yè)了，還能得到一些獎金，如果不能通過，就一次性，交八個‘作品’，然後也算畢業(yè)。‘作品’不限，所以在這裡是相當自由的。”

林滄又接著說道：“就如這學校的校訓，‘予人資與時，人自尋知與識’。他們提供各種器材、資金以及時間，而來這裡是尋找知識還是虛度華年就由我們自己選擇了。”

我竟對這些一無所知。

“哦對。洛雨啊。”張雨靈突然開口。

“什麼？”

“我們這個社團，一年以後就交給你啦！”

我訝異地看著他。

“我們四人已經做一個‘作品’三年了。明年我們就畢業(yè)了，所以這個社團以後就交給你。”

我只不過剛剛加入，聽聞此訊，一時間不知所措。

“這一年，我們將把‘作品’正式做出來，測試的工作，就交給你了，十分感謝！”說著，社長凝重的表情突然一轉，“等我們畢業(yè)，拿到獎金之後幫你找個漂亮的......”

“免了！免了！”

我總感覺這社長不太正經，自然也就不去想像他們會做什麼樣的“作品”。但這詭異的由學術與不正經話語交織而生成的氛圍卻讓人感到愈發(fā)不寒而慄。

“明天開始。就將......很少出現(xiàn)晨霧。還有，‘那個’快來了。”**從外面回來，剛進門便這樣說道。

“你的意思是，明天的空氣將會降溫到以往冬天的水準？”林滄問，“那麼就得加衣了啊。”

林滄毫不置疑的認同了其說法，而社長和劉葉也只是點頭，表示會意。

我看了看外面，薄霧已散，和風輕拂草地，摩挲著翠綠的枝葉。我一臉疑惑輕笑一聲，這樣的天氣，怎麼會陡然降溫呢？

而**的表情，似是他早已看穿了未來一般。

第二天醒來，卻是猛然的一顫抖使我清醒。

真的降溫了。

窗外一片蕭然，霧盡匿蹤，雲翳天光。

一夜飛花，落葉亂雲。我確實沒有料到，昨日還鬱鬱蔥蔥的一片夏日盛景，今日就僅剩殘枝枯葉，盡是肅殺。

我來到雪之都的第一年便遇到了他們所言極爲罕見的，僅屬於雪之都的季節(jié)，寒霜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