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玉子在沙發(fā)上躊躇良久,遲遲下定不了決心去偷聽。
她一跺腳,乾脆抽了兩張紙,揉成團(tuán)堵住耳朵,徹底斷絕自己偷聽的想法。
伏見鹿推開會診室橡木門,一眼就看到源玉子雙手抱胸坐在沙發(fā)上,小嘴翹得老高,看上去很不高興。
“我睡著之後……發(fā)出了什麼特殊的聲音嗎?”他回頭詢問宮崎梔子。
伏見鹿懷疑是自己在房間裡發(fā)出了奇怪的動靜,源玉子耳朵很靈,說不定她聽到之後誤會了。
宮崎梔子搖了搖頭,表示催眠時一切正常,除了伏見鹿突然驚醒。
後者不明所以,走上前拍了拍源玉子的肩膀,把她給嚇了一跳:
“——啊呀!”
源玉子回過頭,拍了拍胸口:“你走路怎麼沒聲兒?”
她看見伏見鹿嘴巴在一張一合,卻聽不到伏見鹿的聲音,這纔想起自己戴著‘耳塞’,連忙把紙團(tuán)掏了出來。
這時,伏見鹿的話已經(jīng)講完了,源玉子只聽到最後一句:“……聽明白了嗎?”
“呃,明白什麼了?”源玉子眨了眨眼。
伏見鹿知道源玉子聽不見,他是故意的,因爲(wèi)他知道自己的要求不太合理,而且有可能會讓源玉子知道催眠磁帶的風(fēng)險。
“你能不能認(rèn)真聽我說話?”他雙手叉腰,裝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算了,我懶得再多說,你進(jìn)來配合就行了。”
源玉子一臉懵,稀裡糊塗被伏見鹿拉進(jìn)會診室。
她連聲問了幾遍這是要幹什麼,宮崎梔子每次準(zhǔn)備回答,都被伏見鹿打斷了。後者東拉西扯,讓源玉子躺在了另一張?zhí)梢紊稀?
“好了,開始吧。”
伏見鹿一屁股坐在躺椅上,催促宮崎梔子趕緊開始。
“開始什麼?”源玉子不肯躺下。
伏見鹿見糊弄不過去,只好開口解釋,聲稱宮崎梔子想要做一個關(guān)於催眠的實驗,這項實驗有助於他的心理健康,所以需要源玉子配合。
伏見鹿這話不算說謊,但也沒有說清楚,源玉子想不明白,宮崎梔子想做催眠實驗,跟她有什麼關(guān)係?而且是做什麼實驗?萬一對人有害怎麼辦?
宮崎梔子旁觀片刻,算是看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伏見鹿想跟源玉子一起共夢,但卻不想讓源玉子知道這件事情。
真奇怪,難道他倆不是情侶麼?
爲(wèi)了以防萬一,宮崎梔子在兩人面前坐下,主動說道:“容我問一個比較隱私的問題……二位是情侶關(guān)係嗎?”
伏見鹿和源玉子同時對視了一眼,後者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小手背在身後攪弄著手指;前者一臉坦然,光明正大的說道:“沒錯,不是已經(jīng)跟你說過了嗎?”
“啊~”
宮崎梔子用奇怪的語調(diào)回應(yīng)了一句,她目光在兩人臉上來回巡視:“所以你們的x生活是有什麼困擾嗎?”
否則伏見鹿?fàn)?wèi)什麼要多此一舉?
直接在現(xiàn)實跟女友爲(wèi)愛鼓掌不就行了嗎?何必要繞一圈在夢裡跟女友一起做春夢?
此話一出,會診室安靜下來。
源玉子怔愣了幾秒,快速漲紅了臉,她還沒有想過這方面的事情。
身爲(wèi)女孩子,她對男女關(guān)係的幻想是循序遞進(jìn)的:從最開始的暗生情愫,到男生熱烈的追求,再到兩人名正言順在一起,然後是情侶約會,一起牽牽手,逛逛街,最後在氛圍合適的時候,他們親親小嘴……咿呀!再往下想就羞死人啦!
伏見鹿同樣沒有想過這方面的事情,都是惡魔川合在慫恿,天使小人在勸說,他本人是正人君子,內(nèi)心澄如明鏡。比如惡魔川合慫恿他把源玉子狠狠地XXOO,天使小人勸說他把源玉子摟在懷裡狠狠疼愛,而他意志堅定地say no,這,就是西格瑪男人!
“我們剛在一起不久。”
他只能這麼跟宮崎梔子解釋,以免宮崎梔子懷疑他有什麼生理問題。
“爲(wèi)、爲(wèi)什麼要問這個?”源玉子說話又開始結(jié)巴。
宮崎梔子得對兩名患者負(fù)責(zé),她不能砸了老闆診所的招牌,即便伏見鹿再怎麼想隱瞞,她都有必要對源玉子介紹清楚情況,並且需要源玉子簽署知情同意書。
“其實是這樣的,這次催眠可能會導(dǎo)致二位出現(xiàn)「共夢」的情況……”
宮崎梔子解釋了一下什麼叫共夢,隨後繼續(xù)說道:“爲(wèi)了刺激二位潛意識活躍,可能會需要施加關(guān)於生理需求的暗示,導(dǎo)致二位的夢境相對來說比較刺激……”
她不好意思直接說是做春夢,畢竟源玉子看上去像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女生。
源玉子聽完,並沒有接收到宮崎梔子想要傳達(dá)的意思,她選擇性捕捉關(guān)鍵詞,按照自己的理解,詢問道:“所以……就只是一起做夢咯?”
“差不多是這樣,”宮崎梔子不得不再度強(qiáng)調(diào):“但是會非常刺激,可能會涉及一些成人內(nèi)容……”
源玉子以爲(wèi)是血腥暴力什麼的,比如說在夢裡演習(xí)抓捕罪犯,這些她都在現(xiàn)實中經(jīng)歷過,所以覺得沒什麼,點頭說道:“不管怎麼說,都只是夢而已,對吧?”
“是的。”宮崎梔子又補(bǔ)了一句:“但是會很真實。”
源玉子覺得聽起來很有意思,她曾經(jīng)看過一本名叫《神經(jīng)漫遊者》的科幻小說,它出版於1984年,非常著名,書中描繪了一個充斥著高科技和低生活質(zhì)量的未來世界,主角通過神經(jīng)接口進(jìn)入虛擬的“賽博空間”……她覺得宮崎梔子描述的「共夢」,跟書中虛擬世界很相似。
只要是假的,那麼就能爲(wèi)所欲爲(wèi)。
難怪伏見君這麼迫不及待拉著她進(jìn)門,不愧是她的好搭檔,有這種好事還不忘叫上她!
源玉子一目十行看完知情同意書,確定沒有什麼負(fù)面影響,十分爽快地簽了字。
她雙手一撐坐墊,身子往上挪了挪,躺在了躺椅上。
“要來點褪黑素軟糖嗎?”宮崎梔子晃了晃糖果盒,像是萬聖節(jié)發(fā)糖的鄰家少婦。
伏見鹿要了兩粒,他剛睡過一覺,得劑量加倍,不然怕是睡不著。
兩人各自吃了褪黑素軟糖,並排著躺下,一同閉上了雙眼。
宮崎梔子關(guān)上房門,調(diào)暗吊燈,順帶更換香薰,打開了播放白噪音的錄音機(jī)。
源玉子覺得躺椅很軟,體感溫度適宜,身體逐漸放鬆,睏意席捲而來,她的意識越來越沉,直至消失於黑暗之中。
她隱約聽到了宮崎梔子的聲音,但卻沒注意宮崎梔子在說什麼。
不知過了多久,她眼前出現(xiàn)了一扇門,耳邊有一道聲音不斷迴盪著,讓她走上前去,把那扇門推開。起初,源玉子並未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直至她推開了那扇門,一陣強(qiáng)光照在她的臉上,她突然意識到,自己身處於夢境之中。
‘我在做什麼夢?’
源玉子有些好奇。
等強(qiáng)光散去,她放下胳膊,舉目四顧,只見自己正身處於一處溫泉水潭,下半身全都被打溼了。
蒸汽氤氳,光線曖昧,四周圍著一圈鵝卵石,岸上漆黑一片,看不清楚。
源玉子回過頭,卻見來時的門不見了,一道人影斜倚在鵝卵石邊,看上去好像沒穿衣服……
源玉子嚇了一跳,後退一步,覺得這人眼熟,又下意識上前一步,瞇起眼睛,卻見那人赫然是伏見君!
“呀!”
她用小手捂住了眼睛:“你怎麼沒穿衣服?!”
可惜,光線太暗,又有蒸汽白霧瀰漫,伏見鹿還泡在水裡,大部分都看不真切。
伏見鹿也是清醒著的,他知道自己在做夢,大剌剌地敞開雙臂,活像土匪坐山門,反問道:“泡溫泉穿什麼衣服?”
就算九條唯管得再寬,也管不到夢裡吧?
“至少得穿一條泳褲吧!”源玉子張開了一條指縫,大聲說道:“這是我的夢,我讓你穿你就穿!”
話音一落,伏見鹿頓感下身一緊。他低頭一看,只見自己下半身多了一條粉紅色的緊身泳褲,非常之騷包。
“呃?!”
伏見鹿一愣,他意識到了什麼,再擡頭看向源玉子,後者身上依舊穿著闆闆正正的西裝襯衫三件套。
“這也是我的夢,在我夢裡,泡溫泉就不準(zhǔn)穿衣服!”
伏見鹿是這麼想的,但卻沒有說出來,他用力盯著源玉子,在心裡暗自重複了幾遍。
四五秒後,源玉子發(fā)出一聲驚叫,連忙用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在溫泉裡蹲了下來:
“我衣服呢?!!”
伏見鹿?jié)M意地點了點頭,原來是這麼玩兒的。
源玉子反應(yīng)也很快,她漲紅了臉,羞憤地盯著伏見鹿,大聲質(zhì)問是不是他在做這種下流的夢!
伏見鹿一臉無辜,連聲否認(rèn),甚至倒打一耙,聲稱是源玉子在做這種夢,他本人對泡溫泉一點都不感興趣。
“不感興趣你還泡得那麼開心?”
源玉子雙手合十,暗自發(fā)功,在心裡默唸:‘我身上穿著泳衣、我身上穿著泳衣、我身上穿著泳衣’……四五秒後,她身上出現(xiàn)了一件藍(lán)色死庫水,這才鬆了口氣,用狗刨式游到伏見鹿對面,以免伏見豬色迷迷的看著她。
“我哪有開心了?”伏見鹿狡辯道:“你以爲(wèi)我願意喝你的洗澡水嗎?”
“哼,不願意那就不泡!”源玉子大聲說道:“這麼好的機(jī)會,竟然被你用來泡溫泉,真是浪費(fèi)!”
“哦?”
伏見鹿坐直了身子,心想難道源玉子也有那種想法?
他還琢磨著先泡泡溫泉舒緩一下氣氛,算是前戲中的前夕,等到氣氛合適,兩人貼在一起,再滾到牀上也不遲。
沒想到源玉子也有那方面的想法,平時看著是清純小白兔,私下裡竟然如此奔放……嘖嘖嘖,這傢伙在溫泉裡還裝矜持,他都已經(jīng)看到源玉子偷偷張開一條指縫了,那雙靈動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自己呢!
真是口嫌體正直!
也對,既然源玉子同意一起做春夢,想必她早已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
“有道理,那我們換個地方吧。”伏見鹿說道。
“這纔像話嘛!”
說完,源玉子雙手食指橫在自己太陽穴旁邊,模仿一休哥思考的姿勢,食指不斷繞圈,小聲重複唸叨著自己想要夢到的場景;
伏見鹿也跟著配合,他閉上了眼睛,開始構(gòu)思接下來的場景。
嗯,如果只是在牀上的話,未免有些俗套了,畢竟他們可是在夢裡,必須要發(fā)揮充分的想象力……
先來一牀雲(yún)朵做成的被褥,靈感來自於醉酒的那天晚上,和風(fēng)間拓齋一起夢到的夢境;
再來幾面牆壁,他不太喜歡野戰(zhàn),環(huán)境太寬廣的話,心裡會有些膈應(yīng),做這種事還是私密一點比較好;
接著還有一面超大的落地窗,畢竟環(huán)境太密閉的話,感覺又少了些情趣,如果能在落地窗前瑟瑟,說不定更加刺激;
鮮花、音樂、香氛、紅酒……這些增加情調(diào)的東西,一樣都不能少。
伏見鹿考慮得很周到,燈光最好是紫色的,念及源玉子還有點特殊癖好,再加一張吊牀、一個鐵籠子、鐐銬吊繩若干……
他閉著眼睛,在腦海裡構(gòu)築好了瑟瑟小屋,同時沒忘了給自己一鍵脫衣,這條粉色騷包的泳褲實在有礙瞻觀,他在心裡暗自吐槽,源玉子的審美真是差勁。
萬事俱備,伏見鹿緩緩地睜開了雙眼。
一切都如伏見鹿設(shè)想中的那樣:他光著身子,躺在雲(yún)朵製成的被褥上,房間裡亮著紫色的燈光,架子上擺滿了奇奇怪怪的道具,天花板垂下一條吊牀,以及桌子上的鮮花和紅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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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不同的,就是源玉子不在房間裡。
她站在落地窗外,草坪上擺著一具屍體,周圍圍著一圈搜查科成員,全都是老面孔:木下翔仁、森木雅嵐、風(fēng)間拓哉、渡邊俊、警署署長……以及巢鴨警署的後輩們。
他們戴著白手套,舉著取證的相機(jī),跟隨著源玉子的目光,同時回過了頭,隔著落地窗玻璃和伏見鹿面面相覷。
“……”
“……”
咔嚓一聲,閃光燈亮起。
源玉子舉著取證相機(jī),對著伏見鹿摁下了快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