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的氣氛沉默得有些嚇人，車窗外，城市華燈初上，車內的空氣卻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時間似乎變得特別漫長，終於隨著一聲剎車音乾淨利落地響起又落下，沐兮言莫名地鬆了口氣，抿了抿脣，低低道了聲，“謝謝！”便開門下車。
然而手臂卻被人拉住，那沉默而強硬的力道讓空氣又是一片寂靜。
沐兮言深深吸了口氣，也沒有掙開他，只是稍稍偏頭看向他，笑容嫵媚，“怎麼？付總不捨得我麼？還是想上去坐坐？”
付均灝抿了抿脣，漆黑的眼瞳幽深一片，裡面滲透出來的東西複雜難懂，而沐兮言現在卻不想去多追究他的想法，她對他的事一點也不感興趣！
她只是靜靜看著他，用力笑著，笑得蠱惑人心、嫵媚動人，似乎在掩蓋著什麼一般。
兩人僵持了許久許久，初秋的蟲鳴響起在安靜的小區(qū)裡，昏暗寂靜中隱隱流淌著絕望的氣息。
“你……”付均灝動了動脣，終於低低吐出幾個字，“明天可以跟我一起看看老爺子嗎？“
“你不說你很抱歉，既然抱歉就不要拒絕，我想Ｄemon也不喜歡欠別人的，是嗎？”緊跟著他又沉聲補充道，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受傷的手臂。
沐兮言一陣怔鬆，剛剛那一瞬間他眼裡閃過的熟悉讓她有種錯覺——他似乎知道她是誰！
可是她再定睛看他，那雙眼眸漆黑幽深，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緒，定了定神，最終還是點了點頭，爺爺……她也想去看看他！
見她點頭，付均灝漆黑的喜悅一閃而過，然而垂著眸的沐兮言卻沒有發(fā)現。
“明天早上十點，我來接你！”
沐兮言剛剛想拒絕，擡頭卻對上他漆黑的眼睛，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早點休息！”付均灝面上浮上一絲淺笑，輕輕放開她。
沐兮言抿了抿脣，頭也不回地下車走人。
付均灝的目光靜靜追隨著她，直到再也看不見她的身影，他靜靜維持著偏頭的姿勢，放在方向盤上的手微微收緊，車窗外的路燈透過玻璃照在他側臉，在他漆黑的眼瞳裡落下細細碎碎的光，明明滅滅之中滲出細碎的無力沉痛。
這一次，兮言，我要怎麼樣，纔不再次弄丟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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託著疲憊的身體與滿腦子紛亂的思緒，沐兮言這一夜睡得迷迷糊糊，總算熬到了天亮。
剛剛整理完自己，手機便響了起來，看著熟悉的號碼，沐兮言心絃微微一陣，腦海中自動閃過那個溫潤如玉的男子溫柔的話語。
我不會輕易換號碼，如果哪一天我找不到你了，至少你也還能找得我……
眼眶微微酸澀，強壓下心裡的震動，接通了電話，“喂，何……子苓？”
“我在你樓下！”他的聲音一如當年悅耳，只是再難聽見那份溫潤。
“嗯？”沐兮言奇怪，下意識地走到窗戶便，果然便見一臉低調的車停在樓下。
“
你今天可以跟我去看看小嫣嗎？”電話裡他的聲音繼續(xù)響起。
沐兮言微微一愣，微微皺眉，可……
“不行嗎？”
“沒，你等我一下！”沐兮言搖頭應了他一聲，便掛了電話，看了牆壁上的鐘一眼，眸光閃了閃，7點，還有幾個小時，應該來得及！
打定主意之後，她便不在猶豫地拎包換鞋，出門。
……
她下樓之後，何子苓已經靜靜靠在車身上等，晨光將他的影子投射在地上，雋永的側臉似乎蒙上了一沉出塵的聖光。
“子苓！”定了定神，她浮出一抹淺笑，走了過去。
見她過去，他緩緩轉身，沉靜的臉上浮出一抹笑來，陽光在他墨玉般的眼底灑下細碎的光，溫潤清俊的模樣讓沐兮言一時間有些怔鬆。
“Demon？”見她有些出神，何子苓輕輕叫了聲，不知道爲什麼，對她，他總是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他從心底莫名感覺到喜悅。
“嗯……”沐兮言回過神來，笑問道，“等很久了嗎？”
何子苓溫雅地搖了搖頭，“沒有，走吧！”說著，伸手爲她拉開車門，舉止優(yōu)雅如紳士。
沐兮言脣瓣的笑意深了深，“謝謝！”
何子苓本來就是安靜的人，而在他身邊的沐兮言一直都習慣於放鬆休息，靜靜地享受著他所給她的安心寧靜，一路上兩人的相處一如多年前——同樣的融洽。
車子穿過一條有一條的公路，最終在一處風景優(yōu)美寧靜的湖邊停下。
沐兮言跟著何子苓下了車，碧綠的湖水波光粼粼，像一條被輕輕拉在陽光下碧綠的錦緞，倒影著四周的山巒，以及對面雅緻的別墅。
“這裡是……”沐兮言在心裡感嘆了一下這地方的美麗，擡頭看向何子苓。
何子苓墨玉般的眼睛裡一片沉靜，看不出一點波瀾，只是靜靜說了句，“跟我來！”
沐兮言點了點頭，跟著他穿過蜿蜒的木橋，一進別墅大門，便有傭人迎了上來。
何子苓跟傭人交代了幾句，傭人便帶著兩人穿過正廳，進了後院，這才發(fā)現後院是一片無邊無際的花海，花海的裡邊修著小道，小道旁邊立著一架鞦韆。
鞦韆上靜靜坐在一個人，她靜靜靠在鞦韆的枝欄上，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陽光在她美麗的臉上投下一片光，捲曲的睫毛時不時顫動一下，在眼下投下一片暗影，而在她的旁邊的傭人正輕輕搖著鞦韆。
照理而言，這應該是一副很美麗的畫面，但是卻莫名地讓人絕對孤獨與悲傷。
小嫣……
沐兮言強壓著心裡的情緒，靜靜看著那似乎睡著的人。
“她……”
“她便是付紫嫣，我的合法妻子！”何子苓輕輕落下這一句話，輕輕走了過去，傭人正要朝他問好，卻被他擡手阻止，他讓傭人退到一邊，自己接過傭人的動作，輕輕搖晃著鞦韆。
沐兮言拼命壓著心底的難受，眼睛都不敢隨意眨
一下，不，不可能的，小嫣不該是這樣的，她可以是活波的、開朗的、堅強的甚至是憤怒生氣的模樣，但不會是這樣沉靜得不帶一絲人氣的模樣！
手上的拳頭握緊了有鬆開，鬆開了又握緊，沐兮言深深吸了口氣，輕輕走了過去，在她面前蹲下，輕輕喚了聲，“小嫣……”
然而她卻絲毫沒有反應，依舊輕輕磕著眸子，沐兮言嘴角的笑僵了僵，擡頭看向何子苓，“她睡著了嗎？”
何子苓搖著鞦韆的動作微微一滯，低頭緊緊看著她，沒有言語。
對上他像是蒙上一層霧氣的眸子，沐兮言只覺得喉嚨像是被荊棘哽住，疼而發(fā)不出什麼聲音，心裡的不安快要將人逼瘋。
“她難道……不是睡著了嗎？”
“她……也許是睡著了吧……”何子苓動了動脣，嚅囁了一句，眼裡的霧氣漸漸散去，只餘下一片茫然無極的死寂，就像茫茫雪原，找不到一絲生氣。
沐兮言指尖顫了顫，連聲音都染上了顫意，“什麼意思……”
何子苓動了動脣，卻沒有說話，眼中的死寂卻越發(fā)的濃郁，渾身都透出一股沉重到令人窒息的痛楚。
一邊的傭人看得心裡實在難受，上前一步，哽咽道，“客人，太太她不是睡著了，只是聽不見外界的所有聲音，也沒有感覺，她就像是沒有靈魂的人……”
轟！沐兮言心中猛地炸開一片，眼眶瞬間痠痛無比，“沒有靈魂……是什麼意思？”植物人麼？
“先生……”傭人眼眶紅了，擡頭看向何子苓，何子苓扶住鞦韆的微微顫抖，沉默了許久之後，他開口，聲音卻平靜到沒有一絲波瀾，“醫(yī)生說，她雖然活著，但是卻不會開口說話，也聽不見別人說話，對世界上多有的一切都沒有反應，也不認識身邊的任何一個人，她……是活著的人偶……”
沐兮言猛地擡頭盯著他，“活著的人偶……？”
何子苓靜靜看著她，片刻後，點了點頭。
“就沒有一點辦法嗎……”沐兮言嘶啞著聲音問道。
何子苓搖頭，“醫(yī)生說受的刺激太大，她其實是自動封閉了所有感官，將自己鎖在自己心裡，雖然比植物人好一點，但是也……差不多了……”
沐兮言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逼回眼淚，“到底發(fā)什麼了事，才能讓一個人放棄了整個世界，變成活死人？”
何子苓眸光一滯，猛地閉上眼，開口吩咐了一聲，“你先退下吧！”
“是！”傭人抿了抿脣，恭敬地點了點頭，便退出了花園。
沐兮言看了她一眼，輕輕將手放在付紫嫣膝上的手上，冰冷的溫度讓她的心都寒了起來，“她變成這樣……跟……”深深吸了口氣，她強壓住喉間的酸澀，道，“跟沐兮言有關？”
肯定的語氣絲毫不像是問句，何子苓知道她已經篤定，緩緩睜開眼，望著遠處的天空，聲音有些飄渺，”跟她有關係但又不全是跟她有關！”
沐兮言一愣，擡眸直直看著他，“什麼意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