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笛聲從街道盡頭傳來,紅藍燈光刺破夜幕,巢鴨街區變得嘈雜。
救護車率先趕到,急救醫生檢查傷者情況,醉漢已經沒氣了,巡警還活著,但臉上的啃傷相當慘烈。醫生給他簡單包紮止血,擡上擔架,送上救護車,準備帶回醫院進一步治療。
巢鴨刑警到場,鑑識課拉起警戒線,驅散圍觀人羣,在巡警原來躺的位置畫了個白圈,咔咔拍照留證。
源玉子和管家都是目擊者,但刑警不好攔管家,只能讓他先送麻衣小姐和真由小姐回家,隨後找源玉子做筆錄。
後者繪聲繪色描述了案發全過程,並且反覆聲明醉漢的精神狀態不正常。
刑警聽完,覺得這案子沒什麼可查的,醉漢發瘋襲擊巡警,被巡警當場擊斃,接下來走流程聯繫家屬就行了。
源玉子跟車去醫院做檢查,她屁股沒什麼大礙,只是坐骨神經損傷,未出現斷裂的情況,醫生開了點藥,說是適當休息一下就好了。
做完檢查後,她順路去看望後輩巡警,走路時一瘸一拐,倒不是很疼,只是大腿有點麻麻的。
急救醫生說,他生命安全沒什麼大礙,但可能會落下重度殘疾。巡警的臉皮撕爛情況非常嚴重,面部嚴重毀容,伴有面部肌肉功能完全喪失,說不定以後吃飯、說話都會有些困難。
源玉子深感同情,她想要進病房慰問兩句。
這時候,巡警已經醒了,聽到門外有腳步聲,他立馬別過了臉。源玉子意識到他不想見人,就自覺離開了。
回家的路上,源玉子一直在想這件事。
那個上班族是喝醉了,還是吸嗨了?怎麼會做出這種事來?就連中槍了還要繼續襲擊……
她曾經在禁毒宣傳片上看過癮君子神志不清的樣子:有些癮君子渾渾噩噩,靠近了也沒有反應;有些癮君子則格外興奮,甚至可以用瘋狂來形容,緝毒警察連開八槍,都快把癮君子打成篩子了,後者依舊生龍活虎,拿著把水果刀哇哇追殺警察。
鏡頭畫面全程是執法的第一視角,給當時的源玉子造成了極大的心理衝擊。
肯定是最近巢鴨禁毒鬆懈了,地下酒吧又在泛濫這些違禁品,她身爲刑警,有必要維護當地治安,必須予以打擊,徹查違禁品!
源玉子想入神了,沒注意馬路牙子,小腿又不聽使喚,一下被臺階給絆倒了,又摔了個馬趴。
她趴在地上,一時間不想站起來。
今晚真是多災多難,源玉子覺得自己該遵照醫囑,等下半身修養好了,再出門去工作。不然的話,萬一落下什麼殘疾,那她下半生就得徹底告別警界生涯了。
但違禁品不可一日不除,她決定給署長打電話,舉報此案,讓署長促成搜查科,清掃巢鴨污垢!
源玉子頓時覺得鬥志滿滿,她翻了個身,坐在地上給署長打電話。結果響鈴半天,署長沒接;她只好退而求其次,給木下課長打電話。
後者剛讓下屬出警,現在還沒睡,接到源玉子電話,詢問源玉子有什麼事情。
源玉子照實說了案發情況,告知自己受傷的原因,隨後說道:“……所以我想請個病假……”
“一週夠嗎?”
木下翔仁都懶得細聽她屁股是怎麼摔壞的。
“夠了夠了,謝謝課長!”源玉子連連表示感謝,隨後話鋒一轉,繼續說道:“對了,課長,剛剛那起案子,我懷疑死者是癮君子……”
“我知道。”
木下翔仁不耐煩地打斷道:“這兩個月有不少類似的案件,署裡已經成立搜查科了,配合緝毒署準備展開特別行動……”
“什麼?我怎麼不知道?”源玉子驚了。
難道巢鴨這段時間違禁品已經氾濫成災了嗎?這可是一件大事!她可不想以後送櫻子上下學的時候,被奇怪的癮君子襲擊!
“你負責檔案室,沒通知你很正常。”
木下翔仁嘴上這麼說,心裡想的卻是:‘你這兩個月心思全在伏見鹿那小子身上,能知道纔有鬼了’。
“全都是啃臉怪嗎?”源玉子追問道。
“什麼啃臉怪?”木下翔仁剛纔沒細聽,所以覺得莫名其妙。
源玉子只好再次解釋了一遍,木下翔仁聽完,恍然說道:“噢……差不多吧。”
“什麼叫差不多?”源玉子覺得他在敷衍自己。
“都是腦子有問題的癮君子。”
木下翔仁揉了揉眉心,不勝其煩:“有個傢伙跑到街上到處撒尿,被人抓住了就沖人狗叫,一到半夜就汪汪汪叫個不停,巡警上門又找不到人;還有個傢伙學鸚鵡,一開始家裡人只是以爲他喜歡學人說話,後來發現他試著學鸚鵡飛,胳膊揮來揮去的,家人一下沒注意,他就從陽臺上跳下去了……”
“啊?”源玉子問:“真飛起來了?”
“我看你也是摔傻了。”木下翔仁說:“那傢伙腦袋著地,胳膊護都沒護一下,當場摔死了。”
源玉子倒吸了一口涼氣,她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忍不住問道:“你確定他們都是癮君子嗎?”
“都調查過了,大多是二十到四十歲左右的青壯年,全都無精神病史,家裡沒有遺傳病,暴露之前,風評基本是中等偏上,下班經常去酒吧或者夜總會飲酒……估計就是在風月場所接觸的違禁品。”
木下翔仁說完,忍不住打了個哈欠,表示這件事就聊到這了,他還要補覺,明天繼續跟進調查。既然源玉子要請假,那說了也是白說,他乾脆利落地掛斷了電話。
源玉子聽著嘟嘟嘟的提示音,坐在地上發了一會呆。
她打算抽空問一下渡邊前輩,在酒吧夜總會等場所,違禁品是不是已經成了上班族的必備社交品……
手機鈴聲突然響了,源玉子還以爲是木下課長打來的,迫不及待地接起電話,伏見鹿的聲音傳來:“回家時順便帶一份軍艦壽司,在樓下便利店買一根菠蘿味的GariGari君,如果店裡有貨的話,還要一袋河童蝦條……”
源玉子大爲火光,質問伏見鹿道:“我都出去這麼久了,難道你一點都不擔心我的安全嗎?!”
剛纔巡警開槍,巢鴨公寓整棟樓居民都被驚動了,人人開窗開燈旁觀,唯獨伏見君沒探頭……以前伏見君不是很喜歡看熱鬧嗎?怎麼現在她出了事,伏見君這傢伙一點都不關心?
得到了就不珍惜是吧?太可惡了!
“……”
伏見鹿沉默半晌,問道:“怎麼,你迷路了嗎?”
源玉子站起身,拍拍屁股,添油加醋把啃臉男的事情說了一遍。
伏見鹿聽完,確實有點擔心;但源玉子既然能完好無損地跟他打電話,那就說明問題不大,他把擔憂的心情壓回了肚子裡:“你剛出醫院嗎?那正好,醫院旁邊的炸天婦羅很不錯……”
源玉子用力掛斷電話,恨不得把摁鍵給捏碎。
等她到家,伏見鹿剛洗完澡,正盤膝坐在沙發上,低著頭剪腳趾甲,咔噠咔噠的聲音響個不停,指甲碎片到處亂飛。
源玉子瞪大了眼睛,其中一片指甲崩飛,精準的落進了沙發縫隙裡,她看到這一幕,心中一陣窩火。她每天累死累活打掃衛生,跟伏見鹿不知道說過多少遍,剪指甲要注意指甲碎片,尤其不要讓它落在沙發縫隙裡,那地方最難清理,而且尖銳的指甲片可能會擠破沙發皮。
“這不是有垃圾桶嗎?你對著垃圾桶剪指甲啊!”
源玉子強壓著火氣,彎腰撿起垃圾桶。伏見鹿置若罔聞,依舊在繼續剪指甲。
一片指甲屑再度橫飛而出,源玉子連忙用垃圾桶去接,正好接住了那片腳趾甲。
伏見鹿見狀,拍打著肚皮叫好,直誇源玉子接得準,不愧是未來的名偵探名警部。
“再來!”他又抄起指甲鉗,調整姿勢,咔擦一下,剪斷腳趾甲碎片:“接好咯!”
源玉子被誇了兩句,火氣還沒散,莫名有點小高興,下意識伸出垃圾桶,又接住了那片指甲殼。
“哇哦!高手!太強辣!”
伏見鹿連連鼓掌,驚歎道:“斯巴拉西,沒想到你身手這麼敏捷!”
“還、還好啦……”
源玉子還是第一次被人誇身手好,嘴角一下沒壓住。緊接著她反應過來了,覺得伏見君在耍她,正準備摔垃圾桶,卻見這傢伙又咔擦剪指甲,連忙伸手去接,結果這次沒接住,假指甲直接崩她臉上了。
“哎喲!”
源玉子下意識躲閃,腳一滑,又摔了一跤。
伏見鹿搖頭嘆息,說道:“可惜,差一點就接住了……不要氣餒,再來!”
“我纔不來!”
源玉子想要怒摔垃圾桶,但這垃圾桶是她買來的,舉了半天沒捨得摔,只能重重地把它放在地上。
她屁股又開始痛了,不知道有沒有摔壞,舊傷未愈,又添新傷,她感覺伏見鹿一點都不關心自己。
眼看著源玉子撅著小嘴一臉不高興,伏見鹿總算擠出了他那一點可憐的同情心,用哄小孩的語氣說道:“好了好了,別難過了,摔到哪裡了?我來看看……”
“這裡……”
源玉子下意識指了指自己的屁股,隨後猛然驚覺不對,連忙站起身,捂著自己的桃心形翹臀,漲紅了臉問道:“你要幹嘛?!”
“我關心一下啊。”
伏見鹿一臉無辜,見源玉子還要發作,他連忙扯開話題,說上杉家打來了電話,想要感謝源玉子幫忙找回了上杉紫苑,順帶詢問源玉子知不知道上杉紫苑身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源玉子自然不清楚,她詢問伏見鹿是怎麼回覆上杉家的。後者表示自己實話實說,把經歷的事情重新複述了一遍,上杉家並沒有多想,順帶讓她幫忙向九條唯問好。
聊完這件事,伏見鹿原以爲引開了源玉子的注意力,卻不料她還是悶悶不樂,捂著屁股一瘸一拐回房間,看樣子是打算去洗澡了。
“等會。”
伏見鹿叫住她,問道:“疼嗎?”
“可疼了。”源玉子小聲嘟囔道。
“過來,”伏見鹿拍了拍沙發:“我給你揉揉,說不定能緩解疼痛。”
“不要。”源玉子又捂住了屁股。
伏見鹿頗爲不爽,感覺源玉子像是防賊一樣……現在他們不是男女朋友了嗎?哪有女朋友防著男朋友揩油的?
當然,揩油是惡魔川合的主意,他本人只是單純的爲源玉子著想,關心源玉子身上的傷勢。
“爲什麼?”伏見鹿反問。
源玉子本想說男女授受不親,但她又想起現在跟伏見君是情侶關係,這話說出口就顯得生分了……他們關係好不容易進了一步,源玉子可不想因爲一句話,讓感情降溫。
沒錯,在她眼裡,伏見君就是這麼小心眼,經常會因爲她說錯話而生氣。
“就、就……怕你給揉壞了。”源玉子支支吾吾。
伏見鹿猜到她心裡在想什麼,有時候源玉子還是比較好懂的,尤其涉及男女關係,心思基本都寫在臉上——除非她聽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建議,整一些奇奇怪怪的花活,或者靈光一閃想出什麼的怪點子。
“你剛纔打電話怪我沒有擔心你,現在我關心你身體,你又不願意向我敞開心扉……”
伏見鹿雙手抱胸,窩在沙發上葛優躺,嘆息道:
“當男人真難,天天要猜女人心思,唉……反正我要不了多久就死了,黃土一埋,我就不用操這份心咯!”
聞言,源玉子有點心軟了。
每次伏見鹿拿大限將至說事,源玉子都會低頭妥協,這一次也不例外。她扭扭捏捏走近了,小聲辯解道:“我、我不是那個意思……你關心我,我很開心……”
“那你趴下。”
伏見鹿拍了拍自己大腿,示意源玉子趴上來:“我檢查下哪裡受傷了,放心吧,我是專業的……不用脫衣服。”
“……好吧。”
源玉子本想拒絕,但聽到不用脫衣服,覺得伏見君應該沒有齷齪的想法,只是單純的關心她,醫院又不是沒有男護士……偶爾享受一下伏見君的照顧也不錯。
——最重要的是,伏見君快要死了。
——不珍惜時間的話,以後就沒機會讓他們親密接觸了。
所以,哪怕有一點小小的犯規,源玉子也覺得可以接受。她乖乖趴了下來,順帶警告道:
“不準摸奇怪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