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不簡單，我現(xiàn)在就找個人去打聽?！眳蔷粗械?。

“我去賭場那邊轉(zhuǎn)一圈，一個小時內(nèi)能搞定嗎？”洪智有不擔(dān)心老吳的手段，不管是給錢還是威脅，他肯定會把事情辦到。

“差不多?！眳蔷粗醒凵駶M是自信。

洪智有到了永升魁茶樓，不得不說有了彭虎這員得力干將，如今老黑這幫人愈發(fā)變的精悍、幹練。

“老虎，遲些時日你陪我去一趟津海?！焙橹怯卸似鸩柰耄盗舜碉h香的茶花，噂噂喝了起來。

“需要帶多少人？”彭虎面無表情的問道。

“不用，到時候我還會再找一個人，你們兩人足矣。”洪智有道。

“好。”彭虎點頭。

“老黑，哈爾濱還有什麼硬茬子嗎？”洪智有問。

“南崗那邊有個王二桿子，過去跟關(guān)大帥不太對付，這小子拉了一幫窮要飯和逃難的，手下人不怕死，在南崗那邊開了賭場、煙館。

“跟南崗警署的關(guān)係也不錯。

“關(guān)大帥瞧不上他那點買賣，又顧忌他手下那幫爛仔，雙方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了。

“怎麼，洪爺要吃掉南崗？”

老黑對碼頭的事門兒清，不禁好奇問道。

“沒事，就想玩兒。

“前些天我路過南崗，車窗被這幫爛玩意給砸了，看來是時候整頓一下了。

“老虎，今晚十二點前，我要看到王二桿子的腦袋，沒問題吧?！?

洪智有翹著二郎腿，目光冷峻的看著彭虎。

清理南崗，一是把那邊的水?dāng)嚋啠尷锨裣眿D的茶館兌不出去，給周乙鋤奸勻出時間。

二來，也可以試試彭虎的膽氣和身手。

放在過去，這叫納投名狀。

這小子身上不沾點血，洪智有不放心。

“王二桿子手下都是狠人，咱們少說得準(zhǔn)備七八十號人才行?！崩虾陲@然沒意識到事情的嚴(yán)重性。

“七八十號人，不，就彭虎一個人。

“虎入羣狼而已。

“怎麼，不敢去？”

洪智有看向面無表情的彭虎。

“有什麼不敢去的，在我眼裡他們連狼都算不上，只能算是羊！”彭虎森冷道。

“很好，交給你了?！焙橹怯凶撡p的點了點頭。

……

一個小時後，天色漸晚。

洪智有來到福泰。

吳敬中正在吃寬面，紅通通的油辣子散發(fā)著濃烈的香氣。

“要來一碗嗎？正宗山西刀削麪?！彼麊柕?。

老吳是典型的北方胃，在蘭州區(qū)時，吃牛羊肉、麪食習(xí)慣了，兩天不喝口羊湯，泡個大餅就不舒坦。

“不了，怎樣了？”洪智有問道。

“查清楚了，鴻運茶樓的一個夥計說，你要找的這個張華跟老闆娘李紅關(guān)係很近。

“據(jù)說倆人在奉天時就認(rèn)識了。

“張華每次來哈爾濱都會在李紅那過夜，不過這人挺摳門的，李紅不是很喜歡他。”

吳敬中說道。

洪智有頓時明白。

老邱被那個特派員給綠了。

李紅以前在奉天時，曾做個外圍的情報員，張華認(rèn)識她並不稀奇。

從夥計所說來看，張華來哈爾濱應(yīng)該不止一次。

如果李紅靠美色勾引他，又以“自己人”身份吹枕邊風(fēng)，張華極有可能透露出組織的重要機密。

比如上次孫悅劍運輸藥品和電臺一事。

“謝謝啊，老吳?！焙橹怯械馈?

“從情報來推測，紅票這邊恐怕有麻煩，這個特派員問題很大啊。

“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

“情報線很多人就是倒在了這一關(guān)。

“尤其是條件越艱苦，人在放鬆時的漏洞就越大。”

吳敬中說道。

“怎麼，你要拉他們一把？”他問道。

“事關(guān)我在山上的生意，必要的時候可以看看，目前來說，沒有動手的打算。”洪智有微微搖頭。

“沒錯，像這種被人設(shè)了套還不自知的人，遠(yuǎn)比叛徒更令人厭惡。

“因爲(wèi)他依舊被人信任。

“有時候事情壞就壞在這一點上?！?

吳敬中很有經(jīng)驗的說道。

“辛苦了，我得走了?！焙橹怯械?。

“也是，你這三天兩頭往我這跑，老實說我最近天天做噩夢，睜開眼就是被人給逮了?！眳蔷粗行毖鄣芍?，哼說道。

“放心吧，現(xiàn)在全東北都知道我是個皮貨商。

“我關(guān)心自己的生意怎麼了？

“現(xiàn)在能查我的，也只有澀谷三郎，不過你放心，我會搞掉這個人的?！?

洪智有信然一笑，戴好手套、帽子走了出去。

吳敬中走到門外，看著華燈初上，那道如劍一般筆直鋒利的背影，嘴角不禁浮現(xiàn)出一絲鬆弛笑意。

原本到東北來，他對戴老闆心存怨氣，甚至想著瞎搞幾年，砸錢買出去。

沒想到天降一個洪智有。

背景強的可怕，辦事還雷厲風(fēng)行，甚至是言出必成，還能大把撈金撈銀。

相比在西北區(qū)和中蘇情報合作所時，時時刻刻得巴結(jié)著鄭介民這些人，現(xiàn)在每天守著小店鋪日進(jìn)斗金，還沒人給自己發(fā)號施令。

吳敬中就覺得，這小日子還真挺美好的。

可惜，蕊蕊和妻子梅秋菊不在身邊，要不撈上幾年，再回關(guān)內(nèi)就完美了。

……

晚上。

周乙坐在壁爐邊烤火，渾身有些發(fā)顫。

顧秋妍拿了一層厚厚的毛毯，披在了他身上：“你這臉色是真沒法看了，我今天去找張平汝的父親給你開了幾副中藥?！?

“糊塗，張平鈞事件後，他們一家子都上了黑名單，那個地方高彬常年安排了人，你去那太危險了?！敝芤野櫭嫉?。

“你別這麼兇好嗎？

“我想過了，我去也沒什麼，去他那看病的官太太多了，再說了高彬又不是不知道你大病了一場，我給你去抓幾副藥，還都是補身子的藥，這不很正常嗎？

“再說了，我剛?cè)チ宋鞑蛷d扮清純，回家順道給你買幾服藥，也顯得良心不安的彌補。

“這很符合人設(shè)，合情合理啊?！?

顧秋妍有些委屈的說道。

“好吧，你能想到這點，至少也算是有了進(jìn)步。

“今天去餐廳還順利嗎？”

周乙沒有再苛責(zé)他。

“還行，我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還聽了《蘇麗珂》，他向我微笑、舉杯致敬來著。

“不過你說的對，這個人的確有問題。

“我看到幾個眼神兇悍的俄毛子去找過他?！?

顧秋妍道。

“你沒有去探尋吧？”周乙問道。

“我有那麼笨嗎？能不能別老是戴有色眼鏡看人，我承認(rèn)過去確實缺乏地下生存經(jīng)驗，但這並不代表我很愚蠢好嗎？”顧秋妍撇了撇嘴道。

“是，你很聰明，愚蠢的人也學(xué)不會電報。”周乙淡淡笑道。

“這還差不多?！?

顧秋妍開心笑了起來，說著她下樓，一會兒端上來了湯藥：

“你趁熱喝了，苦的話我給你去拿點紅糖?！?

“不用了，良藥苦口，苦就苦點吧。”周乙說道，端著藥碗慢慢喝了起來。

“今天我在高彬的辦公室，接到了一個電話，有個女人說有特別重要的情報要通知高彬。

“雖然看起來像是陷阱，但真真假假很難讓人分清。

“我被高彬盯著，也不敢聯(lián)繫老魏。

“也不知組織這邊最近有沒有特別的行動。”

周乙微微皺眉，也不知是藥太苦還是擔(dān)心。

“哎，你就別操心了，你跟老魏是單線聯(lián)繫，我在佳木斯的線也斷了。

“除了老魏和山上的平汝，哈爾濱這邊沒人知道咱們的身份。

“你不是老說，他們失誤了，就必須承擔(dān)代價。

“咱們的目的是生存嗎？

“你還是先好好養(yǎng)身體吧?！?

顧秋妍說道。

“好吧，希望明天不會有事。”周乙道。

……

洪智有日常去找惠子。

可能是最近來的太勤了，有些傷了元氣。第二天一大早，他一覺睡到了八點半，才萎靡不振的來到警察廳。

一走進(jìn)大廳，就有一種如臨大敵的緊張感。

任長春正在長廊上焦急的等待著。

“洪股長，你可算來了，高科長派人催好幾次了。”見到洪智有，他連忙迎了過來。

“出什麼事了？”洪智有問道。

“聽魯股長的意思，好像是有什麼重大行動，科長應(yīng)該是想你分一杯羹，遲遲沒有開始，大家都在會議室等你呢?！比伍L春道。

“知道了?！?

洪智有腳步匆匆，來到了會議室。

高彬看了他一眼，心裡雖然惱火他又去惠子那了，表面上依舊是笑如春風(fēng)：

“智有到了，咱們的會議可以開始了。

“今天把大家叫過來，是有一件特別重要的事。

“一個叫張華的紅票特派員，今天上午十點，將乘坐哈爾濱開往奉天的專列離開，車廂九號，座位十一。

“記住，此人臉頰偏瘦，大眼睛，有濃密鬍鬚。

“按照紅票的習(xí)慣，他們通常會化妝，不過不要緊，這個人的左手只有四根指頭，這種特徵的人還是比較少的。

“抓到人後一比對，基本就能確定身份。

“時間不多了，諸位，行動吧。

“一律便裝，行事要謹(jǐn)慎，切莫打草驚蛇。這可是條大魚，如果逮住了，將會是咱們特務(wù)科的大功?！备弑蛘f道。

“是，科長?！毙\(zhòng)人齊聲領(lǐng)命。

周乙心頭狂跳，臉上卻依舊是不動聲色。

特派員行蹤暴露了。

這或許與昨天那個說話沙啞的女人有關(guān)。

該死。

她怎麼會知道特派員的車次？

如果這個女人跟出賣孫悅劍、老汪是同一個人。

按照上次分析，一個外圍的人，怎麼會知道特派員行蹤如此重要機密。

如果特派員被抓，老魏這些人就危險了。

想到這，周乙心頭暗暗叫苦。

衆(zhòng)人乘車齊齊前往火車站。

高彬直接上了魯明的汽車。

“都佈置妥當(dāng)了嗎？”高彬問道。

“放心，那節(jié)車廂安排了兩個人，火車站大廳，月臺都有咱們的人，只要他一進(jìn)站，我們就能逮捕他。”魯明神色很興奮的說道。

這次要抓到了紅票特派員，他將會是首功啊。

現(xiàn)在廳裡都在傳白廳長要退休，一旦高科長升了上去，自己就算做不了特務(wù)科長，也能代周乙的行動隊隊長一職。

有了這次功勞，劉魁等人自然得心服口服。

“很好，周乙那邊情況怎樣？”高彬問道。

“昨天他在辦公室接打過幾次電話，都沒有異常，另外回家後，再未出過門，也沒打過電話。

“一切都還算正常。

“不過他夫人顧秋妍有點問題，她去了中央大街的一家俄羅斯咖啡廳，咖啡廳的老闆正是那個反蘇先鋒瓦西里耶夫。”魯明道。

“她幹了什麼？”高彬沒什麼表情的問道。

“我的人看見她坐在那喝咖啡、安靜的看書，不過這也是常態(tài)，這個顧秋妍每次都化妝裝嫩，經(jīng)常出沒哈爾濱一些咖啡店裝高雅。

“或許這就是彈鋼琴，搞藝術(shù)的人獨有的浪漫吧。

“反正我在那種地方別說坐一個小時，十分鐘都沒興趣?！?

魯明撇了撇嘴，接著說道：

“有人還看見她跟那個瓦西里耶夫眉來眼去，一同唱歌來著。

“哎，想周隊長也算號人物，攤上這麼個老婆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她還幹嗎了？”高彬又問。

“很可疑的是，她去了張平鈞父親的藥店，抓了幾副中藥，然後回家就再沒出來過。

“高科長，張平鈞那可是明顯的通票。

“之前我們一度懷疑那個蘭姐就是顧秋妍，會不會是……”

魯明皺眉“嘖”了一聲。

“有這種可能。

“不過我想她如果真是蘭姐，應(yīng)該不會這麼愚蠢。

“怎麼說呢，我更願意相信是一個蕩婦不安的心靈，想通過買藥來安慰自己。

“周隊長前段時間大病了一場。

“買點藥很正常。”

高彬冷笑道。

“那是，潘金蓮還給武大郎喂藥呢，就不知道咱們的周隊長會不會步了武大郎的後塵?！濒斆髡{(diào)侃道。

“魯明，這事讓手下的人不要亂傳，周乙是好面子的人。

“惹急眼了，人家兩口子牀尾合了，到時候倒黴的就是你們，懂了嗎？”

高彬笑容一斂，叮囑道。

“明白?！濒斆鼽c頭。

另一輛車上，周乙開著車，洪智有坐在副駕駛抽著香菸。

“讓你猜中了，果然出了大事。

“高科長沒跟你坐一輛車，想必早讓魯明有了安排，他還是信不過我啊?！?

周乙微微心焦的嘆了口氣。

“他當(dāng)然不會跟我坐同一輛車，一旦遇到什麼事，另外一個好歹還有存活的希望，不會被人一鍋端?！焙橹怯行α诵?，沒提特派員的事。

“待會有沒有機會……”周乙沉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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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任何機會，現(xiàn)在有一百雙眼睛在盯著你，等抓到了，抽空傳個口信，讓你們的人該撤就撤吧。”洪智有無聊的往窗外吐起了菸圈。

一個比叛徒更可惡的傢伙而已。

抓也就抓了。

至於老魏那幫蠢貨，要不是需要他們倒騰皮貨，洪智有半點都不帶操心的。

周乙有些羨慕的看著洪智有。

這小子似乎永遠(yuǎn)都是那麼瀟灑自若，哪怕被澀谷三郎帶入府邸時，也不曾有過一絲彷徨和不安。

好像永遠(yuǎn)都站在勝利、光明的那一邊，永遠(yuǎn)有用不完的底牌，沒有人能打敗他。

事實證明，無論是關(guān)大帥，還是可怕的石井四郎博士，都敗在了洪智有的從容之劍下。

周乙羨慕之餘，突然心中暖洋洋的。

他想到了洪智有說過的一句話，日本人也就還有三、四年的光景就會滾出中國，正義終將戰(zhàn)勝邪惡，中國人民必勝。

當(dāng)初，他將信將疑，覺得洪智有太過樂觀。

現(xiàn)在看來，也許他真的就是一位先知！

以至於他的每一句“狂言”都成真了。

瞬間，周乙心中陰霾盡散，對未來充滿了信心。

……

在隔火車站兩條街的一條偏僻巷子裡，衆(zhòng)人下車，紛紛打開後備箱，有拎行李的，有叫賣香菸的。

然後各自分頭而散，往火車站而去。

九點四十分。

車站內(nèi)，用日語和漢語交錯喊著的大喇叭裡，開始通知前往奉天的乘客進(jìn)站。

“周隊長，你留下來跟我坐鎮(zhèn)。

“智有，魯明，劉魁，你們先去行李車廂換上乘警服，立即抓捕張華。

“有安檢，對方身上應(yīng)該不敢?guī)淦鳎匀坏眯⌒摹?

“紅票很多都練過。”

高彬細(xì)心的叮囑道。

“明白?！睅兹祟I(lǐng)命，徑直悄然來到工作人員通道，先行來到空曠的月臺登上了車廂，換上了乘警的服飾和袖章。

靜待了十幾分鍾。

乘客正式檢票進(jìn)站。

張華穿著老舊的粗布棉衣，頭上帶著狗皮帽，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去投奔遠(yuǎn)方親人的窮苦人。

作爲(wèi)特派員，他還是很謹(jǐn)慎的。

“老鄉(xiāng)，我閨女在這邊車廂，我在九號車廂，咱們能不能換個座?！?

張華來到三號車廂的站位，趁著車廂門還沒打開之際，苦巴巴的跟一個身材、年齡有幾分相似的人哀求道。

那人一看張華指著後邊的一個小女孩，微微皺了皺眉，還是答應(yīng)了換票。

“謝謝老鄉(xiāng)，大富大貴，一生平安啊?！?

張華連忙鞠躬致謝。

上了車，他機警的四下觀望一圈，確定並無異樣後，這才找座位坐了下來。

哐當(dāng)，哐當(dāng)。

車很快啓動，輪子摩擦著鐵軌發(fā)出刺耳的響動。

張華看向窗外，微微鬆了口氣。

很快，幾個揹著槍，戴著白色袖章的日本憲兵踩踏著軍靴從另一節(jié)車廂走了過來。

跟在他們後邊的是洪智有三人假扮的乘警。

“麻煩大家把車票拿出來，驗一驗?！濒斆鞒吨ぷ舆汉攘艘痪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