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少林這一次隨央視來香港，名義上是學習交流，其實最主要的目的還是來確定電視劇合拍的時間。

這一點倒不是央視主動提出的要求，而是亞視。

現在內地的電視、電影拍攝效率實在談不上高。電影就不提了，很多電視劇從劇本開始創作，再到提交審覈，到電視臺批準拍攝，資金到位再到演員招募，最終電視劇開拍時很可能已經過去了三五年的時間，《西遊記》就是其中一部最典型的案例！

央視提出要拍四大名著，其實是早在七十年代末的事情。但當時剛剛走出動盪年代不久，國家一切都未穩定，結果直到82年《西遊記》才最終批準了作爲首部四大名著拍攝，但資金也只到位了一部分。

因爲支持拍攝的只有央視的少數領導，還有更多的人或中立觀望或積極反對。以至於這部電視劇在拍攝過程中拍拍停停，導演楊潔甚至不得不屢次三番的找上門去要資金，聽說還鬧出過帶著鋪蓋準備睡在臺長辦公室門外的事情。

雖說慢工出細活是一門講究，但這話在時間就是金錢的大工業時代裡，說它已經跟不上時代潮流了也不奇怪。

亞視有著成熟的電視劇拍攝體系，一部電視劇從劇本出臺到修改、立案準備拍攝，再到資金撥付、演員選拔，一般都能在三到六個月內完成，除了臺慶劇之外很少有前後需耗時接近一年的電視劇。雖然時間的縮短可能導致一些作品略顯粗糙，但其中也不乏經典。

所以總體而言，亞視那套與老對手tvb在競爭中總結出的拍攝章程還是非常不錯的

。也因此，無論林孝智還是亞視上下，都無法接受自己投入了千萬重金與內地合拍的一部電視劇，快一點也得等到兩三年之後才能看到拍成。眼看大陸那邊雖然答應了合拍這部電視劇，但之後拖拖拉拉地再無下文，沒辦法只好主動請對方赴港詳談，順便也讓未來的《水滸傳》劇組見識一下亞視的電視劇拍攝章程。

整個下午的時間，周野芒倒也盡職地開車帶著張少林在九龍到處亂繞，臨黑之前他們甚至還渡海去了本島。因爲給下榻在酒店的央視領導們請過假了，張少林晚上不準備回去了，周野芒熱情地邀請他晚上到自己租住的地方下榻，兩人逛累了之後買了一些食材，周野芒也沒急著還車便載著他跟食材，回到了自己租住的地方。

周野芒的住處是在港島西北角的一個普通小區內，位置不壞也談不上好，勝在離渡口較近過江方便，而且小區不遠就是警局治安不錯，否則光是房租不菲這一點，多數人都不太可能接受。

把車停在了小區內的車位，張少林下了車幫忙抱上了食材，跟在他背後好奇四處觀望著香港這邊的小區佈置，繞了兩個彎後走進一棟單元樓內。順著電梯一路上了九樓，周野芒這才帶他走出電梯，在一家公寓門前停下來，掏出鑰匙開了門，邊讓出半邊身子請他進去，臉上雖然不好意思，但語氣卻多少帶著幾分自得：“張導您別見怪，可別嫌棄我這地方髒亂！”

室內的燈本來就是亮著的，張少林走進屋裡，便聽到了有聲音，循聲好奇看去發現有一四五歲的孩子正剝著面前茶幾上的糖果吃著，而聲音的來源正是屋內一臺二十四寸彩電。

“男男，爸爸回來了！”

周野芒換了鞋在張少林的後面關了門爲他介紹道：“張導，這是我兒子男男，剛巧這幾天他跟我愛人一起來香港看我，暫時住在我這裡！”

說話間有一婦人從陽臺方向過來，手上拎著一個灑水壺，看樣子剛纔是在給陽臺上養著的花草澆些水。

不用周野芒介紹，張少林打從對方進來，第一眼就認出了這女人是奚美娟。她畢業於上海戲劇學院表演系，1988年出演大陸首部寫意話劇《中國夢》，奪得中國戲劇梅花獎。三年前她剛參演的首部電影《假女真情》，還曾獲得第十一屆金雞獎最佳女主角獎，張少林見過她幾回

。

周野芒夫妻倆就是典型的女強男弱，奚美娟長得雖不漂亮但演技是一流，加上首部電影便獲得驚人口碑，這幾年在大陸的事業遠要比丈夫周野芒成功的多，說是接戲接到手軟也不爲過。

反倒是周野芒，自出道以來便因爲外貌太過俊美，戲路廣受限制。在剛剛走出動盪年代的大陸近年來無疑拍攝最多的影視劇不是抗戰、解放戰爭就是古代演藝，都跟打仗有關，再不就是一些鄉土劇，很多導演跟劇組一看他的長相，便將他排除在外。這個年代，至少在大陸像是他這樣的英俊小生還真不好在影視圈裡出頭。

奚美娟笑著跟他點了點頭：“張導什麼時候來的香港？你先坐，我去給你們倒杯茶！”

她從周野芒跟張少林的手中接過買來的食材，道了一聲便往廚房走去，真是一個居家過日子的好女人，讓張少林暗叫一聲慚愧。他以前也聽說過他們夫妻不睦，不過如今一見兩人夫唱婦隨，倒是覺得自己背後嚼人舌根有些太過小人。

卻不知，流言從來無風不起，任他張少林想破了腦袋，恐怕短時間內也不會猜到周家會有這種轉變，其實全因他來了香港。

周野芒的兒子纔剛四五歲大，似乎有些怕生，在爸爸的要求下怯生生的叫了一聲‘伯伯’後就跑到廚房裡去找媽媽了。兩人對此也不見怪，反倒是張少林有些羨慕，“男孩好啊，好教養。我家裡那丫頭打不得、罵不了，她爺爺疼著?！?

期間奚美娟過來幫忙倒了杯茶，邊回到廚房裡去張羅晚飯了。

張少林往公寓內大致掃了幾眼，有些羨慕：“小周，聽說你也纔剛來香港半年，看來在這邊幹得不錯嗎？”

周野芒租住的公寓樓，在香港屬於八十年代初開建的第三代公寓樓，是那種標準的兩室一廳一衛一廚，內裡裝潢談不上富麗堂皇卻也比大陸現在還帶著老蘇聯筒子樓模板的公寓看上去要好得多。他這屋裡冰箱、電視、洗衣機，連大件電器都一個不少。尤其下午交流時，張少林已經知道了他也只比自己早來香港半年，只這麼短時間就在香港有了落腳之地，可見周野芒在這裡混得還是很不錯的。

周野芒倒也沒瞞著張少林，點頭回答說：“我是半年前經上海方面推薦過來交流學習的第一批人，要說這一次來香港真是沒白來。第一個月一大半時間都是在學粵語，到第二個月則是在亞洲電視臺裡跟著學習，後來電視臺那裡有導演說我外形不錯，就找上門來問我要不要在他們電視劇裡演個小角色

?！?

說道這裡他的臉上隱隱有些慶幸也帶上了幾分得意，“我當時腦袋一蒙就答應了，後來拍完那部戲後，那個香港導演看我挺中意的，就幫忙介紹給寰亞電影集團過來挑演員拍戲的負責人，之後又在幾部電影、電視劇裡接了戲，雖然都是些小角色，至少吃喝是不用愁了！”

這個年代對於他這種外貌有些柔美的男性藝人而言，顯然待在大陸機會很少。不過香港這邊就不一樣了，現在的香港號稱‘東方好萊塢’，一年出產三四百部商業電影、近百部電視劇，需要形形色色各式各樣的演員。像他周野芒，是畢業於上海戲劇學院表演系出身，在內地時就演過戲劇跟電視劇，演技上絕對比香港這邊不少本土培養的草根演員都要好太多，所以只要給他一個機會，抓住了那便是另一番天地。

張少林聽得有些驚訝，他來之前倒也聽央視的人提過，說自從寰亞的老闆林孝智北上訪問時跟內地定下了兩地交流合作之後，過去一年裡大陸的確從各地抽調了不少演員、導演、編劇過來交流學習，其中就有一些人在此期間被香港這邊看中從而髮際，被邀請參與了一些電視劇跟電影的拍攝。

但道聽途說總歸沒有親眼見聞來得震撼，如今見到一個在內地因爲外貌關係很難接到戲的演員，來到香港之後迅速髮際，這個奇蹟之城的神奇，又再一次在他的內心深處印下了一份期待。

“其實，我這並不算什麼。就說我這房子吧，其實是租來的。電器什麼的也都是房東提供的所以稍貴了點，一個月月租至少三千多港幣、水電還要另外算！也幸虧我接了幾部戲，前後片酬進賬十來萬，不然還真租不起呢。跟我們內地合作的亞洲電視臺每年要拍數十部電視劇所以需要大量演員，至於寰亞電影集團那就更了不得了，聽說林孝智先生的這家公司跟一些關聯電影公司一起，每年幾乎要拍上百部電影，需要的演員缺口就更大了。我們內地過來交流的很多人，只要交流不成問題，基本上都能接到戲拍。像是我知道的張一謀等一些人，接了幾部戲後一部電影片酬都不下數十萬港幣，那纔是真正混得開的！”

又頓了頓，他面帶憧憬地說道：“我在內地不太好接戲，眼看著交流的時間就快結束了，最近我準備向亞視或者寰亞那邊申請下，準備跟他們籤個三五年的長合約，反正香港也沒幾年就要回歸了，我打算在這邊好好打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