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
萬物皆醒,清風撫遍無毛地,千樹萬樹是百花盡開。陽光溫和,適宜,灑在身上像是少女的撫摸一般那麼讓人迷戀。
意猶未盡之時,這家同福客棧格外熱鬧,人山人海,言談之聲入耳不盡。春天本就是個熱鬧的季節,又何況這人來人往的客棧呢?有書生儒客,商業富豪,江湖俠士,更有平民百姓。江湖俠士雖人少但最爲突出,大多數都是勁裝打扮乾淨利落看著很是舒暢,人人非刀既劍毫無掩藏,當真好不豪氣,也不理旁人目光。
客棧除了住店之外便是吃飯的地方,除此之外別無他說。看著進出的這些人個個抹嘴擦掌,面露喜色,恰是很滿意一般。
咕嚕……
一聲響起,客棧對面的一個小男孩急忙捂起肚子,臉上盡顯怒容,罵道:“你這個不爭氣的的死肚子,壞肚子,臭肚子,盡給我丟人,昨天晚上不是纔給你吃過嗎?竟然給我這般丟人,再出醜信不信我把你丟掉不要你了,這樣我也好不用再餓肚子。”
隨即又立馬變色說道:“對不起,大爺,小的給您丟人了,我這忍住就好,您繞了小的這一次好嗎?”言畢,又變色說道:“嗯!看在你態度虔誠,我饒你便是。”
一番自言自語後仰面大笑,面色之上盡是得意之色,好像打心底高興一般,又好似他剛纔教訓了一個十惡不赦的大魔頭一樣。
細看之下,這小男孩不過十來歲模樣,年歲甚小,蹲坐在同福客棧對面的一條衚衕口,坐姿慵懶隨意,面容卻較好,雙目泛精光,炯炯有神,再加上那一抹由心而發的微笑更顯出衆。若如此說,倒不如說他裝束更出衆,一件灰布破衫本是一個色,卻被他穿得五顏六色的,甚是骯髒,一雙鞋怕是過不多久大拇指就會露出來,這才入春不久,他便露出雙臂,袒胸露乳,好不自重,衣衫像是隨意掛在身上的一般,露出來的肌膚略顯漆黑,說這許多,倒不如直接說他是個小乞丐。
沒錯,他就是此間一個爲數不多的乞丐,很尋常的一個乞丐,但是他卻知道這些從同福客棧出來的賓客對這裡的酒菜很滿意,因爲他也很滿意,一個乞丐滿意的酒菜還能有誰覺得不滿意呢?旁人不知,但他卻是這樣認爲的。想想兩月前他還在裡邊吃過,而且還是霸王餐,想想就讓他懷戀不已。
咕嚕……
腦海畫面所至,不能自主又響起了一聲號召,小乞丐猛一坐起,眉頭輕蹙,眼神飄忽,心裡徘徊良久後似是下定決心要再吃一次似的,這人是鐵飯是鋼不吃一頓餓得慌,何況他已經是一天沒吃了,這都還算好的有時三兩天也說不準。
想罷,急忙起身左右環顧一番,碰巧正見旁邊一位婦人開得門來就是猛的潑出一盆水灑在牆角,水沿著牆縫流到地下匯聚在凹處積了一灘水,這凹處卻是石板路不工整所有。小乞丐見了大喜,急忙跑過去便是將雙手插進去,大概搓洗一番,然後再捧起一點往臉上去,也打算洗洗臉,最後再用打溼的雙手拍拍衣服,理了理雜草般的頭髮,這就算梳洗完成了,至少他自己是這樣認爲的。雖然是個小乞丐,但也不是每天如此,外邊長河小溪多了去爲何這般的梳洗條件?不過是情況緊急罷了。
他跪臥在地,認真的打量這水中倒影的自己,不由笑了笑,似乎很滿意一般,卻不知這個形象要進去怕是不行的,人家一眼就能瞧出他是個小乞丐。“還不錯,相信自己可以的。”他看著水中倒影自我打氣道。
言畢,便大步流星的向同福客棧走去。他儘量的想裝作正常孩子,不讓別人看出他是個小乞丐,卻不知他誇張的動作已經引起了旁人的目光,但他一如既往的大搖大擺的向同福客棧走去。
來得門前,頓足擡頭,看著客棧的大匾搖頭晃腦道:“好名字,更是好書法,妙哉,妙也!”說罷,雙手負後而入。這才前腳踏進客棧,那小二見了急忙來阻,神情厭煩的說道:“去去去……小乞丐一邊玩去,這是你能來的地方嗎?趕緊一邊玩去。”小乞丐聽罷大怒,立即喝斥道:“怎的?你這小二好生無禮,你這店門大開怎的別人能進我卻不能進。”雖然十來歲的聲音有些稚嫩,但也還是很大聲的,他鼓足了氣這麼一喝,客棧中的人都不禁紛紛回頭觀望。
小乞丐見了暗喜,不等那小二反應過來便向裡邊大步走去,急急忙忙找了個角落坐下等待就餐了。衆人將目光從店小二身上移開,客棧裡便又立馬嘈雜起來,店小二不耐煩的吐了口氣,懶洋洋的走到小乞丐桌子旁邊問道:“這位大爺您吃點什麼啊?”這“大爺”二字叫得卻格外響亮。
小乞丐也不客氣,回道:“什麼大鯉魚小母雞的都拿上來,越多越好。”
店小二聽罷,怒道:“吃這麼些個好東西你有錢嗎你?”
小乞丐聞言大怒,喝斥道:“你這小二好生無禮,管我有錢沒錢,有又怎的沒有又怎的?”
店小二被喝斥兩次也怒上心頭,回道:“廢話,你要沒錢吃什麼大鯉魚小母雞?”
小乞丐又怒喝道:“這世上那有沒吃東西就給錢的?你給我說說我看看去。”
店小二無奈,冷笑道:“好好好……我給你上就是,待會沒錢看我怎麼收拾你。”這後邊沒錢這句卻是對自己說的,聲音極小,但小乞丐都盡收耳中。當下也小聲嘀咕道:“切!誰管那麼多?只要待會能吃飽就行,大不了讓你們打一頓,反正我也沒少遭拳打腳踢,我就不信你們敢打死我?只要不打死我就好,這就叫做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我下次還繼續吃。”打定主意後腦中意淫著待會的大魚大肉不由自主的一陣狂喜,盤坐在凳子上的單薄身軀不由得抽搐起來,竟是太開心在那偷笑起來,好似抽筋一般。
不一會兒功夫,店小二就按照他說的菜還真上了一桌,大鯉魚小母雞應有盡有,還有小野雞燉蘑菇,蝦蟹也沒少了一樣,小乞丐看在眼裡是饞在嘴裡。店小二見他垂涎欲滴的樣子便笑道:“慢慢吃吧!吃完了好上路。”
小乞丐纔將一隻雞腿往嘴裡塞去,突然聽得這麼句話,一個沒忍住,噴了一桌口水,罵道:“去去去……你這小二在這多事,看著難以下嚥,快走遠些別打擾小爺用餐的興致。”
店小二冷哼一聲,道:“切!讓你裝,待會有的是時間收拾你。”
小乞丐聞言,一時間竟覺得深思極恐,心道:“吃完飯該怎麼辦,這小二好似知道我沒錢一般?是了,像我這樣的小乞丐哪裡會有錢。他看出來也不奇怪。”一時間思緒混亂擾了興致,隨即立馬搖頭回神,道:“管他的,先吃飽了再說。”
小乞丐甩開腮幫子,撩開後槽牙,飯菜如長江流水似風捲殘雲,稀里嘩啦的往他肚子裡跑,只一小會兒滿桌飯菜便不見了八九成。非是他吃不完而是他越吃越怕,吃了之後該怎麼平安脫身呢?剛纔餓得實在不行,又嘴饞,好久沒開葷了便想再來嚐嚐這同福客棧的手藝,這下可好,飯菜是吃了,但是該怎麼脫身呢?付錢那是不可能的,因爲自己沒一分錢,這該如何是好?
店小二和幾個夥計一直盯著他看,使得他不寒而慄,酒足飯飽之後卻漸漸生了怯意。也難怪,畢竟他是個十來歲的小孩而已。
正尋思之間,頓覺有其它異樣目光盯著自己,這感覺卻不是店小二。小乞丐急忙回首望去,頓時大喜,暗道:“我命不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