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乾封二年三月初六,漢成帝劉淵親征漢口。
竟陵軍在龍城的率領下,早已經(jīng)越過江南大營,首先逼近了漢口城,然後是駐守江南大營的劍南軍出兵,駐紮在鬱寧鎮(zhèn)外三十里,與竟陵軍互成掎角之勢。
蜀軍在林越然的率領下,同時進駐了鬱寧鎮(zhèn)。
由於雷霆軍總統(tǒng)領餘敏跟在劉淵身邊,雷霆軍騎兵營還駐紮在揚州中,不過等劉淵來到揚州之後,餘敏馬上將雷霆軍帶到了最前沿的陣地,佈置在竟陵軍之前。
雷霆軍騎兵營是唯一可以與明國前鋒營抗衡的重裝騎兵,而且挾上次大勝之威,這次定要震撼漢口。
而決定性的力量卻是來自於長江之上,易明和馮景率領下的水軍從兩面逼近漢口,目標當然是那條經(jīng)歷了無數(shù)歲月風霜的浮橋。
明主樑桂鵬親至漢口的輔城,坐鎮(zhèn)其中,好容易逃回大明的高羅銳出任全軍統(tǒng)帥,通過浮橋將六萬明軍運送到了漢口城中。
雖然兵力並不是很多,在明、漢百年的交戰(zhàn)史上也並非獨一無二,但由於劉淵和樑桂鵬這兩個人的橫空出世,各自憑藉自己的實力奪取了皇位,使得這場大戰(zhàn)未經(jīng)開打,便已經(jīng)將氣氛凝固起來。
兩人都有統(tǒng)一中原之心,也都將這件事當成生平第一要務。
大漢乾封二年四月六日,漢口城下終於響起第一聲炮響,然後雷霆軍火器營的人紛紛開始動用威力強大的火器,先將古城的城牆轟開了一個小小的缺口,然後迅速將更多火器運送上去。劉淵的目的非常明確,既然漢口現(xiàn)在是在敵人的手裡,只要奪回來,就算毀掉也在所不惜。
火器營是他最重要的一枚棋子,也是唯一強過樑桂鵬的實力。
而且他也不擔心浮橋會被切斷,因爲有強大的水軍支持,劉淵還有信心將人馬運過江去。
不過樑桂鵬畢竟還不是蜀國的順王,當漫天的箭雨從城頭傾瀉而下時,火器營馬上就損失了數(shù)百名好手,而且樑桂鵬早已經(jīng)在漢口城中,又築起了一座土城,幾乎完成了一座城中之城,將兩座城牆完美的結合起來,就算漢軍能夠突破第一道城牆,在強大的箭矢攻擊之下,還是無法輕易突破第二道城牆。
沈雁悔恨不已,他親手建立的火器營只剩下不到三百的人手,想要再炸掉此城,恐怕是不可能的了,沒有想到明軍竟然如此強悍。
劉淵沒有空去安慰他。
雷霆軍騎兵營雖然蠢蠢欲動,但明軍並不給他們這個機會,前鋒營的重裝騎兵全部運到了對岸,只會在輔城外不斷挑戰(zhàn),引動雷霆軍的火氣。
而劍南軍和竟陵軍又都只是守城的能手,要論攻城,根本比不上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蜀軍。
劉淵馬上將林越然找了過來,讓他不惜一切代價幫助沈雁炸掉此城。
林越然猶豫半晌,才匆匆下去安排了。
劉淵望著他的背影,這才知道漢口爲什麼會被稱爲大漢的屏障,爲什麼大明兵力如此雄厚,秦王只憑著數(shù)萬人馬,就能夠一守數(shù)十年!
自己要付出多少代價才能夠奪下此城呢?
※※※
易明待馮景進入艙中後,忙道:“馮先生可曾接到皇上的聖旨?”
馮景急忙從懷裡拿出聖旨,道:“現(xiàn)在攻城損失慘重,皇上已經(jīng)下了旨,要我們必須在十天內燒掉浮橋,將漢口變成一座孤城。”
易明皺了皺眉。
他知道現(xiàn)在劉淵攻不下漢口,不僅蜀軍損失慘重,其他各軍也是如此,尤其是雷霆軍更讓劉淵心疼,但若想燒掉漢口的浮橋,這談何容易!
當年燕王早就用過了這個招數(shù),明軍已經(jīng)有了提防,浮橋上全部塗滿了防火的材料,現(xiàn)在還在不斷加強,就算能夠成功燒上浮橋,還是沒有辦法將之點燃。
易明在屋子裡走來走去,終於停下腳步道:“先生有什麼辦法?除非我們用火炮擊中浮橋,不過皇上還不知道,明軍早已經(jīng)在兩岸安裝了無數(shù)火炮,若是我們的船隻暴露在那些火炮之下的話……”
馮景點了點頭,就算他們能夠成功炸掉浮橋,還要必須要控制這片水域才行,否則只給明軍一天的時間,他們便足以重新搭建一座新的浮橋了。
事到關頭,才知緊急。
兩人沉默了半晌,馮景終於道:“不管如何,首先要將浮橋炸掉才行,至於岸上的那些火炮,我們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
劉淵臉色雖然沒有變化,但動作卻慢了下來,將軍報放到了書案上。
水軍損失了六艘戰(zhàn)艦,卻只是將浮橋炸斷了數(shù)米而已。
他這才知道自己錯了。
看來軍機閣早已經(jīng)收集到了火器營的資料,否則不會這麼快就建立起這樣強大的一支火器兵,雖然在武器上面還和自己的火器營有一定的差距,但在火炮這一項上,自己已經(jīng)沒有任何的優(yōu)勢可言。
他在思索是否該撤兵了。
如果這樣打下去,始終是守城的一方佔有上風,損失的也比自己少得多,從江南征來的十萬軍隊只能作爲後備力量,讓他們上戰(zhàn)場,簡直就是讓他們前去送死,而劍南軍和竟陵軍,如果一擁而上的話,估計也會損失慘重,接下來說不定還要承受明軍的反撲之力。
若是將漢口圍而不攻的話,劉淵還有機會回去發(fā)展自己的力量,剛剛經(jīng)歷了燕王之亂的大漢在實力上已經(jīng)比不上原來,雖然有蜀國襄助,但這種幫助畢竟還是有限的。
身爲大漢皇帝,劉淵沒有必要在這樣的時刻與明軍決一死戰(zhàn)。
此刻他終於明白了武帝和秦王爲什麼對統(tǒng)一中原這樣不抱有信心了,漢口城是一個雙面刃,它在手裡也好,不在手裡也好,只要無法踏足大明的土地,想要統(tǒng)一中原,確實十分困難。
若現(xiàn)在漢口城在自己的手裡,劉淵便可以充分發(fā)揮自己在軍事上的才能,利用各支大軍,充分調動明軍的主力,然後一一圍殲,可惜現(xiàn)在這座堅城已經(jīng)成了自己無法逾越過的一道難關了,明國廣闊的大地雖然就在那裡,自己卻必須先過這一關再說。
他的特長不是在攻堅,而是在變化,明主樑桂鵬顯然已經(jīng)摸透了他,將全部兵力都放在防守此城上,只要劉淵沒有辦法拿下此城,那麼他在軍事上的優(yōu)勢就發(fā)揮不出來。
劉淵微微地嘆了一口氣,腦中忽然一亮,道:“霍烈何在?”
守在帳外的霍烈急忙走了進來。
“顧先生隱居之地,距此有多少的路程!”
霍烈忙道:“顧先生就隱居在豐山中,不用三日便可以到達。”
劉淵忍不住笑了起來,顧憲果然是顧憲,看來他早知道自己會在漢口這裡遇到挫折啊,所以纔會找了這樣的一個地方隱居起來,當時自己並沒有注意,誰想到今天又被他料中了。
顧憲才真正應該是鬼谷門的高手,算無遺策。
※※※
沒有想到豐山上竟然還有這樣的風景。
一座古廟隱藏在樹林當中,只露出一角飛檐而已,卻足以讓人心聲脫離塵世之心。
劉淵赫然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好久都沒有想過吟詩作對了。
當一個皇帝竟然要付出這麼多,尤其是總會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失去了許多東西。
霍烈和孟陽兩人在前面牽馬,最前面是龍騰閣的一個侍衛(wèi),正在爲他們帶路。
山路崎嶇蜿蜒,像是故意要將山林的景色全部展現(xiàn)一次一般。
孟陽還沒有話說,霍烈卻早已經(jīng)不耐煩起來了,不過看到劉淵那副饒有興趣的樣子,倒也不敢隨便說話。
不遠處終於出現(xiàn)了一片碧綠的草地。
霍烈這回來了興致,道:“顧先生果然是風雅之人,連這種地方都找得到。”
那護衛(wèi)忙道:“顧先生好像早就知道這個地方,當時趕來的時候,還是他替我們帶的路。”
劉淵含笑不語,這說不定就是顧憲早已經(jīng)看好的歸隱之地了。
流水之聲漸漸傳來。
轉過一片山頭,赫然發(fā)現(xiàn)有一個大的水泊,雖然規(guī)模並不很大,但已經(jīng)十分可人,而且這水泊延伸開去,原來是一條溪水的源頭。
四人沿著溪水往前行去。
溪水漸漸開闊起來,兩旁皆是鮮花遮路,就連孟陽和霍烈這樣的粗人,也不好意思隨意踩踏這些鮮花,劉淵就更不用說了。
終於在一個小山坡上出現(xiàn)了數(shù)間草房。
劉淵停住了腳步,霍烈等人也紛紛停住。
這幾間草房建造地極爲講究,劉淵赫然發(fā)現(xiàn)這些竟然是自己在初建煙雨樓時畫的幾幅圖紙,只不過顧憲將之改成了草屋而已。
還真是有心人啊!
微笑邁步。
一名穿著粗布的美女從草屋中走了出來,突然愣住,待看清楚劉淵後,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道:“參見皇上!”
卻是顧憲的夫人翠華。
翠華是當日劉淵在蜀中特意爲顧憲選的兩名妓女,是顧憲經(jīng)歷的第一個女人,此女也是有此福命,終於藉著顧憲脫離苦海。
劉淵笑道:“起來吧,在這裡不必多禮!”
翠華急忙起身,往屋子裡看了看,低聲道:“先生……”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一個人已經(jīng)站到了草屋的門口,低聲叫道:“九哥!”
劉淵心頭一熱,上前幾步,將來人摟到了懷裡。
安樂公主沒有絲毫變化,雖然身上已經(jīng)換上了粗布衣服,但劉淵看得出來,她只會比在宮中時更爲幸福快樂。
“九哥是來找先生的麼?”
安樂公主擡起頭來,眼中還帶著淚痕,不過卻是高興的淚痕。
劉淵愛憐地撫摸她的秀髮,道:“安樂過得還習慣麼?”
安樂公主使勁地點了點頭,道:“傾雲(yún)已經(jīng)懷了孩子,不能出來見你,九哥勿怪!”
劉淵大喜道:“當真!”
翠華和安樂公主一起點頭。
劉淵也不知道是什麼感覺,沒有想到顧憲竟然已經(jīng)有了孩子了,自嘲一笑,什麼時候自己才能夠有這樣的好事。
安樂公主將劉淵拉到草屋中坐下,道:“先生去垂釣去了,待安樂去把他找回來吧,要知道你來了,他不知道要高興成什麼樣呢?”
劉淵笑道:“不必了,朕自己去找他吧!”
安樂公主點了點頭,道:“這個朕字才讓安樂公主想起九哥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大漢之主了,不瞞九哥,安樂雖然願意跟著先生,但來到這裡時卻十分不情願的,起初還是經(jīng)常想起宮裡,想起慕容姐姐她們,不過沒有想到現(xiàn)在日子竟然這樣好的,若九哥有一天不想做皇帝了,不如搬來和先生做個鄰居吧!”
劉淵哈哈大笑起來,安樂公主可能是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唯一有親人感覺的人了。
安樂公主替他倒上一杯清茶,道:“九哥嚐嚐先生親手所製茶葉,吃完這茶後,安樂陪九哥去找先生。”
※※※
溪水旁邊,巨大的斗笠?guī)缀鯇⒛侨松碜尤空谧。徊贿^微微傾斜,露出半邊的面容。
一根釣竿橫在水上。
劉淵停下腳步,在這個距離上,顧憲是不會發(fā)現(xiàn)自己的。
安樂公主也停下了腳步,並沒有說話,調皮地和劉淵做著鬼臉。
顧憲全神貫注地看著水面,露在斗笠外的半邊臉似乎十分凝重,那張臉已經(jīng)不似原來那般的蒼白,有了不少的血色。
雖然孟陽給他斷定只能活到四十歲,不過孟陽也說過,只要顧憲懂得養(yǎng)生之法的話,活到多久都不會奇怪,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劉淵纔會情願讓顧憲歸隱。
以顧憲的聰明才智,除非他並不想延長生命,否則決無做不到的之理。
釣竿輕輕顫動。
顧憲身子這才隨著動了一下,然後突然轉過頭來。
兩人的目光頓時接觸,白面書生臉上馬上露出一絲微笑,淡淡道:“原來是主上來了,所以魚兒們纔會突然退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