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大人,您怎麼來了?”
東輝府尹一臉驚訝地看著包裹的嚴嚴實實進門的凌霄,不可置信道。
“前些日子您派人送信給我,我有些公事在身,今日才得了空出來。”凌霄揚了揚手上的信封,笑道,“怎麼,這幾日有些變故,大人不會因此不認我了吧。”
“凌大人這是說的哪裡話。”府尹笑瞇瞇地拉著凌霄走進衙內,道“大人這兩天的事情,下官也略有耳聞,這還在頭疼沒了大人幫忙我要怎麼辦呢……您這一來,就是我的及時雨啊。”
“你在信中說是關於張大人的家人的事情,怎麼樣?可是他們像您說了什麼線索?”凌霄問道。
“……不是的。”府尹長嘆一口氣,“我一開始始終聯繫不上聖上安排的親眷,也沒多問。張大人的案子不好辦,可屍首總得入土爲安不是?我著人正準備下葬,卻想著好歹要將此事告知張大人的家眷纔是。於是我寫了摺子遞到聖上那裡去。”
“這沒什麼問題,然後呢?”
“摺子送到了聖上那裡,不過多久聖上就著人給我回了話。”府尹雙眉緊蹙,“說是……張大人的母親受不了這個消息,暴斃身亡了。”
“什麼?”凌霄驚的手中茶杯險些落地,“……那張大人的孩子呢?”
“聖上……沒有明說。我也不知道。”府尹嘆了口氣,“這張大人也是慘……妻子至今沒有找見蹤影,老母也……聖上宅心仁厚,已將張大人的母親下葬了。本官一番思忖,索性將他母子二人葬在一處。也算是了卻一樁心事。”
“……張大人的妻子,還是沒有音訊?”凌霄緊蹙雙眉,“張大人下葬的告示可有發出去?”
“已經發了。遲遲沒有人到衙門裡來。”府尹嘆了口氣,“哎,這世上怎麼會有如此狠心的女人。她不念和張大人的夫妻之情也就罷了,連孩子也不理不睬,太不合常理了。”
“……”
“凌大人,你怎麼不說話了?”府尹伸手在凌霄眼前晃晃,“是不是傷還沒養好,精神不好……”
“……不是。大人費心了。”凌霄忙擺擺手,緊蹙的雙眉卻絲毫沒有展開的意思,“…….知府大人,你有沒有覺得,這一切發生的太巧了。”
“太巧了?”府尹皺眉,“是啊,感覺張大人過世後……他家人的處境也十分淒涼……如今老夫人也……哎,只是可憐了張大人的兒子。”
“張大人的兒子,確定是在聖上那裡嗎?”凌霄忽然打斷了府尹的話。
“應該沒差錯的。”府尹道,“凌大人莫非是想要撫養他?”
“…….嗯,你這注意倒是不錯。”須臾之後,凌霄忽然彎脣笑了起來,“那孩子孤苦無依,和我也算有數面之緣。等下回宮的時候,我就去找聖上商量此事。”
“今日叫凌大人前來,也就是爲了將此事告知您一聲。您願意收養這孩子,自然是再好不過了。”府尹鬆了一口氣,“不瞞大人說,久破不下這樁案子,我心中也甚是過意不去。凌大人心善,一定會度過難關飛黃騰達的……”
告別了東輝府尹後,凌霄獨自踏上了回宮的路。
方纔在府尹那裡不好說出,在路上,凌霄細細將所有的事都串起來,越發覺得這件事情大有端倪。
朝廷命官被刺,這麼重大的一樁案子,只交給了東輝府尹來審查,而且這麼多時日毫無頭緒。皇上只是書文上面催促了兩次,並沒有採取什麼實際行動。甚至連大理寺的人都沒有出動。
這也就罷了。最令凌霄在意的是關於張文舉大人親眷的事情。
如果皇上根本沒有在意這件事情,那麼爲何要親自派人將張大人的家眷接走?接走之後完全與世隔絕,美名其曰是爲了防止賊人傷害張大人的家人,可是細細推敲了去,又完全說不通。
且不說張大人家的親眷只剩下他甚至不太清楚的老母和尚未懂事的兒子,不提供任何證據,不與人接觸,這……難道不是軟禁的意思嗎?
更令人懷疑的是,張大人的母親突然暴斃。
爲什麼?只是巧合?
府尹說是受到刺激,心悸而死。那麼張大人被殺害的時候,她是怎麼挺過來的?
凌霄感覺有什麼在蠢蠢欲動。只是他還說不清這其中的道理。
一切,都要等到面見了皇上之後才能定奪。如果張大人的孩子還健在的話……如果皇帝能夠允許將那個孩子讓給自己撫養的話……
凌霄心頭有些壓抑。
“精緻的小玩意,保證價格公道,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啊”
叫賣的小商販聲音傳來。凌霄忍不住停下了腳步。
大概是前幾日的時候,也是這樣一個小攤販。蘇篁一臉驚慌拉著自己的模樣還歷歷在目。
凌霄不由得嘆了口氣。
如今的自己已是自身難保,衆矢之的,也不知皇帝會如何懲處自己,真的有把握能讓皇帝見自己一面嗎?
……
“陛下龍體抱恙,凌大人還是改日再來吧。”
東宮燈下,凌霄百無聊賴地挑著燈花。今日主事公公的話還在腦海中迴響。
“最後還是什麼都沒做成啊。”凌霄嘆了口氣,向旁邊的宮女問道,“你家殿下呢,什麼時候回來?”
“回大人,殿下今日去看望皇后娘娘了,許是要晚些纔回來。或許便在皇后那裡住下也是常有的事。”宮女恭敬地回到。
“原來是這樣。”凌霄望了望窗外,突然脣角勾起一抹冷笑。
“你們先下去吧,我有點事情要處理。”
待宮女全部離開之後,凌霄打開了靠近自己的一扇窗戶。暗夜中,一個黑影一閃而過。而東宮窗外那顆他素日照料的盆栽上,赫然插著一支鏢。
凌霄將鏢拿起,四處打探一番後,將鏢輕輕取下,拿在手中。
“皇上恐對你有殺心。見信速回。還有,關於張文舉遺孀的下落。”
熟悉的信箋,有些潦草但十分遒勁的筆跡,凌霄一眼便認出是桃花山洛維師父的筆跡。
“竟然讓師父都親自出動了?”凌霄望著信箋冷笑,“看來這件事情,果真比我想象中還要複雜的多。”
皇上有殺了自己的心思?爲什麼忽然這麼說?
凌霄將信箋在燭火上燒乾淨後,靜靜地思忖起送信人給他說的話來。
皇帝想剝去自己這個職位倒是有可能,畢竟悠悠衆口之下,自己一時頭腦衝動做出了那樣的決定。可事情遠遠還沒有到要滅口的地步,爲何師父要這樣提醒自己?
不過師父的直覺,一向準確。凌霄對此也一直深信不疑。
只是就這麼突然離開。蘇篁那裡要如何交代?
“你也不要輕易放棄。”
昨日凌霄在未名湖喝的大醉,可是發生過的事情還能記個七七八八。蘇篁將爛醉的自己送回宮中悉心照料,他不是不記得。
從一開始的針鋒相對,到後來的無話不談。沒想到時間過的竟是這般快。
原本覺得是那樣一個頑劣的孩子,內心意外執著地要命。
蘇篁一定還在爲了自己的事情煩惱吧。想到前兩日,當時還昏昏沉沉的凌霄幾次從夢中驚醒,都能看到一旁的書桌上明亮的燭火,蘇篁認真地研究著書卷上的內容。秀眉緊蹙,哪怕困的眼皮都撐不開。
凌霄心中莫名的不是滋味。
果然還是,太爲難他了嗎?
凌霄從一個小箱子中拿出一套夜行衣,拿起,又放下。反反覆覆幾次之後,他還是選擇套上了夜行衣。而後將燭火吹滅,拉了被子躺在牀上坐等深夜的來臨。
抱歉了。凌霄輕喃。
他從不是一個激流勇進的人。他也許更喜歡,知難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