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功會結束兩天後,李國興親自來到位於亞視大樓內的新亞辦公處,與新亞簽署了《色即是空》的海外發行協議。儘管對新亞野心勃勃的又要走了臺灣發行權有些不滿,但李國興並沒有表現出來。一來《色即是空》在香港的熱賣,加上目標年輕人的市場定位令他認爲這部電影在東南亞應該大有所爲。同時,他對入股新亞的野心還是未消,倒也不願意爲了一部電影的臺灣發行權,就跟林孝智鬧僵。

合約剛簽訂了,下面也將合約送往律師事務所公證。儘管著急於回去佈置《色即是空》的發行事宜,但臨走之前李國興還是留下了這麼一段話,擾亂了林孝智的心思。

“林總,你是年輕俊傑,新亞在你手上,才短短一年時間就成爲了電影界響噹噹的一號勢力。但有句俗話說得好,合作共贏。你們新亞背依亞視有資源會拍片,但差的是渠道跟更多拍片資金扶持,這些我們美亞都有。只要你點頭,我保證簽約當天就把一億交給你,同時半年內再往新亞賬戶上存一億資金供你支度。到時候新亞有亞視的資源、林總你的才華再加上我們美亞的渠道,最多兩年我保證必能與三巨頭一較高下……”

這話裡的一億,指的自然不是港幣而是臺幣了。臺灣與香港同列亞洲四小強之一,本身離得近不說,又都是中國人同根同種,經濟上靠的也近。兩地民間資本自由流動度非常高,不誇張的說,香港股市、地產跟其他產業中,至少有數千億臺灣熱錢存在。

同理,香港商界投資臺灣的資金只怕也不下千億港幣之巨,兩地經濟往來密切,因此香港工商界多有人喜歡用臺幣結算,尤其是在八十年代談妥了香港迴歸大陸的決定後,不少香港工商界人士未免被‘共、產,,又不願意拋棄了香港移民歐美,這纔有大量的資本流出了香港進入了與大陸矛盾重重的臺灣省。

臺灣八八股災之後,糜爛的經濟拖累了臺幣與港幣匯率,此時一億臺幣約莫相當於三千萬港幣。李國興跟他的美亞願意斥資三千萬入股,這著實令林孝智有些頭痛。如果李國興的要求低一點,只選擇少量參股確保新亞永久爲它提供片源,林孝智倒是不介意多一個實力強勁的盟友。但李國興對新亞勢在必得,一開口就是三千萬港幣要從他手上買走55亞股份,直接成了最大股東,這是他無論如何都不能容忍的,自然談不攏了。

林孝智不想賣,耐不住李國興鐵了心想買,一週的時間裡給他掛了三通電話,令他煩不勝煩。

李國興緣何這麼執著於入股亞視,林孝智也猜到了一二,卻不得全章。

他卻不知道自七十年代成立到現在,多年的發展令美亞已經成爲了香港最大的影片發行商,但現在美亞的發展也進入了瓶頸期,如果不能在業績上有所突破,那麼很可能就將迎來衰落。這並非是杞人憂天,而是李國興在看到最近幾年來,九龍雷家的金公主公司跟鄒玟懷的嘉禾憑藉下自己名下的同列三巨頭之列的電影公司的威名,大肆介入美亞賴之以爲生命線的‘發行領域,。

近幾年來嘉禾靠著‘al＋劃,、‘夏日福星系列,、‘警察故事,等,金公主依靠‘最佳拍檔系列,、‘英雄本色,、倩女幽魂,等電影爲武器,在東南亞大肆擴張鯨吞發行市場,令原本被美亞壟斷近七成港片在東南亞發行份額,現在已經跌到了不足五成。於東南亞外埠各市場與嘉禾、金公主惡戰多年,李國興逐漸明白了美亞之所以連連痛失市場,還是因爲沒有自己的電影公司,太過依仗於其他電影公司所製作的電影了。

在他看來,香港雖然絕大多數中小型電影公司的海外發行都交給了他們美亞在做,但這些個電影公司也是良莠不齊,真若是能讓美亞遇到一兩部好電影,倒也足以在東南亞與嘉禾、金公主一爭高下,但終歸機率還是太小,比不得嘉禾跟金公主自己的電影公司,這也是他鐵了心要收購一家電影公司自己拍電影的原因。

自建一家電影公司美亞也想過,只是麻煩不說也耗時間,李國興跟他的美亞都等不起。最合適的方法便是利用美亞的資本優勢,收購一家有實力又不貴的電影公司。

香港電影三巨頭率先被放棄了,嘉禾非賣品、新藝城太強、德寶太貴。剩下扣除了那些皮包公司跟沒落的電影公司之後,能入李國興眼中的也就五小強這五家電影公司。五小強中永盛最先被排除,美亞雖然在東南亞長期跟當地勢力打交道,也算黑白通吃,但正因如此也更清楚永盛背後的向氏兄弟有多強橫;徐可工作室隨後也被他放棄了,不說徐可是新藝城下屬的子公司,光是新藝城三巨頭之一的石天是徐可工作室的大金主這一點,就主動了沒得談。

藝能電影李國興也接觸過,潘迪升雖然想買但要價太高,一張嘴賣了他手上不佔控股地位的藝能股份就要一億港幣,除非李國興腦袋被驢踢了,不然根本不會接;影之傑常年拍跟風電影,美亞也接觸過鄧光榮背後的臺灣大金主,奈何這些個臺灣爛香蕉比潘迪升還狠,一張嘴就喊出了一個他根本提不起心情還價的價格。最後,能讓他選擇的五小強之中,就只剩下一個新亞了。

可惜,李國興怎麼也不會想到,林孝智是不可能輕易把新亞讓給了他的。

“高生……坐坐坐……”

林孝智笑著招呼高志森坐下,被李國興纏了這些天,精神有些萎靡的他強提起精神,從抽屜裡取出一份協議,遞給高志森說：“這是新亞草擬的合約,高生看看若是沒有問題,不如咱們今天就把合約簽了吧,也好早日開機拍片。

高志森點點頭,那天晚上慶功會上初次見面,林孝智給他留下了一個不錯的印象,“行,我看看吧”

他翻開新亞給出的合約稍微看了幾眼就合上了,心裡還是比較滿意的。雖然之前他也提過,劇本是他手下一個年輕人寫的,給個新人價錢就行了。但協議上面,新亞卻給他《水滸笑傳》這個劇本萬加5萬票房分紅,明確點名了無論電影能不能火,這五萬票房分紅都是要給的。除此外,高志森的導演身價,新亞直接給出了UU萬加票房分紅的許諾。如果只看片酬上,比他導演《閤家歡》時許氏影業給他的70萬略低,但加上了票房分紅就不好說了。

前幾天的慶功會上,林孝智向《色即是空》劇組豪爽嘉獎兩百萬的事情現在已經傳開了。高志森也跟好友鄭則士打聽過,知道這位豪門出身的年輕總裁出手最是闊綽,他之前投資拍攝的《我爲卿狂》跟《情不自禁》這兩部電影下畫後,劇組都被獎勵了鉅額票房分紅。高志森料來電影若是紅火,他給自己的票房分紅應該不會低於失望,一部中等投資電影還能這個身價,可見新亞對他還是比較有誠意的。

當下高志森就在合約上籤了字,有鄭則士這層關係在,前幾天他就把劇本拿來給了新亞,這會把字簽了當下就開口問道：“林總,這合約我也簽了。那麼現在咱們說說電影的投資吧,我希望新亞能撥款九百萬給我。演員上,林總之前說過,希望能用新亞的簽約藝人,我不知道新亞都有哪些藝人,但也保證會給新亞的藝人留戲份。只是幾個重要角色上,我希望林總能夠聽聽我的建議,我推薦幾個演員……”

簽下了高志森是好事,但一聽他又舊事重提,要自己選主角,林孝智忍不住直想翻他白眼。他的意思是主角由新亞自己的藝人來演,但高志森的想法卻是隨便給新亞的藝人安插個角色,主角由他推薦的人來演,也許他的選擇更好一些,但無疑更加費錢而且新亞自己的藝人也得不到磨練。

當下剛想開口反駁,只是話到嘴邊他又強嚥了下去。這高志森不比何藩,何藩上了年紀爭鬥之心沒那麼重,只要林孝智不插手他拍攝,演員選擇跟安排新亞推薦一二他根本不介意。但高志森這幾年鋒芒畢露,接連拍戲拿獎又賺錢,在圈裡還有個‘兩千萬導演,的外號,暗指找他拍電影,基本上票房不會低於兩千萬。高志森也不喜歡投資方插手於涉,他拍片,對於演員的選擇上也有自己的主見,比何藩難應付的多。對他自然要跟對何藩略有些不同,要順著他的脾氣來軟的不能硬拒絕。

娛樂圈裡打滾十幾年,該如何對付這些難伺候的導演,林孝智早有了一些經驗。把到了嘴邊的直接拒絕的話嚥下去後,他明著點頭答應,說：“高生之前推薦的幾個,我回來仔細想了想,確實都非常合適”

高志森聞言,臉上笑容又濃了一些。

卻不想林孝智口風一轉,改口說：“那媒婆選沈殿霞我很中意,武大郎讓吳孟達來演我也沒意見,只是高生你也知道,我們新亞雖然是亞視的子公司,但亞視畢竟是主打電視,拍電影投資全要靠我們自己籌錢,而我們也不想再找其他的投資方合資拍片。所以,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男主角這個角色能留給我們新亞自己的藝人錢家樂來演,他拍攝《色即是空》擔任過男主角,現在也算小有名氣,而且人也擅長演憨傻的戲份,我覺得很適合演《水滸笑傳》中大智若愚的武松。另外女主角潘金蓮,我希望能給我們新亞另一位簽約藝人葉子楣,就是那天晚上我們聊天時跟我們一起的那個。至於西門慶,我覺得若是貓哥來演這個角色,起到的喜劇跟顛覆效果,會比讓許冠英來演更強烈……”

這是他早準備好的陣容,許氏兄弟倆同臺演戲至少片酬要給近兩百萬,與其如此林孝智更願意把機會給自己公司的錢家樂還有鄭則士,片酬上能剩下來上百萬。在他的記憶中,原劇中扮演潘金蓮的毛舜均演出了潘金蓮的那股風、騷味道,但美也不如葉子楣更驚豔。林孝智看過不少葉子楣的古裝形象,那可真是美得勾魂。

“這”

高志森略沉吟了一陣,實話說他更中意許氏兄弟來演。不過林孝智說得他也聽了進去,仔細想想除了許冠傑這個男主角他有些不滿意給錢家樂以外,老友鄭則士來演西門慶,腦袋裡只是冒出了這個念頭他便忍不住樂了。葉子楣那天晚上倒是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沒辦法,她胸前那對波濤想不引人矚目都不行,讓她來演潘金蓮,高志森也沒意見。

仔細想了一會,最終高志森還是做出的了讓步,同意了主演陣容按照林孝智的安排來走,《水滸笑傳》算是進入了籌拍環節。

4月10日,蘇聯中央總書記戈爾巴喬夫宣佈接受中方邀請,將於5月安排訪華。消息傳出舉世矚目,尤其是在剛剛打出了反對大陸派遣軍隊在香港迴歸後進駐的香港地區,捲起了一場討論風暴。一些關心時政的小市民們紛紛猜測起來,兩個世界最大的紅色國家在敵對了數十年後似乎有握手言和的意思,這背後意味著什麼。

第二天,嘉禾傳出風聲,豪擲百萬重金簽約的豔星葉雨卿將出演楊志堅執導的風月片《卿本佳人》,傳說劇本爲知名編劇鍾偉雄所寫。由於葉雨卿之前兩部《我爲卿狂》跟《情不自禁》的熱賣,令她搖錢樹的名頭現在十分響亮。嘉禾纔剛放出風聲她要開新片,就獲得了媒體一直追捧,一時之間四月中旬的前幾天,報紙上盡是有關於她的消息。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葉雨卿跟嘉禾吸引去,很少有人知道就在這一天裡,葉子楣十分歡喜地在新亞爲她安排的兩部電影《聊齋豔譚》跟《水滸笑傳》上各自簽下了自己的大名並蓋上了私章。未來的兩三個月裡,她將成爲整個新亞最辛苦的藝人,等待著一鳴驚人。

有新亞在爲她遮掩,此時自然少有媒體知道新亞正在重點包裝,準備培養出的第二顆搖錢樹。

有無良媒體不知道從幾個月前的報紙上,翻出了炒作林孝智跟葉雨卿曾交往的新聞。在越來越老臉的葉雨卿那裡碰了壁,什麼答覆都沒能得到之後,有媒體就把注意力看向了新亞跟一直在葉雨卿問題上表現十分沉默的林孝智。

然而,當他們再三聯繫新亞,希望能爲林孝智安排一出採訪時卻得到了新亞於脆利落的回覆,“林總最近在忙,恐怕沒時間接受採訪”

這自然不是騙人的話,因爲林孝智最近確實很忙。只因爲4月15日,一年一度的香港國際電影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