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黑衣死士挾持著凌霄,逼著府兵讓出一條路來。他從小廝手中接過馬,一躍而上,挾持著凌霄的匕首仍沒有絲毫的懈怠。
“凌筠大人,我勸你還是別白費功夫了。”那死士躍上馬背後,大笑道,“我知道你在草裡設(shè)了弓箭手伏兵,想要救你的弟弟。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你現(xiàn)在讓我少受一點皮肉之苦,待回總部後我就會對你可憐的弟弟多照顧一分,這筆交易如何,你自己掂量。”
“可惡,被看穿了嗎?”凌筠攥緊雙拳,低聲咒罵道。
“叫他們撤退。”黑衣人冷笑。
“都出來。”凌筠猶豫一番,終於低聲下令道。
凌霄重傷尚未痊癒,又要被帶去敵人的本部……凌筠又急又怒,卻又無計可施。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黑衣人狂笑著揚長而去,將凌霄一併攜走。
“大人……我們現(xiàn)在該怎麼辦……撤退嗎?”
一名侍衛(wèi)怯怯地問著凌筠。
“撤退?”凌筠冷笑,“去給我牽狗來。”
“牽狗?難不成大人的狗能識別出凌霄大人的氣味?”侍衛(wèi)小聲詢問道。
“凌霄不會這麼輕易束手就擒的。我瞭解他。”凌筠冷笑,“凌霄素來喜香,金平府中飼養(yǎng)了不少能識別香氣的犬類。讓狗循著香味,必能找到凌霄的蹤跡。”
“小的明白了。這就去。”侍衛(wèi)慌忙照著凌筠的吩咐去做。
“那知府,太子殿下就交給你照料了。”凌筠把昏迷的蘇篁放在知府手中,“加強府中巡邏,一定要把他救活。絕不可以讓賊人再有機可乘。”
“下官知道事情的輕重。”金平知府頷首道,“凌大人追蹤賊寇,也一定要小心。”
“有勞掛念。”話音未落,侍衛(wèi)已將狗牽來。凌筠率著數(shù)十府兵匆匆隨著獵犬疾跑的方向奔去,迅速消失在夜色深處。
翌日
“喂,起來。”
一桶冷水潑在凌霄身上,凌霄凍得打了個激靈,意識馬上變得清醒起來。
“醒了就好,老大反覆交代過不能讓你死掉。”那兵士似乎鬆了一口氣,指指牆角道,“飯菜放在那裡了。還有,老大託我告誡你,既然來了,就別費盡心思想逃出去了。否則惹怒了大當(dāng)家,等待你的只有死。”
“大當(dāng)家?”凌霄摸摸疼痛的後頸,“你們大當(dāng)家是誰?”
那兵士並不理會凌霄的問題,哐地一聲。鐵門被重重地合上。凌霄幽幽地嘆了口氣,拿起牆角的飯菜,猶豫一番,還是大口吃了下去。
這裡是,反賊的巢穴。
凌霄記不得自己是怎樣被那黑衣死士帶回來的了。與那死士共乘一騎之時,凌霄試圖沿途偷偷留下了些許痕跡,但被死士察覺了。之後他就被死士打昏,一路到了這個不知名的地方。
“可惡。”凌霄低聲罵道,“這些賊人的警覺性竟如此之高,這樣下去該如何是好?”
一陣?yán)滹L(fēng)從柴房的小窗中吹來,凌霄冷的直哆嗦。身上的傷口經(jīng)冷水一刺激,痛得越發(fā)厲害。凌霄在柴房中四處搜尋能止血的繃帶,卻一無所獲。他只得無奈地躺在乾草上,望著小窗中透出的光線,發(fā)出長長的一聲嘆息。
“好好地嘆什麼氣。聽得真晦氣。”
低低的抱怨聲從房內(nèi)傳來。凌霄沒料到有人,驚地從草垛上滾落下來。
“誰在那裡?”
凌霄的聲音有些顫抖。
“我這麼個大活人你竟然沒看到?”西南牆角的草垛中傳出一聲悶哼,“還不快幫忙把我身上的草垛移開,我快要被臭死了。”
凌霄忙跑到牆角,將堆積在那裡的柴草垛移開。他這才發(fā)現(xiàn),密密匝匝的草垛背後竟還關(guān)押著一個書生模樣的公子。他坐在角落,憤憤地看著凌霄,彷彿是在責(zé)備他爲(wèi)何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自己。許是在草垛下呆的久的緣故,那書生灰頭土臉的,下肢由於長期靜坐的緣故,已然有些臃腫,難以行動。他身上的白袍髒得已看不出顏色,渾身沾滿了草屑,又髒又臭,像是被關(guān)在這裡許久了。
見他這般模樣,凌霄不禁蹙起眉頭。
“挑什麼眉?”那書生沒好氣道,“你會武功吧,快幫大爺把身上的穴道解開。那羣天殺的傢伙把我困在這快一個月了。”
“抱歉。”凌霄忙替他解了穴道。那書生在凌霄的攙扶下勉強起來走動,可走不過數(shù)步,又重重地跌倒在地。
“看來還要一段時間才能恢復(fù)。”書生悻悻道,“不過小子,還是多謝你了。等我出去後,一定好好報答你。”
“怎麼出去?”凌霄笑道,“對了,你是爲(wèi)何在這裡的?”
“別提了。”那書生冷笑,“這一切還不都是那狗皇帝乾的好事。”
“喂,慎言慎言。”凌霄聞言,慌忙忙壓低聲音道,“隔牆有耳。你不怕別人聽了你這話去,治你一個大不敬的罪名?”
“大不敬?”那書生冷笑,“看你小子的言行舉止,倒和那些朝中走狗一般模樣,你莫非不是那些人挑選出來的“戰(zhàn)士”?”
“你在說什麼?”凌霄一頭霧水,“什麼戰(zhàn)士?什麼挑選出來?我完全不知情。”
“原來進(jìn)來了一個傻子。”書生翻了個白眼,“好吧,看在你救了小爺?shù)姆萆希揖兔銧?wèi)其難幫你分析一番。你且和我說說,你是怎麼被抓到這裡來的?”
“那便說來話長了。”凌霄嘆了口氣,將事情的始末一五一十盤託而出。只是他將自己與蘇篁在宮中發(fā)生的事情和蘇篁相救的事情省略了。
“呵,原來如此。”書生摸摸下顎又硬又短的幾粒胡茬,若有所思道,“原來他不是將你作爲(wèi)失敗的戰(zhàn)士關(guān)進(jìn)來的……這樣的話,你只能自求多福了。”
“什麼意思?你方纔就一直在說什麼“戰(zhàn)士”的問題。”凌霄納罕,“你知道些什麼,全都告訴我。”
“將死之人了,告訴你也無妨,總比不明不白死掉的好。”書生瞥了他一眼,頗有些同情的意味,“你可知如今朝廷除了皇帝外,權(quán)利最大的是何人?”
“……我不太瞭解朝中之事。”凌霄笑笑,“除了皇帝,權(quán)利最大的難道不是丞相?”
“笨死了。”書生朝凌霄的頭狠狠敲了一下,“你入宮這麼久,連玄機閣都沒聽說過嗎?”
“玄機閣?”凌霄疑竇叢生,“聞所未聞。我一個友人在朝中爲(wèi)官數(shù)年了,也未曾聽他提起過這個機構(gòu)啊。”
“看來你友人的官的品階不算大。”書生隨即低聲道,“玄機閣是大胤極爲(wèi)機密的存在,朝中只有三品以上的大員才能得知它的存在。先帝在時,玄機閣本是由江湖人士構(gòu)建,協(xié)助皇帝處理一些官府難以插手的棘手案件。後來新帝登基,將玄機閣大換血,將玄機閣改建成了皇帝私人的暗殺機構(gòu)。玄機閣的規(guī)模逐漸壯大起來。至於它的工作嘛----就是替皇帝本人,剷除異己。”
“可是,這不對啊---”凌霄若有所思,“我在金平遇到的那些人,是揚言說要造反的……”
“我也正奇怪此事。可是將你帶來的人,確實是玄機閣的死士無疑了。”書生若有所思,“你所說天牢中想要將你們趕盡殺絕的人,也確實是玄機閣的作風(fēng)。”
“等下。”凌霄忍不住打斷了書生的話,“你怎麼那麼確定帶走我的就是玄機閣的人?”
書生脣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冷笑。
“因爲(wèi)這裡,就是玄機閣篩選死士的總部。”書生冷笑,“你方纔也說過,你有去參加過比武大會的吧。”
“沒錯。這和玄機閣有什麼聯(lián)繫嗎?”凌霄問道。
“比武大會本身就是一個修羅場。”書生冷聲道,“不,不是修羅場。而是皇帝,選拔修羅的地方。”
“每年比武大會的勝者,都會有機會直接面聖進(jìn)入殿試,是嗎?然而這些入殿試的俠客,多半被威逼利誘入了玄機閣,少數(shù)不肯服從的,就像我一樣——”書生苦笑道,“可笑啊可笑。想當(dāng)年,我也是絲毫不知內(nèi)情的比武人士之一,好容易拼了性命贏得了比賽,砸鍋賣鐵湊足路費上京入殿,結(jié)果,因不願和他們同流合污,就落得現(xiàn)在這般模樣。”
“這樣嗎……那封書信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什麼調(diào)查清楚案件就回東輝再行定奪……皇帝想將我儘可能困在金平城。”凌霄喃喃自語,雙拳緊攥在一起,“這麼說來,一切就說得通了。皇帝想除掉我。我出宮後遇到的一切關(guān)於謀反的人都是他自導(dǎo)自演的一場鬧劇。不過他這麼大費周章的動機是什麼?區(qū)區(qū)一個三品太傅,值得他這麼大費周章?直接給個罪名處死不是更加省事?”
“確實有些奇怪。”書生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好在你來此還有我照應(yīng)。我剛被抓到這裡的時候,被那些人百般折磨。後來他們將我定了穴位鎖在此處,供應(yīng)著我的一日三餐,教我沒法絕食而死。這段時間真的是生不如死。我們現(xiàn)在是兩個人了。加在一起,逃出去的希望總會大些。”
“你說的沒錯。”凌霄緊蹙雙眉,“皇帝若真是盯上了我,也絕不會放過我在朝爲(wèi)官的兄長和經(jīng)商的父母親人。我一定要想辦法逃出去。絕不能因爲(wèi)我的原因連累家人。”
“那你打算怎麼做?”書生問道,“我雖被囚於此處,每日也會多多少少聽到些情報。這裡守衛(wèi)森嚴(yán),要想逃出去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逃?”凌霄冷笑,“逃出去做什麼?我們要光明正大地從這間柴房中活著走出去。”
凌霄的眸中迸出一絲可怖的殺意。書生嚇了一跳,隨即堅定地望著凌霄,目光中滿是堅信。
“沒錯,凌霄,來日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