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好萊塢
“媽,我先回去給你們做飯了,一點左右我會再過來的。要是感覺哪裡不舒服,或者要去方便,就叫護士她們來幫忙吧”
剛出了重監護病房,周蕙敏神情有些疲憊。剛剛在護士的幫助下,給暫時還不能活動的奶奶擦了擦身子,換了新的尿不溼,真把她給累壞了。
周媽媽躺在牀上,脖子上還打著箍,微微點了點頭,“去吧,我沒事的”
看向寶貝女兒的眼中盡是心痛跟自責,若不是她那天下樓時一腳踩空,不但摔得右腿粉碎性骨折得小半年才能自由活動,就連她的胳膊跟脖子,也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扭傷。她是近四十歲高齡才生下的周蕙敏,如今年齡也有六十多了,身子自然不比年輕人恢復地快,只怕半年內都沒辦法做什麼重活,更別說工作了。
還是因爲她受傷,連累家裡的老太太心慌失措引發了心臟病。索性還好,醫院這邊也說了現在病情逐漸穩定了下來,否則老人真因爲她有了個什麼三長兩短的,思想比較傳統的她還不知道會內疚成什麼樣子。
“苦了你了,孩子”
周媽媽嘴脣蠕動,眼中似乎也泛起了淚花。她想擡頭摸摸周蕙敏,無奈手也受了傷,打著石膏十分不便,只能稍稍擡高幾分,又放了下去。
“媽,說什麼呢”
周蕙敏自然知道她又想說什麼,過去一個月裡,在奶奶跟媽媽全都住進了醫院之後,年輕的她支撐起了這個家,吃了多少苦頭曾經支撐起一個家庭的周媽媽也能猜到幾分,因此格外對這個女兒十分心痛,“我小的時候生病了,你跟奶奶不也是這樣子照顧我的嗎？”
已經背上了包拿起食盒就要離開的她停住了腳步,走上前來低頭親暱地跟周媽媽的額頭輕輕貼了貼,“中午想吃什麼,我等一下給你做但不許嘲笑我飯燒的很爛……”
“只要我的乖女兒做的,我都愛吃”
周媽媽自然知道女兒是不想讓她自責,也收束了糟糕的心情,笑著回答了一句,還不忘取笑道：“我的小公主也長大了,真不知道以後誰會那麼榮幸,娶到我的小公主呢？”
“媽……”
周蕙敏臉上含羞,假怒哼了一聲,“不理你,我要走了”
“我跟你說真的,乖女兒”最近家裡的遭遇,讓堅強曾靠自己支撐起一個家庭的周媽媽也感覺到了,這個只有三個女人而且其中還有兩個已經上了年紀的特殊家庭,真的不能沒有一個男人來當主心骨。她跟周蕙敏的奶奶都已經老了,老太太已經八十多的人了,就連她現在也有六十多了,女兒現在正是年輕迷人的時候,身邊肯定也不乏追求者,自己是該給她把把關,找個合適的男人,把她嫁出去了。
心裡一動,想到了經常來她們家裡做客,看著女兒眼神中總是滿帶溫柔跟愛慕的黃凱勤,聽說他以前跟女兒一樣也是在電臺工作,現在還出了唱片當起了歌星,收入也算不菲,人自己也見過很老實甚至有些內向,倒是個合適的孩子,唯一的缺點就是太不夠主動了。還有一個叫陳德章的,聽女兒的意思,似乎也在追求她,而且比黃凱勤要主動的多,只不過這人周媽媽一次也沒見過,也不知道會是個什麼樣的男人,適不適合自己的寶貝女兒。
這兩個應該是女兒衆多愛慕者中收入比較高的,向來女兒若是嫁給了他們應該會衣食無憂。但女人看男人也不能只看收入跟有沒有錢,還有更多需要考慮的東西。這麼一想,附近鄰居家裡的小張似乎人也不錯,聽說前幾年考進了警校後,最近出來當起了警察,收入不低待遇也好,唯一不美的就是職業太危險了。不過那小張她印象倒是很不錯的,打小都是鄰里鄰居,自己看著長大的小夥子,不但英氣十足,人也會說話,前兩天還來醫院裡探望她呢,那眼神一直就沒從女兒的身上離開過,看樣子應該也對敏敏有感覺。
也是了,她跟老周家上輩子積德,這輩子才生出了個千嬌百媚,又溫柔懂事的女兒,哪個男人見了不心動的,她纔要懷疑是不是遇到個石頭人呢。
“媽,我今年才二十一歲……”
周蕙敏氣沖沖地說了一句,“你就這麼想把你的寶貝女兒嫁出去嗎？那也得等我找到個男朋友再說吧”
“你小時候,媽幫你算了一命,算命先生說你是公主命。若是不能早嫁出去,就會嫁的很晚。我看小黃就不錯,你們沒在交往嗎？”
“媽,都什麼時代了,你還信這些東西”年輕如周蕙敏素來不相信什麼鬼神上帝,“我跟阿勤不來電啦,只是好朋友”
她知道媽媽口中提到的小黃就是黃凱勤,周媽媽對他印象非常好。其實不止周媽媽對他印象好,連她的奶奶也是一樣,很喜歡黃凱勤。只是雖然黃凱勤對她很好也很帥氣,但周蕙敏就是對他不來電
周媽媽聞言略有些失望,可見她是真心希望女兒能跟黃凱勤走到一起的,“那咱們鄰居張叔叔家裡的小張,你覺得怎麼樣？我那天看他眼睛一直往你身上瞟,聽說他還沒有女朋友。”
周蕙敏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媽,小六哥跟我打小一起長大的,又是天天見面的,怎麼可能會有感覺!而且,你也晚了,小六哥去年就交了女朋友,聽說還是個女警官呢”
“哦,那就有點可惜了”周媽媽話中的口氣略有些遺憾,但仍不死心的問道：“對了,我不是記得你以前有個在電臺工作的叫陳德章的同事,現在不也在追你嗎？”
她話剛落下,就看到周蕙敏臉色微變,本來還因爲她的打趣而忘卻了煩惱的那張俏臉上,重新佈滿了愁雲。
“媽,你就別亂猜了”她想笑卻只擠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我們只是普通朋友啦”
話落下不等周媽媽反應過來,她就假裝看了一下腕上手錶上的時間,緊張地說了一句：“都這麼晚了,再不回去就來不及煮飯了”
說完,她只跟周媽媽擺了擺手,旋即快速走出了這個目前僅有一個患者的病房。
門砰地一聲被關上了,周蕙敏停在了病房門外,貝齒輕咬紅脣,身子像是失去了力量一樣,依靠著在了牆上。
媽媽跟奶奶入院已經足足一個月了,儘管過去幾年裡也算是小有積蓄。尤其是在新亞擔任總裁助理這個職務,薪水更是高達一個月近兩萬港幣,周蕙敏也存了不少錢。但一個月來,她都不放心把暫時還不能動的奶奶從重監護病房轉到無人看護的普通病房裡,加上治療心臟病的藥物花費不小,周蕙敏現在手上已經很緊張了。
黃凱勤喜歡自己,她是知道的。陳德章喜歡她,周蕙敏也知道。兩人一個表現的含蓄,另一個則十分主動。沒有哪個女人不喜歡更主動更強勢,更能爲她帶來安全感的男人。所以她雖然跟黃凱勤認識的更早也私交更好,但如果說讓她從兩人中選擇一個人來交往,那一定會是陳德章。
所以之前在醫院那邊提醒,最好趁現在老人身體還能吃得消時爲她動個手術直接根除心臟病隱患,需要一筆不菲的花費時,她忍住了羞恥感覺,主動向陳德章開口借錢。但結果卻是讓她失望的,自那一天以後,轉眼時間又過去了小半個月,陳德章再沒有出現在她面前。與他表現截然相反的是,黃凱勤已經私下幾次給她電話詢問家裡要不要緊,前幾天不僅拿出了十萬積蓄硬‘借,給她使用,還主動幫她聯繫了自己所在的寶麗金唱片公司,希望音感很不錯也很有音樂天賦的她,也來寶麗金唱片公司,繼續去追尋那個她自己都淡忘了的音樂夢想。
雖然諷刺了點,但最近她所遇到的事情,也再一次的證明了一句老話,危難見人心
收拾了一下糟糕的心情,周蕙敏揉了揉酸澀想要流淚的鼻尖,剛要離開醫院回家去準備午飯呢,就聽到不遠處傳來一聲呼喚聲,“周小姐……”
她循聲望去,正看到幾步開外的樓梯處,一個身穿白大褂的中年人走了上來。
“王醫生你好”
一看到來人,她的心中便是一沉。這個王醫生是長洲醫院的高級醫師,她奶奶心臟病手術之前就是由他主刀的,同時這是這位王醫生之前幾次勸說她,如果經濟上能夠吃得消,最好趁現在她的奶奶身體還算硬朗時,動個大手術爲她徹底根除了心臟上的毛病。用他的話說,那就是再拖幾年,等老人身子徹底不行了,可能一個跌倒跟感冒,都有可能引發她的心臟病,要了她的性命。
“你好,周小姐。我上一次提議的事情,你考慮的如何了？”
“王醫生,可以再讓我想想嗎？手術費用是一方面,我還有些顧忌,我奶奶今年都已經85了,她的身體能吃得消這麼短時間內,連續在心臟上動兩次手術嗎？”
林孝智拎著慰問品,順著樓梯纔剛爬上三樓,本來還以爲要找上一會才能找到傷骨科30U號病房呢,誰料到他人才剛剛上了樓梯,就看到了不遠處,提著一個食盒的周蕙敏正跟一個身穿白大褂的中年醫師站在一起。剛巧入耳聽到了周蕙敏的最後一句話,他心中微微一動。
對於自己的美女秘書周蕙敏,老實說錯過了她那個時期的林孝智對她印象僅僅侷限於她曾被推崇爲‘玉女掌門人,,還有曾鍾情於絕世賤男倪真,幾十年不得善果。對於她,林孝智瞭解真不是很多,其它也只聽說過她曾經在電臺上過班,拍了幾部不出名的電影,不過聽說在歌壇曾經很是火了一段時間。
一個心臟手術費用或許不低,但如果這個女人一如她命運中的那樣簽約H參與了《三人世界》的拍攝,後來又出唱片成了明星,幾十萬的費用就算是混得很爛的三流明星,也都能拿得出來。
也許是自己的出現,改變了她的命運吧。
這種糟糕的想法一冒出來,就讓林孝智心中微有觸動,想給自己點一根菸,但手上慰問品的重量又讓他想起了這裡是哪裡。
想了想,他於脆加快了腳步,往交談的兩人那裡走了過去,“在聊什麼呢？阿敏……”
他的突然插嘴,不僅打算了那個剛要回答周蕙敏的那個王姓醫生的話,也令看過來發現了他的周蕙敏臉色稍稍一變,“林董,你怎麼會知道這裡……”
她似乎不敢看他,眼神微微閃避。
“我回公司,聽吳助理說你來過,之前就說要來探望下伯母他們,只是這段時間公司太忙就給忘了。”
他簡單地回答了周蕙敏一句,見那王姓醫生似乎很有職業操守,閉嘴準備先行告辭了。連忙開口說道,“阿敏,幫我把東西先拿進去給伯母吧”
他把帶來的東西遞給了他,包括鮮花跟瓜果等慰問品
“你都知道了？”她小聲問了一句,想了想便點頭接過了他遞過去的瓜果籃跟鮮花,又開門走回來傷骨科30U病房。
把周蕙敏打發離開,林孝智叫住了準備要走的醫生,繼續追問道：“這位醫生,我能詢問下,你們之前提到的什麼手術,怎麼存在什麼麻煩嗎？”
“這位先生請問你是？”
王醫生推了推眼鏡,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了一陣,似乎想要確認他的身份。
“醫生你好,我是阿敏的男……朋友。方便的話,能跟我說一下方纔提到的手術嗎？”
周蕙敏不在,林孝智倒也不介意撒一個善意的謊言。王醫生遲疑片刻,見他糾結於這個話題,才重新把之前說過的話又解釋了一遍。
“醫生,現在老人的身體吃得消二次手術嗎？”原來周蕙敏的奶奶心臟病入了院,難怪假期一請就是一個月。
林孝智聞言沉吟少許便開口問道,他現在雖然手頭也很緊張,但也不至於拿不出手術費來。
“這些你們是不需要擔心的”王醫生推了推眼鏡,“老太太之前的手術就是我主刀的,那只是個小手術,並沒有傷了元氣,修養一個月已經能夠支撐二次手術了。其實這個手術,現在要不要做都行,但病根還殘留著呢。老人家現在八十多了,萬一再經受一次驚嚇,可能難說還能不能救得過來了。所以,我是推薦趁現在,老太太的身體還算硬朗,一鼓作氣把它的病根解決了,以後也就不需要擔心這方面的問題了。”
他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又問道：“這樣的手術,你們醫院能做得來嗎？”
“這方面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那麼……醫院方面儘快給老太太手術吧,手術費我來承擔……”
房門聲又響了起來,正在閉目養神的周媽媽好奇睜開了眼睛,就看到了幾分鐘之前說要離開的女兒又轉了回來,懷裡不僅抱著一束花,甚至手上還拎著個水果籃。
“怎麼又回來了？”周媽媽問了一句,見她手上的東西,“是誰來了……”
“公司老闆”
周蕙敏漫不經心地回了一句,將東西擺在了旁邊的桌子上。
“公司老闆？”
周媽媽吃了一驚,她是知道自己女兒在一家原隸屬亞視下屬的電影公司上班,擔任總裁秘書,而且公司待遇似乎也很不錯,上班一年賺到的錢比她以前辛苦兼職三份工作還要多,爲此沒少在外人面前自豪過。唯一讓她有些擔心的是,聽說女兒的老闆是個富貴人家出身的年輕紈絝,報紙之上的風評也是時好時壞,讓她難以捉摸個清楚。問女兒吧,女兒的回答也總是漫不經心地,似乎對報紙上的那些非議十分不屑。
“嗯”
周蕙敏點點頭,把林孝智帶來的花插在了旁邊的一個空瓶中。
比她稍晚了一些,跟醫生那邊說好了之後,林孝智才推門進入了著充滿著消毒劑味道的病房內。
“伯母你好,我叫林孝智……”
病房內僅有一個病人,不用說就知道是周蕙敏的媽媽了。林孝智微笑著跟她打了一聲招呼,“最近一個月,阿敏一直都在請假。我聽說是家裡有人住院,一早就說要過來看看。不過公司最近剛巧要搬遷新的辦公地點,加上又有新電影要上映,耽誤了一些時間纔來探望伯母”
如沐春風的溫聲柔語,神態中也沒有半分想象中的桀驁跟瞧不起人。周媽媽稍稍舒了一口氣,她本來還擔心對方會是神情桀驁、傲慢的人,之所以來探望她只是因爲看上了她的女兒呢。
“你好,林生。我女兒在公司承蒙你關照了,我現在不方便起身,請不要見怪……”
“哪裡,伯母你好好休息吧阿敏是我見過手腳最勤快也是最好學的女孩子,這段時間她不在公司,大家都很想念她。今天我過來,也可以說是代表公司過來探望一下情況”
於醫院待了十幾分鍾,林孝智便選擇了離開,周蕙敏將他送了出去,耽誤了不少時間,她也要回家去準備午飯。
“我送你吧……”
林孝智的車子就停在醫院內,不過卻被周蕙敏拒絕了,“謝謝,我開車來了。下午還要趕來呢,沒車不太方便”
林孝智也沒有再強求,掏出鑰匙打開了車門,想了想纔在臨走之前留了一句：“如果真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打我電話。還有……早點回公司吧,你泡的紅茶,我喝習慣了”
車門關上,發動機聲中,汽車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