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孝智這三個字,讓周星池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感覺。昨夜宿醉的酒精還在影響著他的大腦運轉,快速地回憶了好一會,突然間一段塵封大腦深處很久的記憶片段冒了出來,周星池臉上微變,聲音也經不住的有些波動了。

“可是新亞電影公司的林董？”

腦袋裡突然想起了一年前,那個曾經對他發出過邀請的年輕人。說來也是時勢造英雄,若是擱在前兩年,只怕新亞就算鬧出了巨大的動靜來,也難以在正處於巔峰時期的嘉禾、新藝城、德寶三巨頭的聲勢下蹦躂多高,引起多少關注。但今年卻不一樣,自步入RR年之後,嘉禾投資重心轉向了海外,新藝城三巨頭的內鬥持續發酵,德寶背後大金主潘迪升不願繼續追加拍片經費,三巨頭在此時紛紛減產,也給了其他電影公司追趕上來的機會。

新亞如今在香港氣候已成,在林孝智的領導下大有氣吞山河,勢壓電影界老牌三巨頭的氣勢。過去的一年裡,每每看到報紙上出現這個人的名字時,一心渴望往上爬的周星池也會忍不住會想,若是自己當初接受了他的邀請,去了新亞會如何？答案周星池自己無法回答,但想來應該會比現在要好得多吧

一想到他現在跟恩師李休賢之間緊張的關係,周星池眉頭便皺了起來。說到底無非還是利益作祟

“呵呵,我倒是有些慶幸周生沒把我這個人給忘記了。怎麼樣,現在有時間嗎。我到了你住處附近了,如果方便的話,中午我做東咱們一起吃頓飯如何？”

“現在……”

周星池微微踟躕,無事不登三寶殿的道理他還是很清楚的。他周星池不過是個演員,要錢沒錢,要人沒人,這個豪門闊少現在上門主動聯繫他,有很大機率恐怕是想請他拍電影。只是自家事自家知,他跟李休賢的萬能影業合約一簽幾年,要到九二年年中才會到期。當初剛入行時,周星池對拍電影並不是很懂,結果跟萬能影業簽了一份苛刻的大長約,爲他跟恩師李休賢之間的不合埋下了矛盾。

他沉吟了一會,婉拒道：“林董,今天恐怕不行……”

林孝智略詫異,他打聽過周星池最近並沒有接什麼戲,報紙上也寫了,他跟李休賢現在鬧出了一些矛盾,怎麼還會拒絕他那露骨的邀請。

以爲他沒聽出自己話裡的意思,林孝智只好把話說白了,“怎麼,周生現在在拍戲不方便嗎？我們新亞最近有部電影,我看過你之前的電影,主角蠻適合你的。所以,如果方便的話,我們今天坐下來談一談吧……”

果然如此

一聽到這位被某些媒體已經喊出了未來‘香港電影大亨,名頭的電影公司老闆向他發出了邀請,周星池心裡暗暗竊喜。但答應的話到了嘴邊,就被他強嚥了下去,他是很想接受林孝智的邀請。但一來他之前便跟家人說好了一起幫姐姐慶祝生日,二來要不要接新電影由不得他自己決定,他跟李休賢的萬能影業簽署的是一份比較全面的合約,涉及到電影拍攝的所有權力,依照合約全部都被李休賢的萬能影業公司拿走了,在明年合約到期之前,他是沒有自己選擇權力的。

不過,他也不願意得罪了林孝智,第二次錯過了跟這個最近名頭越來越大的豪門闊少合作。當下仔細想了會,心裡便有了主意,認真與他說道：“承蒙林董瞧得起,我本人也十分期待能跟新亞合作。不過我已經跟萬能影業簽了約,按照合約我是沒有辦法自己決定接片的,林董如果不嫌麻煩,可以先給賢哥打個電話,問問他的意見。今天中午之所以不方便接受林董你的邀請,還是因爲我這邊提前跟家人約好了一起吃飯,林董可能不知道,今天是我姐姐的生日”

這麼回答,倒也真地無懈可擊,既不得罪人,也把現在他最頭痛的問題亮了出來。

19RR年有一晚沒有戲拍,周星池去Dt舞廳裡玩,正巧碰到李休賢,李休賢當時已經是電影圈大導演,就禮貌地去打招呼,李休賢覺得這個人面熟但一時不知道是誰。過了不久他才突然記起這個年輕人就是在《生命之旅》與萬子良演對手戲,模樣“衰衰”的那個,他曾在電視上見到周星池主持《430穿梭機》節目,對這個熒屏之上形象鮮活的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周星池自報家門說出姓名後,李休賢就問他有沒有興趣試一下拍電影,他當時正要拍一部新戲,正好缺一個年輕角色。周星池一直都想拍電影,可惜欲入無門,聽到有人賞識他,立刻說有興趣。

李休賢問他要多少酬金,周星池不願給他留下壞印象,隨後回答說,“有你李大導演找我拍電影,我不用錢都要去啦。”於是就試鏡,一試就OK,這部戲就是《霹靂先鋒》。

然而,也正是因爲他的這一句話,爲自己跟李休賢的不和買下了矛盾根源。

周星池當時跟李休賢簽署的合約屬於新人約,萬能影業不僅爲他安排了專門的經紀人,也包攬了他的全部接片跟拍片的權力。

當時的他什麼都不懂,又是首次闖入電影圈裡,而且對於那時候還是個純新人的他而言待遇也算不錯,便跟萬能影業簽下了合約。結果,不僅他的片酬萬能影業要拿走30現在連萬能影業空閒時接拍其他電影的自主權都沒有。爲此,現在在電影圈裡也算有些名氣的他,已經幾次跟恩師李休賢提過想要修改合約,可惜兩人之間的矛盾越鬧反而越大,結果現在李休賢一怒根本不給他安排電影拍攝,讓周星池也慌了神。

前有前輩劉德樺的慘遭H封殺的遭遇在前,由不得他不擔心自己會不會因此遭到了李休賢的雪藏,到他跟萬能影業的合約結束之前,都沒有電影拍攝。

這一次新亞電影公司的老闆林孝智邀請他拍戲,周星池頓時心思活絡了起來。剛纔的話也是他故意爲之,點出了自己沒有選擇權之後,讓林孝智去跟李休賢聯繫,既可以⊥他試探下恩師李休賢現在對他的態度,也沒有得罪了林孝智,說不得還能多一部電影拍攝呢。雖然,他現在還不知道新亞想邀請他到底是拍什麼電影。

林孝智還不知道他的小算盤,聞言道了一聲歉,笑著說：“這倒是我唐突了,那幾天打擾了。行,我先跟賢哥那邊聯繫下吧,若是事成了,再跟周生你聯繫”

掛上了電話,林孝智倒也沒急著驅車離開。從隨身攜帶的名片夾裡找到李休賢的電話後,直接打了過去。

“賢哥,是我林孝智”

他跟李休賢的關係還算不錯,李休賢這人性子十分豪爽,在業界人緣一直很高。之前新亞的幾次慶功會,向他發出了邀請後,李休賢都給了面子親自前來捧場,所以林孝智對他態度一直很不錯,兩人也曾一起吃過飯,倒也不算陌生。

“林生,今天怎麼有時間給我電話？”

電話那邊有點吵雜,似乎有不少人在聊天呢。一陣開門聲之後,雜音才小了一些。

聽出了李休賢話裡的詫異,林孝智也不跟他繞彎,直接問道：“賢哥,我這邊最近有部新電影要拍,想借你們萬能的一個人用用,你看方便嗎？”

“新亞又要開拍新電影了,你們速度倒是挺快的。”李休賢詫異,新亞今年已經拍攝上映四部電影了,而且質量還都不低,在香港僅比幾家電影公司略低,其中就包括老牌三巨頭。像他的萬能影業公司,今年也就只拍攝了《壯志雄心》、《義膽羣英》兩部電影而已,而且年內都沒有了開新片的打算。這速度,跟新亞一比立刻就分出了高下。

心裡對林孝智有些佩服,李休賢爽快地答應了,“行啊,反正我們暫時也沒拍新片的打算,你說準備用誰吧。只要不是我自己,都能借給你”

李休賢外貌英俊,又在銀幕上多扮演威風凜凜的警察形象,因此身邊從不缺少女人緣。早年他就被圈外一位豪門千金倒追,兩人結婚之後多年無子,感情也算安穩。更讓人佩服的是,他還有位年齡相差十幾歲的紅顏知己,就是84年的港姐徐婉薇。夾在兩個女人中間,李休賢沒到年底都會減少拍片陪妻子跟紅顏,雖然風流卻也算得上是個好男人。

林孝智也聽說了這梗,聞言心中一樂,知道他要借調星爺算是事成了。當下開口道謝：“賢哥,誰不知道你是好男人,到了年底就要陪嫂子,不會打擾你們甜蜜時光的。我想用一用你們萬能的那個叫周星池的演員,因爲電影已經準備好就要開機了,這樣吧,賢哥你要是方便,下午我就帶著合約過去,咱們把合約簽了吧”

他的話,讓電話那邊靜默了一會,才聽到李休賢似乎僵硬了一些的聲音,“你要用星仔？”

周星池是他帶入行的,一部《霹靂先鋒》令周星池小火了一把,不但在香港叫好又叫座,在臺灣還拿下金馬獎最佳男配角獎。平心而論,李休賢是很看好他親手發掘的那個年輕人的,但有一點不喜歡的是,他覺得這個年輕人的心氣太高了一點,也有些不知足。《霹靂先鋒》火了之後,他立刻就找到了李休賢說電影賣的很好要紅包,李休賢給他包了一個五萬的,背後還被他說小氣,讓他十分生氣

今年周星池在萬能拍攝了一部《義膽羣英》,他又幫他牽線聯繫了《賊公差婆》、《龍在天涯》等另外兩部戲。雖然外接的兩部電影票房都撲街了,但李休賢還是照著給足了他片酬,可是他倒是好了,不但抱怨自己給他接爛片了,又找上門來要修改合約。

李休賢入行一晃多年了,這樣的新人他見了太多。合約明明都簽好了,一部電影大賣之後,就耐不住心思去拍電影,滿腦子都是怎麼才能要來更多的片酬。跟周星池交涉了幾次無果後,他也沒了苦口婆心的耐心,準備暫時雪藏他半年磨磨他的銳氣。

所以,一聽到林孝智開口要他,李休賢便猶豫了,他之前把話說得太滿了。這一會想不借又不好意思反悔。沉吟了片刻才答應了,“行,林生你要用他沒問題,今天我不太方便,要不這樣吧,明天上午你再過來,我們把合約簽了”

星爺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