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襲紫衣,居高臨下,站在那痛得蜷縮起來的人面前,紫眸裡是藏不住的殺氣,犀利至極。
“我早該想到是你,每次你都十分巧合地出現,兩次了!!當初紫蘭死時的那一箭,是你射的吧!紅蘿!可笑的是我居然一直錯怪了千珊,因爲你,紫蘭死了,千珊也死了!我早就該想到,這世上哪有那麼巧的巧合,穎妃的噬心丸,也是你給的,我早就該想到啊,若不是你,她哪裡會知道那麼多以前的事情!”
看著口吐鮮血的紅蘿,宋玉笑得痛快淋漓,“紫蘭,千珊,我終於爲你們報仇了!殺死你們的仇人,也快要死了……”
可是心都愈發(fā)疼痛起來,一抽一抽的,好像被一隻利爪狠狠握起,撕抓。
是報仇了,心裡卻並沒有預想中的快樂。當她明白過來,殺死紫蘭和千珊的人,就是從前她如此信任的紅蘿時,真的有那麼一種天塌下來的感覺。
但現在,不管會不會心痛,又是否會更痛苦,至少她覺得值了。
“……那都是因爲你,宋玉,紫蘭和千珊,他們是無辜的,都是因爲你,她們是因你而死!”紅蘿躺在地上,一開始痛苦得連眼睛都無法睜開。聽著宋玉冷漠佈滿殺氣的言語,她的心是劇烈地顫抖著,掙扎著,她突然笑了,用一種看怪物一樣嘲諷的表情看著宋玉,尖聲冷道,“我與青菱陪伴在皇上身邊多年,結果,你一出現就把皇上的心勾走。你知道這些年來我和青菱是有多愛皇上麼?我們費盡心思,甘願只做他的一顆棋子,只是想要陪伴在皇上身邊,結果你呢?你沒有用半點努力,僅僅憑著你那張神女的臉,便自私地霸.佔著皇上,是你!宋玉,我原本只是打算要殺你的,可真是沒想到,那兩個傻丫頭,居然比我們還要傻,憑什麼會那樣奮不顧身地去保護你?所以宋玉,是你殺死了她們!殺死她們的人,其實是你纔對!”
“你說什麼?”宋玉倒退兩步,睜大紫眸,一臉失魂落魄,“是我殺死了她們……紫蘭,千珊,爲我而死……”
“對,就是你!如果沒有你,就不會發(fā)生那麼多的事!皇上他就不該遇上你!更不該愛上你!”紅蘿咬牙切齒,滿腔憤恨。
“是我……原來是我的錯……”宋玉的心已經徹底沉入谷底,她失魂落魄地低垂下頭,自我掙扎著。但很快,她又迅速擡起,殺氣騰騰地怒視著地上那明明快要死卻還咬著她不放的女子,“不!紅蘿,錯的不是我!是你錯了!我原本以爲你與青菱是不一樣的,卻沒想到你居然比她還要瘋狂!”
“……什麼?”
紅蘿又吐了兩口血,眼裡已經流出了淚。
“愛一個人本該是美好的事,是你把事情黑暗化了!”宋玉苦笑一聲,“你愛東方,我知道,可是你知道麼,真正愛一個人,絕對不是像你這樣,你以爲你除掉了我,你就能得到他了?你真是太天真了!”
“不,至少這樣我還可以陪伴在……唔,唔……”幾大口鮮血噴涌而出,紅蘿再也沒辦法像剛纔那般順暢地開口說話。
她就要死了,毒酒已在她怨恨聚散之時,全數往五臟六腑乃至全身上下所有血管爆發(fā),馬上,就要死了。
“你這又是何苦呢,你傷害了他最愛的人,以爲他還會留你在身邊麼?就算一時不知那些事都是你所爲,可是以後呢?紙是包不住火的,我的傻紅蘿姐……”眼看著紅蘿馬上就要死了,宋玉眼中悠然浮現幾許憐惜同情。
她突然蹲下身來,將已經無法繼續(xù)開口的紅蘿,半抱在懷裡,一邊拍著她,一邊輕聲道,“睡吧,紅蘿姐,下去好好跟紫蘭和千珊道個歉,我想她們會原諒你的。”
“…………”
紅蘿全身發(fā)白,鮮血染紅了身下的地板。她無力地睜開眼,顫顫擡手,想要擡起來,可最終,就要觸碰到宋玉的臉頰時,還是虛脫地垂了下去。
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去吧,紅蘿姐,去吧,去吧……”
她坐在紅蘿的身旁,很久很久。紅蘿的身體漸漸冰冷,她看著紅蘿,全身上下都是血的樣子,已經沒有了生命體徵的樣子……
突然——
“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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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吐出,手上,竟全是鮮血。
與此同時,她的眼眶不斷有東西往外流出,甚至鼻子,嘴,耳朵……
越來越可怕的事情,正咄咄逼近。她驚恐地睜大眼,看著自己的手掌,臉上脖子上身上,很快也要佈滿血跡。更可怕的是,胸口此時竟劇烈地疼痛起來,每一根血管裡似乎有萬千小蟲,每呼吸一下都是錐心刺骨般的疼。眼皮漸漸沉重下來,她想她,快堅持不下去了。
“皇后娘娘,您怎麼了,皇后娘娘……”
這時,大殿內的宮女們連忙圍了上來。
“沒事,本宮沒事。”
她推開這些人,站起身,顫顫巍巍地朝外走去。紫氣蒸騰過後,竟是可怖的黑氣。而這些,平凡人類都能瞧見。
“皇后娘娘……”
見宋玉離開,想到她還掛著血的臉,宮女們擔心極了。
“我們跟過去吧,不然皇后娘娘若是萬一出了什麼事的話,恐怕……”
…………
歸香殿。
自天下統一爲東望一國後,東望國宮便遷了宮,而這歸香殿,便是待產中的傾城月的寢殿。
本該是放她回去的,畢竟亦是個番地小王,不能一直在皇宮裡面待著。但是考慮到她肚裡畢竟還懷著東方玖的孩子,如今東方玖已不在,便暫時讓她住在宮中,日後待孩子出生後,是回去當藩王還是作爲東方玖的遺孀留在皇宮,再做決定。
宋玉進來時,悄無聲息。臉上的血已經被她抹去,但繼續(xù)流下的她卻沒辦法去阻止。
“皇后娘娘,您這是怎麼了?”在歸香殿伺候著的宮女下人們一眼就瞧見一身是血的宋玉從外面進來,一個個驚恐地睜大了眼,但更多的則是擔心。
“沒事,我來看看你們家主子。”
宋玉擡了擡手,示意她們不要作聲,然後面無表情地朝著裡殿走去,紫衣華服拖地而來,血亦是拖了一地。宮女們退到一邊,又不敢作聲。
此時傾城月正坐在榻上刺繡,背對著門,還不知宋玉進了來,全神貫注,一心撲在刺繡中。
自東方玖死後,她的心便全在肚裡未出世的孩子上。
不知不覺,一道紫影突然出現,傾城月本無意去理,但是想到來人是宋玉,連放下手中的針線,擡頭看向她,“皇嫂,你來啦,快坐下……”
宋玉的孕期比她要多了兩個多月,且小腹如今已微微有些隆起。
傾城月說話的同時忙起身欲要騰出地方,但當她注意到宋玉七竅都在流血時,登時嚇了一跳,驚恐地瞪大眼,“你這是怎麼了,玉姐姐?你臉上怎麼那麼多血,怎麼會這樣……”
“我沒事,就是來看看你。”宋玉微笑著,搖了搖頭,彎下腰伸出手輕撫傾城月的小腹,淡笑著道,“一個人會不會太寂寞了,這些時間,皇上一直在外頭忙,我一時也疏忽了你,真是對不起你,皇弟也走了,差不多的話,我也要走了。以後,你和孩子該怎麼辦呢?”
“玉姐姐,你這是說的什麼話?什麼你也要走了,你這不是好好的……”看到宋玉滿臉血,傾城月又不忍說下去。她吞了吞口水,問道,“你身上這是怎麼了,告訴我啊,發(fā)生什麼事了?爲何你會……如此……”
七竅流血,太可怕了!
“我怕我堅持不下去了,月兒。”宋玉頓住動作,眼中盡是悲涼,“這些天身子就一直很不舒服,可是他那麼忙,天下各地還那麼多煩心的事等著他去處理,那麼多無辜的百姓等著他去解救,我不能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耽誤他……”
心情愈發(fā)沉重了,她又低下頭來,任血淚直流。
“你怎麼這樣想,對他而言,你比天下還要重要的啊!”看著宋玉這個模樣,傾城月亦忍不住流出眼淚。她的手在她背上輕輕安慰式地撫摸著,輕拍著,喉頭一陣陣說不出的苦澀,“若不然,我現在就去叫人飛鴿傳書給皇上吧?你現在這個樣子,只怕是還沒等到他回來就……”
從宋玉身體傳來的顫抖,是那樣的令人心悸擔心。傾城月也在怕,宮裡若是有個像東方玖能主事的男人,那該多好,可是東方玖早已經死去……
“月兒!我想到了,我想到了……!”這時,宋玉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她猛地擡起頭,雙手焦急地抓住傾城月的雙手,有些欣喜地看著傾城月,道,“月兒,我若真等不到他回來,你能不能代替我,好好照顧他?我知道,在我走後他一定會有段時間很痛苦的,你一定要陪著他,別讓他想不開,好麼?我如今最擔心的就是他了,還有你,你和孩子也需要人照顧,你對他還有感情的對不對,告訴我,你還喜歡他麼……”
“玉姐姐,你……”
傾城月震驚了,她這是在交待後事了麼?
宋玉一臉期待,巴巴地望著傾城月,“答應我,月兒,現在只有你能幫我這個忙了。”
“我……”傾城月猶豫著,“可是他並不……”
“這只是時間上的問題,你幫我照顧好他,幫幫我……”
宋玉也從未想過,有一天她會求傾城月,幫她照顧她的男人。可是如今,她也沒有別的辦法,自己的身子正日漸消弱,已是到了七竅流血甚至全身血管都快要爆破的地步,身心劇痛,現在還能站在傾城月面前說話,說不定下一刻就真的要去了,她怕現在不趕緊交代這些事情,再過片刻就沒機會了。
“玉姐姐,你知道,以前我是很愛他,可是發(fā)生那麼多事,玖也死了,我的心也……”傾城月還是猶豫,其實最重要的原因,是因爲她也不希望她死。
“我快堅持不住了,月兒,你,你……”宋玉終於還是撐不下去了,一頭栽倒了下去。
她這一倒,倒是把傾城月嚇得不清,“玉姐姐,你怎麼回事,別倒下,你不是很厲害的麼,你快起來啊……”
用力將宋玉抱起,可是無論如何也再喚不醒。她突然好後悔,後悔沒有當即答應她的要求,如今她若是死了,卻是帶著遺憾死的。
“不會的,玉姐姐,你不會死的,皇上他都還沒回來,他還沒見到你最後一面啊……”宋玉即便是沒有了意識,但鮮血還是不停從七竅流出。越來越多的血,傾城月心急如焚,連起身向外面跑,一邊大聲呼喊,“來人啊,快來人啊,快宣太醫(yī),快……”
殿外的宮女們聽到呼聲,連忙叫太醫(yī)的叫太醫(yī),十幾個宮女跑到裡殿,幫著傾城月將宋玉扶到了chuang上,但是很快,chuang榻上,被褥毯子,盡數被鮮血浸透。
畫面可怖至極,但宮女們,沒有害怕這種畫面,她們怕的是身爲皇后的宋玉會真的死去,等不到皇上回來,便會一個人先走……
連最後一面都見不到麼?
不行!
“快去把皇上找回來!快去!!”
眼看著宋玉已經陷入毫無知覺的地步,歸香殿中所有人都要急瘋了。
然而這時,不知誰喊了句:
天變了!
烏雲把天空遮得嚴嚴實實,本該是大白天的,如今卻暗得如同黑夜般,氣息陰森,可怖至極。
更可怕的是,大滴大滴的血雨從天而降,歸香殿地處位低,只下了片刻功夫,血水馬上就淹到了大門口,很快就要飄進大殿。
“怎麼辦啊,王妃大人,馬上就快淹過來了啊……”宮女們無助地看向傾城月,西望傾城月可以想個辦法。
傾城月看了眼外邊的天,又看了眼全身是血的宋玉,瞇了瞇眼,思量片刻,突然從櫃子上拿來一把雨傘,大聲說道:“快把皇后送到乾坤殿去!快!”
然後自己先開了傘,當衆(zhòng)人將宋玉擡起走出門外時,又主動帶頭提起裙邊,將裙子拉到膝蓋往上的地方,爲宋玉撐傘的同時,隨身的小宮女也連忙爲她撐起傘。
乾坤殿是皇帝的寢宮,地處位高,不那麼容易被淹到。眼下唯一隻有這個辦法,所有人都盼著皇上能夠快些回來。
等到宮內所有人全部轉移到乾坤殿時,除宋玉和傾城月,其他人全都被血雨淋溼。
“你們幾個,快馬上派人去把皇上找回來!”
一到乾坤殿,看著宋玉被人很好地放置到龍chuang之上,傾城月立即又忙開了。
不知道皇上在哪,那就分幾大批每個地方都去找一遍,找到爲止!
如今天變,怕是這整個天下,都好不到哪去!
可是如今宋玉這個樣子,究竟能不能等到他回來?
傾城月陷入了沉思,該怎麼辦?
“你們在這好好照顧著皇后娘娘,我去找皇上回來!”
換上女將鎧甲,交待一些事情,傾城月便帶著人御馬出了宮。已經很久沒有穿過這身衣裝,上一次穿的時候還是天下還未合成一體之前、她作爲北鏡國的女皇登基的那日,如今再度穿在身上,沒想到竟是爲了曾經她一心想要殺死的情敵。
可這天下之大,又該上哪找去?皇城裡的情況已經不算好了,偶爾傳來莫名其妙死人的消息,血雨狂瀾下的天,大街上再找不到個活人。
**
三日前。
“皇上,不好了,山頭那個幾林村又死人了!”
這邊,東方侯還在某個案發(fā)現場勘查情況,那邊,又傳來哪哪哪死人的消息。自他出宮起至今日,這已經是第四十起事件。
這種死法不同於戰(zhàn)場上的死,而是莫名而詭異的死亡。
大多數現場會留下證據,都是一些動物或植物身上留下來的一些體毛或是幾片花瓣葉子什麼的,有的現場會有大片鮮血,有的則是人莫名其妙死亡卻檢查不出任何傷口痕跡。漸漸的,這樣的無頭案越來越多,一干查案人等已經是幾天幾夜爲這些事沒合過眼,東方侯更是不眠不休,滴水未進。
他得早些查清這些事情,早些趕回去陪她。他怕那些奇怪的事情會發(fā)生到宮裡頭,更怕她出事。
可是幾天下來,沒有一點進展。更可怕的是,情況似乎越來越嚴重了。鳳棲梧的管轄之地、花驚舞還有月山等等越來越多藩王的管轄之地出現更多的靈異事件,尤其數花驚舞那邊,疾病的傳染性可怕至極,大半個南詔管轄範圍眼看著都要被重疾傾襲,各地藩王都爲此十分的頭疼。
越來越多的百姓在恐慌中逃離,死去,越來越多的類似事件頻頻爆發(fā)。整個東望,漸漸的連皇城都無法倖免。
江湖中,有人傳,早前天下未統一前的北鏡紫金城的塌陷是蛇妖所爲,如今天下統一,四國合成一國,而皇后居然就是致使紫金城塌陷害死多少人性命的那條蛇妖,也正是在這個時候,各種事件都沒法得到解決之下,江湖中的豪俠英傑再也不願等下去,拉幫結派前往皇城,一路上喊聲連天:
“殺皇后!誅妖邪!殺皇后!誅妖邪!”
一開始只是江湖人士在傳,很快這種傳言便發(fā)展到天下各地,大家都認爲那些突然冒出來的害人妖物是當今皇后所爲,都認爲只要除掉當今皇后,天下便又會回到寧靜安然的從前,於是越來越多的江湖人士甚至受到蠱惑的黎民百姓加入去往皇城的隊伍,一路呼喊著過去。
番地南詔。
“你們知道嗎,我聽說啊,這些日子頻頻出現害人的那些妖怪,都是當今皇后的同夥!”
城門大街旁的客棧內,一幫手拿大刀佩劍的江湖壯士聚集在一起。
客棧外,原本準備帶著人前去某地殺妖的花驚舞正好經過,驚聞此言,登時驚得全身緊繃,頓住腳步站在客棧門口,邪魅的桃花眸犀利至極。
“你們在說什麼?”
他走進去,看向那些壯士。
“我們在說近來發(fā)生的怪事啊,怎麼,你不會還不知道吧?”
這些壯士都是閒雲野鶴一樣的江湖人,加上如今天下四國已經合成一國,早改名爲東望,沒認出花驚舞也不爲怪。反倒是這些人誤以爲來人亦是與他們一樣想法的,便說得更開了。
“皇后就是個妖怪!聽說還是個很厲害的蛇妖!”七嘴八舌地就說開了,“恐怕那些奇怪的事都是皇后所爲!哎,你們說,一個妖怪怎麼能擔當一國之母?看看如今,天下都快成爲妖怪的地盤了!”
“是啊,再這樣下去,我們人類不都要滅亡了麼?”
“不行!我們不能再這樣等下去!兄弟們,有沒有膽量一起去皇城闖皇宮,把那個妖后咔嚓了?”
……
“皇上不是說在查麼?”花驚舞悠悠發(fā)話,他緊抿著脣,已經忍了許久。
立即有人尖著嗓子反問,“查?你相信嗎?大傢伙相信嗎?”
“不信!”
所有人跟著應聲附和。
“小子,我勸你啊,跟著我們一起去殺皇后!否則你全家老小都恐怕要葬身妖腹,到時候你再想起來可就都晚了!”帶頭者拍了拍花驚舞的肩膀,大聲說道,“就算我們相信皇上又能怎樣?殺人吃人的可都是妖怪!皇上再厲害,他也是人類!他能鬥得過那些能飛會變的妖怪嗎!只要我們去皇宮把最大的那個妖怪殺了,一切事情都將迎刃而解!”
“你真有這個信心?”花驚舞擡了擡一邊的眉頭。
“只要殺了皇后,人間自會恢復到往日的局面!再這樣下去,我們都得死!”
“對!殺了皇后,去殺了皇后!”
太多人附和,這樣的喊聲一波高過一波,甚至所有人都拔出了劍。客棧內外,越來越多的人聚集到此。
“何時出發(fā)?”花驚舞蹙眉問起。帶頭之人一擡手,所有人都靜了下來,只聽那人道,“即刻出發(fā)!”
**
一天前。
“皇上,皇上,大事不好了!江湖中那幫人都在傳皇后娘娘是妖怪,已經有很多人正在去往皇城的路上……”
這天,東方侯只是靠在桌子上小憩了會,便馬上被來人冒冒失失地吵醒。
說玉兒是妖怪?
東方侯立即皺起了眉頭,“什麼時候發(fā)生的事?”
“就剛剛……”來人上氣不接下氣地,“據說是前日起自番地南詔開始的,拉幫結夥非說皇后娘娘是妖怪,說什麼殺了皇后娘娘,所有的事都不會發(fā)生……”
“該死!”聽聞此話,東方侯是再累也沒心思休息了,他站起身,迅速拿來佩劍,“跟朕回去!務必要阻止他們!”
**
萬千江湖人士趕至皇城那日,天空忽然烏雲密佈,五雷轟頂之下,又即刻下起了腥風血雨。
皇宮外,宮門緊閉。如戰(zhàn)場般,巨木撞門,長梯爬牆,甚至功夫高的,會點飛檐走壁的人,則飛身上了宮牆上,與宮門一干護衛(wèi)廝殺一起。
而還在路途上日夜趕路的東方侯,在烏雲遮天之時,前面的路子,忽然沒了。
四周陷入黑暗之中,血雨狂瀾之時,身後護衛(wèi)驚慌錯亂四處逃竄。東方侯一雙赤眸看周圍景物卻是尤爲清晰。
想到身陷險境的宋玉,他已經顧不上護衛(wèi)們,連呼喚出金龍,飛身坐上。這樣速度便快了百倍,很快便到了皇城。
可是當他想御龍直接進入皇宮時,意外卻發(fā)生了。
金龍突然消失,他不得不從天迫降下去,卻是停在宮門口,根本就進不去。
宮門外,似乎來自五湖四海的江湖人士也進不去,最多侷限於進到宮門裡,卻是怎麼也進不去了。
而這些都不是什麼可怕的,可怕的是,那些呼著喊著要誅殺皇后以報天下安寧的人們,一個個卻好像看不到他似的。
不可能啊!他就站在宮門口,那樣顯眼的位置,怎會看不到?
東方侯不可置信地環(huán)顧著四周,沒錯,那些人是真的看不到他,他那麼顯眼,居然沒人看到他!
都當他是透明的麼?
透、透明?
他低下頭來,猛然發(fā)現,雙眼透過自己的胸膛,居然能十分清楚地看到身後那些人!
這,是怎麼回事?
他驚恐地睜大眼,雙手來回在身上觸摸,卻更驚恐起來。爲什麼?他驟然發(fā)現,不論他怎麼觸碰自己,都只是穿過自己的身體,他的身體再沒有實感可言,甚至在這暗黑的烏雲下,他的身體竟散發(fā)著一圈淡淡的白光。
“東方侯!”
正當他驚恐不知自己是怎麼回事之時,一記刺耳的聲音突隔空傳來。
“是誰?是誰在叫朕?”
他佯裝鎮(zhèn)靜,擡頭四處查看,可是周圍的人沒有一個像是在叫他的,不,是根本就沒有人看得到他!
“東方侯!”這時,那道聲音又傳了過來,“你看不到我,而我能看到你,也只有我,才能瞧見你!”
“你是誰?你出來!給我出來!”像是從天際傳過來的!
他的赤眸緊緊盯著頭頂上方,整個人跟瘋了一樣。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一定得知道,你自己是誰!”聲音裡似乎在笑,又似乎極其嚴肅。
“我當然是東方侯!是這個天下的帝皇!是玉兒的依靠!”他轉了幾圈,終於發(fā)現真的看不到說話的人,而周圍的人也真的看不到他,這才放棄了尋找。可是面對那隻聞其聲不見其人的傢伙,越是不見心就越是恐懼,“你說,你究竟是誰!”
“我是誰並不重要。”那個聲音重複了句,突然說道,“東方侯,你不能與宋玉在一起!她乃神女,而你,屬於黑暗!你們不能結合,否則,天下分崩,她也將、魂飛魄散,永生永世墮入黑暗,不得超生!”
“你胡說!”
聞言,東方侯怒火沖天,朝天大吼。
豈知那說話之人根本不解釋什麼,只冷冷一句話:“我只給你一個選擇!跟我走,歸位地獄!”
什麼?
“地獄?你要我去地獄?那如若我不去呢!”他緊繃著臉,搖頭。不,他是不會去的!“我要去救玉兒!我告訴你,我是不會跟你去什麼所謂的地獄的!”
“你若不去,那麼宋玉就只得死!她即將因爲你的不去而魂飛魄散,永生永世都不得超生!”那聲音呵呵笑了一聲,道,“你又可知如今宋玉就快死去!這樣你還不去?”
“不會的,玉兒不會死的!我不信!”
“不信?那我便讓你瞧瞧!”
突然天際迅速閃過一道黑霧,緊接著,一道天幕隨即出現。
天幕裡,乾坤殿裡龍chuang之上,不斷吐著鮮血的宋玉,全身浸泡在鮮血之中的宋玉,已經毫無一點意識的宋玉……
天空下著血雨,赤海蒼茫,很快,就已經淹沒到膝蓋邊。
而這時,周圍那些衝不進去皇宮的人,下一刻,因天幕的出現,竟突然一個個再度揚起了大刀佩劍,紛紛穿過他的身體,衝進宮門,情勢兇猛無比。而這一次,則是見人殺人,大開殺戒。
分不清是人血還是血雨,視線進入血腥的蒼涼。
“不,玉兒,我的玉兒,不要這樣對她,不要……”
宇文魅不忍再看,他的心在滴血,真的很想代替她去承受那些痛苦,可是如今他連宮門都進不去,自己也漸漸進入透明狀態(tài),連自己都抓不住自己。
爲什麼會變成這樣?他還是無法相信那一切竟是真的!
“你再看看那位是誰。”
這時,天幕裡乾坤殿裡的畫面突然消失,映入眼簾的,卻是那一身紫氣的男子。只是那男子站在紫氣中央,看上去並無什麼異樣,但仔細一看,卻發(fā)現那些紫氣竟都是火,而那男子,則皺著眉頭,臉部神情一點點扭曲,看上去,十分痛苦的模樣。
那是,宋玉的爹爹,魔尊雲夜狂!
“你究竟想怎樣,你告訴我,怎樣才能放過玉兒,放過魔尊!”
看到那些,東方侯心都要碎了。他真的不能與宋玉結合麼?他和宋玉是真心相愛,爲什麼事實卻是那麼殘忍?
“跟我回到地獄,你可願意!”
“我要救玉兒,讓我再看玉兒一眼……”
“不可能!你再看她一眼,她就必須得死!”
“你……”
“走!”
黑光一現,他留在這世間透明的身軀也消失了去。而這世間,再沒有了東方侯。
乾坤大殿。
廝殺一路的江湖人,終於就要殺到裡頭。可就在這時,血雨傾盆,被這傾盆血雨淋到身體甚至一小部位的人,下一刻突然痛苦地扭曲著臉,紛紛一頭栽倒在汪洋血海之中。
“皇后娘娘,怎麼辦,我們找不到皇上,他不見了,他不見了,我們找不到他,嗚嗚……”
眼看著龍chuang之上的宋玉吐出更可怖的黑血,一幫宮女太監(jiān)們哭得是稀里嘩啦。
去往宮外尋找皇上的,只有幾個人回來。
還是有很多人沒有安然回來,這其中包括傾城月。眼看著,宋玉就快不行了,外邊血海很快也將要淹到乾坤殿來。
**
陰曹地府,鬼泣森森。
陰陽天臺之上,巨大的玄陰鏡擺在中央,玄陰鏡內血霧繚繞,不一會,一座富麗堂皇的宮殿竟然出現。
鏡頭一轉,明黃綴玉龍*上,只見一位傾城如尤物的女子躺在那裡,只是她面色慘白,脣內不斷冒出悚人黑血,奄奄一息。殿內宮女太醫(yī)心急如焚疾步來回奔跑,殿外空頂滾滾烏雲狂風肆掠,裡三層外三層地困住了整個宮殿,大楚黑暗籠罩。
“玉兒!”
瞧見鏡內動魄之境,立於鏡前的東方侯心口猛地一陣抽痛,他伸長手,卻如何也觸摸不到鏡內之人。
“到底怎樣,要我怎樣,玉兒纔會沒事?我已隨你來到地府,爲的難道就是眼睜睜看著玉兒痛苦?”黑血不斷從女子嘴中冒出,東方侯就越是心痛著急。
他一襲黑衣站在那裡,白髮飄飄勝雪仙然,縱然是在這黑暗恐怖的地獄,卻也能做到這般仙姿卓然不惹塵埃。妖嬈的瞳孔此時緊緊地盯著*上的女子,隱隱有一絲光澤在瞳孔內流動閃爍著,傾城俊顏盡顯心疼不忍之色。
“我要你接管閻王之位,永生永世不得離開!”
“你知道這是絕對不可能!我要和玉兒在一起,玉兒不能沒有我!”隔空傳來的詭異之聲讓東方侯頗爲憤怒,就是因爲這個聲音,害他被迫與玉兒分離,更害得玉兒中劇毒,眼看著奄奄一息就快沒了最後一口氣。
從玄陰鏡中他已知道,玉兒在酒毒紅蘿前,她自己就先服了毒藥。她知道和他在一起她會是這種下場,表面上是自己因爲愧疚才服毒,實際上,她卻是爲了他。
她只是不想讓他以爲,她是因爲兩個人的結合而遭到天譴而死,不想連累他,不想讓他愧疚……
“你生來本就屬性黑暗,你不屬於人間甚至其他世界,東方侯,難道你還不明白,你只屬於這裡,黑暗的十八層地獄,掌管我六界萬物生靈的終結之地!而宋玉卻是光明屬性,她是女媧之後,黑與白本就對立!你們在一起只會給天下帶來災難性的的毀滅,你竟還執(zhí)迷不悟還要逆天而爲……”
神秘之聲字字清晰,有如萬道鼓聲敲響,刺耳地砸在東方侯的心間。
“不!就算是如此,我也要與玉兒在一起!我不會做閻王,我寧願去死!”
“哪怕是宋玉魂飛魄散,永生永世不能輪迴?”
宮殿突然劇烈搖動,眼看著女子就要嚥下最後一口氣。
“怎麼辦,我們找不到皇上,皇上不見了,這可怎麼辦……”宮女太監(jiān)們齊齊跪倒在龍*前面,挨著龍*的宮女一邊心痛地爲女子擦著一次又一次冒出來的黑色淤血,一邊著急地哭叫,“皇后娘娘,您不要死,皇上很快就會回來了,你等等皇上,再等等,皇后娘娘……”
情勢緊急,偏偏這時瓢潑大雨大片大片蓋頂而下,半刻鐘不到洪水已漲到殿門口。
“快保護皇后,快……”
頓時間地動山搖,血光蔽日,天崩地裂,洪水來勢洶涌,不到片刻殿內的人都被淹沒在這血水之中,慘叫連連。
“……娘…娘娘……東方……”龍*上,女子被血染紅的脣虛弱地張合,血水重來之前,她虛弱地睜開眼,見到的卻是另一張俊容。
身體被懸空抱住,那人眸眼望穿秋水般的深情:“對不起,玉兒,我來晚了。”
地府大殿,百鬼齊跪,叩聲雷鳴:“拜見閻王!”
“衆(zhòng)神請起!”
大殿之上,東方侯一攏黑衣,勝雪的發(fā)上扣著閻羅黑帽。他俯瞰衆(zhòng)鬼,那超越世俗的美的俊容從此不再屬於人間。
甚至妖魔神仙。
東方侯,他將從此留在地獄,爲六界大帝爲奴賣命,永生永世不得脫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