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長期飲酒而泛紅的臉頰襯著蠟黃的底色，渾濁的眼中看不到一絲生氣。五官中鼻子是最顯眼的，似乎它待在那裡就是爲了吸引別人的目光。頭髮花白，亂糟糟地糾纏在一起。一件早已磨壞邊角的西服鬆鬆垮垮地罩在消瘦的身軀上，舊得發黃的襯衫一邊還露在褲子外面。最可怕的是，即使相隔一段距離，莉莉仍能聞到從對方身上散發出的酸臭味，比剛纔那條小河散發出的味道還刺鼻。

在孩子們打量醉漢的時候，醉漢也在打量他們。從衣著來看，這幾個孩子不像是出身皮窮人家。也許是橋另一邊那些住戶們的孩子。想到這個醉漢不屑地噴出一口鼻息，端著架子似乎把自己收拾人模狗樣就能假裝貴人了，要不是自己運氣不好……醉漢想到自己被酒吧老闆趕出來的樣子，又看看眼前這幾個孩子，一個計劃在腦中形成。

“孩子們們”沉迷酒氣的後果之一就是大舌頭，醉漢一邊吞嚥口水一邊試圖讓自己說得更清楚些“你們是不是迷路了？”說完露出一個自認和藹可親的笑容。

看到醉漢可怕扭曲的笑容，艾達終於繃不住大聲抽泣。在醉漢搖搖晃晃向四人走來的時候，艾達短促地倒抽口氣轉身就跑。她跑不要緊，偏偏手裡還緊抱著莉莉的胳膊…被突如其來的力道一帶，莉莉險些摔倒。還沒反應過來是什麼情況，轉頭看到緊追在他們身後的醉漢和他咧開嘴露出的一口黃糟牙，原本被帶著跑得莉莉打個激靈改成邁開大步拖著艾達跑。

兩個小男孩也被這個場景嚇到，顧不得什麼紳士風度撒丫子尖叫著超過女孩們順著來路往回奔。果然吃葉子的靠不住！莉莉憤怒的目光恨不得把在前面跑的迪恩和路易斯的後背燒出個洞。

前有家豬一樣的隊友，後有野豬一般的敵人，再加上旁邊艾達越發粗重的呼吸，莉莉覺得自己悲劇了。要說此時此刻，莉莉最想感謝的人是誰，伊萬斯先生必能拔得頭籌。若不是他從小就盯著莉莉鍛鍊身體，莉莉絕對不可能堅持在很快的速度上跑這麼久。

越過小橋，莉莉不抱希望的往後看。感謝上帝，那個醉漢停在橋的另一邊正跪在地上大口的喘著氣。慢慢減下自己的速度，對於前面那兩頭只顧著跑不知道回頭看的家豬，莉莉很好心的沒有提醒他們危機解除的消息。這可真不是莉莉小心眼，她只是牢牢記得母親教導過她“淑女是不能打擾正專心做自己事的人的。”。再說了，艾達不也一樣沒有開口嗎……

整理好一身的狼狽，莉莉和艾達又玩了會兒鞦韆才往回走。在快接近路口的時候，有說有笑的女孩們在看到之前拋下自己跑掉的迪恩、路易斯迅速切換成嚴肅臉，在經過他們的時候一起冷哼一聲，自知理虧的男孩摸摸鼻子低下頭沒敢說什麼。

說不害怕是假的，回到家後莉莉走進廚房從身後抱住伊萬斯夫人。一頭霧水的伊萬斯夫人還以爲莉莉是餓了，拍拍莉莉的胳膊告訴她馬上就可以吃飯了。努力嗅著母親身上的香味，莉莉把溢出眼眶的淚水抹掉，像條小尾巴般跟在母親身後轉來轉去。

晚餐時莉莉的情緒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把花椰菜放到姐姐盤子裡，莉莉小心的瞄一眼母親，見她沒有看自己在跟父親說話…給自己打打氣，莉莉又把剩下的最後一小半花椰菜盛起還沒來得急往旁邊遞，“莉莉，今天還是第一次看你主動吃花椰菜呢。”母親的聲音飄進耳朵，莉莉手一抖花椰菜又掉進盤子裡。

“嗯…”莉莉用叉子來回扒拉著那顆可憐的花椰菜，帶著赴死一般的決心叉起來放進嘴裡。沒咀嚼幾下開始往下嚥，樣子看上去不是在吃蔬菜而是在咽□□，“我今天想先把不喜歡吃的吃掉。”

沒有說話，伊萬斯夫人笑著點點頭。坐在主位的伊萬斯先生低下頭專心吃盤子裡的小羊排，他真的什麼都沒有看到。他不知道夫人餘光一直在盯著小女兒這件事，也沒看到在莉莉身後聚集擴散的那團辦實質化的怨氣什麼的。真的，今天的小羊排味道很好！

放學回家的莉莉給伊萬斯夫人帶來一個可怕的消息：學校要組織學生們辦一個慈善義賣會，所得收入會捐給兒童疾病基金會。爲了增強孩子的參與感，學校要求所有學生出售的東西必須由自己製作完成。莉莉的年級被分配到的是製作糖果或小點心。

“蜂蜜小蛋糕…蝙蝠形狀的那種。”想到可以做成小蝙蝠形狀的小蛋糕，要是能加入巧克力就更好了……莉莉大口吞嚥下分泌出的口水，期待的注視母親。

被女兒一雙綠色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看著，伊萬斯夫人不捨地看一眼自己剛收拾乾淨的廚房，“來吧。”一句說得軟弱無力。

“我們需要雞蛋、白糖、蜂蜜、低筋麪粉和植物油…”伊萬斯夫人一樣樣拿出需要的食材然後遞給莉莉看“先把雞蛋磕入盆裡，像這樣”伊萬斯夫人拿起一顆雞蛋示範怎麼磕：“不要太用力，稍微磕出一個小口然後掰開像這樣…就好了。你試試。”

學著母親的樣子莉莉輕輕用雞蛋輕敲盆邊，結果蛋殼完好無損。“力氣稍微大一點。”莉莉點點頭稍加力氣聽到咔一聲手忙腳亂的掰開蛋殼，蛋黃和蛋清順利滑入碗裡。“非常好，下面把這些全部磕進去。”母親的鼓勵讓莉莉充滿信心。第一步進行得順利給她帶來很大的動力，不到一分鐘莉莉就把剩下三顆雞蛋成功磕進盆裡。看這在盆裡隨著自己動作來回擺動的小蛋黃，莉莉皺起眉頭。

“媽媽，小雞有黃色的絨毛是不是因爲蛋黃是黃色的啊？”

“這個問題媽媽也不知道，也許你可以找到答案後告訴媽媽爲什麼。”伊萬斯夫人對小女兒的笑笑拿出白糖盒，“下面我們要把糖放進去…”

“還有蜂蜜！”莉莉拿過蜂蜜罐打開罐頭學著母親的樣子往盆裡加。

“好了，太甜可不好。”伊萬斯夫人在莉莉又打算再盛一大勺時制止她。“這時候我們就需要這個：打蛋器。”伊萬斯夫人把一臺機器拿出來，“先低速攪拌，等形成細膩的乳沫後換高速攪拌。”母女倆守在打蛋器前專心看著機器工作。估計時間差不多了伊萬斯夫人關閉開關。拿出盆子伊萬斯夫人示範怎麼篩低筋麪粉、攪拌後由莉莉完成剩下的工作。

加入植物油、拌勻、在小蝙蝠形狀的磨具裡刷一層油再倒入蛋糕糊放進預熱好的烤箱中層十五分鐘，金黃色的小蝙蝠蜂蜜蛋糕就做好了。莉莉取出其中一塊迫不及待的放進嘴裡，好燙好燙的叫著就是不肯把吃進嘴裡的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