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經過了晌午時分，林孝智看了一眼手錶上的時間，這才帶著高森慢慢的步入餐廳裡。

這只是一家普通的西餐廳，不過無論是他林孝智，還是正在等待他到來的那個人，顯然都沒有什麼心情去關注餐廳的好壞。

“先生，請問你們幾位？”看到有人進入了餐廳內，一個服務員很快走了過來。

“我找人，C17座在哪裡？”

“請這邊走，先生。一直走到過道快盡頭的地方，靠左邊一排倒數第二個位置就是了！”

“謝謝！”

因爲臨時遇到了一點事，林孝智他們比約定的時間晚了一些才趕到。不過無論是他這個被邀請者又或者是在等待他到來的那位邀請者，都顯然沒有在意這個問題。

事實上，當兩人出現在邀請者的面前時，儘管他已經遲到了幾十分鐘，但那人臉上卻完全看不到多少不耐跟惱怒，那怕他的臉色晦暗一片，卻仍舊主動跟林孝智打了一聲招呼，“多謝林生今天賞臉……”

不用林孝智交代，高森在看到對方只有一人後，就主動在附近的一處無人座位上坐下，給他們兩人騰出了交流的空間。

他一走，林孝智便立刻落座開了口，語氣有些玩味：“真是出乎意料之外，於生竟然會主動給我電話！”

話中多少帶著一點諷刺的味道，因爲今天主動給他打電話邀請他出來‘有事要談’的不是別人，正是之前與他鬧得十分不對路的明報新東家于品海。

于品海自然聽出了他話裡的諷刺，說來也確實諷刺，因爲月前正是他在接到了林孝智的聚餐邀請後毫不領情的駁了他的面子，結果誰也沒想到他會衝冠一怒，兩人宛若有著血海深仇的死敵一般，一番激烈的惡鬥下來，他于品海輸人又輸陣，被他面前這個比自己還要年輕的男人幾乎毀了自己數年苦心經營的商業帝國之夢。

一想到此，他便感覺心頭有一股怒火直往腦門上衝，令他的臉色也跟著愈發陰沉起來。于品海從來都不是個願意忍氣吞聲的主，年紀輕輕便賺下了數億身家，在資本界縱橫無阻令無數所謂前輩、巨擘折腰，自有一股桀驁在胸，若擱在一個月前的他，誰敢這麼不給他面子話帶嘲諷，只怕就是華人首富李超人之流，他也敢拿話反擊回去毫不買賬。

可是現在嗎……

深吸一口氣，好不容易纔將胸中沸騰起來的不甘、憤怒壓下。他早年留學加拿大，作風十分西化，因此尋常請人多在西餐廳裡。這會倒是給了他臺階下，只見于品海假裝端起自己面前的咖啡喝上一口，平息了激憤地心情後，纔開口道：“我與林生之間確實有些誤解，這事說來也是怪我。方纔接手明報不久，對下面的報紙、雜誌關注差了一些，接過引起了一些矛盾，還請林生多多諒解……”

嘴角微微一彎，林孝智瞇著他打量著情緒平復下來的于品海，暗道一聲好笑。

之前召開第二次文華會時，想他林孝智本著以德服人的態度，想要多交幾個朋友。那時雖然已經很氣惱明報找他的茬，還是稍稍抱了一些和平解決的念想邀請他于品海赴宴。

可結果呢？

他于品海是根本不領情，反而出言不遜、主動挑釁與他。結果被他狠狠‘修理’了一番後，總算有了低頭的想法了，但還是把責任一推，全怪罪到明報下面的人身上去了。果然是性格決定命運，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歷史上的于品海就沒能保住他跟大陸合營的那家電視臺，聽說也沒幾年就把明報丟了還把金庸得罪慘了，甚至他自己創香港互聯網之先河成立的香港第一家互聯網服務提供商（ISP）HKNET公司，也輸給了香港電訊等企業。

想來就算沒有他出手，這人這種性子早晚也是會吃虧的。

但是現在嗎……

他微微一笑，目光炯炯地看著于品海，只是笑容有些冷，“於生，套用一句電影臺詞‘如果道歉有用的話，還需要警察嗎’（最早出現在石班瑜國語配音版的《百變星君》裡，並非臺版《流星花園》首創）。我們都是成年人，既然於生你主動找上門來求和，也應該清楚我不可能輕易收手的。”

確實，四大傳媒之中壹傳媒把他得罪的最慘，但是黎志英的親英立場加上他跟不少反大陸政客走近，所持有的產業也多跟林孝智經營的掛不上邊，最多封殺警告，給他一場官司糾紛讓他手忙腳亂一陣，以他現在的財勢很難把黎志英徹底打垮。東方報業也是如此，馬家立場親近臺灣，家族在臺灣跟英國也有不少其他產業，擁有這些海灣資本的反哺，林孝智最多在狠狠打著收購東方報業的大旗讓馬家失些財，相讓他們傷筋動骨卻很難。

星島報業看似因爲報業女王胡仙進軍地產的錯誤多元化經營戰略導致問題重重，但作爲昔日香港最大的報業集團，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能從它身上吃到多少好處還得看他如何運作了。這三者身上都有太多不穩定因素了，反倒是看似影響力不小的明報，卻沒有多少複雜的背景跟資本，新業主于品海現在被他抓住了小辮玩了個半死，已經到了收穫的時候了。

他在過去兩個月裡被潑了不少冷水，甚至被曝光了自己腳踩兩船的問題，饒是他臉皮已經被磨練的夠厚了，有段時間裡也依舊感覺自己好不狼狽。

現在，是該到了收賬的時候了。

套用一句原本歷史上幾年後纔會出現的名臺詞，暗損了于品海一把。直將這個生性高傲的資本高手羞惱地臉色一會紅、一會青、一會白。

他也是輸紅了眼，纔會抱有一絲僥倖心理。如今被林孝智搞得朋友全都躲他不及，昔日想靠他賺錢的富豪現在個個恨不能立刻跟他追討回投資款來，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這還不算他因此丟失的N多信譽，會讓他在未來的香港商業舉步艱難，恐怕再難有富豪跟銀行願意借款給他了。被林孝智坑得這麼慘，如果可以的話他當然不願意付出更多的代價來中止這一場‘戰爭’。

可是林孝智的一句話便毀掉了他的最後一點奢想，擺明了告訴他‘想和談可以，拿出讓我滿意的誠意來’。這誠意是什麼于品海再清楚不過了，就是他手上的明報股份。

明白了便是求他也不可能換來和平後，于品海勉強維持的臉上笑容也沒了，臉色徹底冷了下來，陰沉地看著他冷冷地說：“我知道你想要我手上的明報股份，也承認你林孝智技高一籌。沒錯，我現在確實很慘、很缺錢，我手上還有35。8%的明報股份，買下它們你就可以獲得明報的控股權。你想要，好啊，一億九千萬港幣拿走，少一分都不行。”

顯然在日前宣佈辭去明報報業集團董事會副主席兼總裁的職務時，他于品海就做好了賣掉手上明報股份的準備。

這個價錢比起過去一年裡他對明報的投資已經不算虧了，但若用現在的明報股價來算卻高出不少。林孝智在心中稍一盤算，立刻便算出了高出近兩成。當下冷冷一笑，“一億九千萬，你當我的錢是大風吹來的嗎？看來於生的誠意不夠啊，不如這樣吧，我給你留一個月的時間，咱們來看看香港有幾位富豪願意給你這個價錢吧。一個月的時間而已，我等得起。”

他的話令于品海的目光一利，看向他的眼神中已經壓抑不住憤怒了。

是的，現在他林孝智擺明了車馬要收購三家上市傳媒，誰敢在這個節骨眼上介入，就是擺明了不給他林孝智面子。以他現在多家傳媒在手的影響力，想要搞臭哪個富豪在簡單不過了。不說他跟馬家、黎志英還有胡仙這幾個例子在，就是最近幾位原本答應接受他們聘請爲其提供法律辯護的律師，在被亞視跟成報‘關照’後接連曝光了一些醜聞後，也紛紛選擇退款立場，不敢再爲他們上庭與林孝智對上。

他的這種睚眥必報的手段，無疑震懾了不少人。現在估計就是他于品海向外界透露要賣手上的明報股份，估計本地也沒幾個富豪願意得罪他。海外估計會有一些有實力的傳媒企業不懼他林孝智的威脅，但一來時間太長不利於他立刻回本，二來也不曉得林孝智會不會繼續從中作梗。如今手上已經沒有多少底牌了，于品海無疑不敢賭這一把。

感受著他眼中的憤怒，林孝智只是微微一笑，擺明吃定他了。

要說他跟于品海本來無仇無怨的，但是自他入主明報之後，這家在香港跟海外華人圈裡頗有影響力的傳媒企業就開始不斷抹黑自己了，讓他惱怒異常。出來混終歸還是要還回來的，現在的于品海並不值得同情，不作死就不會死，以前沒人告訴他，現在換他來做這個第一人好了。

雖然心中怒極，恨不得給林孝智一通老拳，但于品海最終還是忍住了。心裡思量了一會之後，臉色難看的他才艱難地開口說：“一億五千萬，林生不要太過分了，須知兔子急了也是會咬人的！”

狗急跳牆的道理他林孝智還是知道的，憑心而論，這個價錢也算比較合理了。比之前明報股價最高時略低一些，與現在的明報股價則基本持平，買了絕不會吃虧。

不過林孝智卻還不滿意，他只是平靜地盯著于品海看，一言不發地直到把他看得心中毛毛的，才緩緩開口說：“其實剛纔那個價錢我也不是不能接受，這樣吧，就當是交個朋友，我出價一億九千萬港幣，買下你手上的全部明報股份，還有你名下的HKNET公司。作爲附帶條件，我保證亞視、成報不會再報道任何有關於生你的負面新聞，同時只要你把拖欠大陸銀行的貸款補上，我會動用我的關係，幫你平息大陸方面的追責，怎麼樣？”

“你還想要HKNET？別太過分了！”

于品海幾乎是騰地一下便站起了身來，靠著身高的優勢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鐵青的臉上更顯難看了。

儘管他並不是重生者，但早年在加拿大留學的他那幾年並非完全沒有學到一點東西。恰恰相反的，還給他看到了受到美國影響的加拿大國內蓬勃發展的互聯網產業，纔有了建立香港第一家互聯網服務提供商（ISP）HKNET公司的舉動。

儘管他名下的HKNET公司成立只有不到一年，但是在過去的一年裡他先後爲這家企業投入了至少一千萬美元的資金，購買了一些技術、招募了不少技術人員，同時也是他利用各種關係才獲得的港英政府批準辦法的經營牌照，一個月前他如果想賣保守估計至少能賣出了一億以上的價格。

“沒錯！”

林孝智冷笑道：“我從來不怕被兔子咬，於生之前罵我罵的很爽吧，不想付出點代價就算了，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情。出來混總是要還的，聽說港府已經限制了你的出行。你信不信，我今天回去就向港交所申請對明報停盤一個月整頓。再聯繫你的那些債主，集體向法院爲你申請破產，強制清算你的家產還債！”

“你……”

于品海登時臉色大變，因爲他很清楚林孝智的這話並不只是威脅、恐嚇，他確實有這個能量。

噗通一聲……

突然變得好像失去了魂魄一般的于品海一屁股跌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腦袋微微垂下低著頭一言不發。而坐在他對面的林孝智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眼中笑意越來越濃。對方沒有拍案而起，憤怒給他一拳或者立刻離開，就說明自己的要價他其實已經接受了，只是心裡還有些不甘而已。

果不其然，沒多久後，沉默了一小會的于品海臉色頹然地擡頭看向他時，表情已經完全平靜了下來，“我答應你，賣你好了。但是你也別忘記了你的承諾……”

林孝智微笑著點點頭卻沒說話，他不是個言而無信的人。至於大陸那邊，相信手握亞視、成報、明報三大傳媒，同時表面上還在謀求收購東方報業跟星島報業的自己這位香港傳媒之王的請求，大陸會給他一個面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