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初。
半島戰爭日趨激烈。
對國府諸要員來說，無疑是一劑強烈的興奮劑。
不僅解除了野戰軍攻島的威脅。
同時，美軍已經亮明瞭態度，極有可能要組建聯軍介入戰爭。
這讓頗有軍事才幹的委座敏銳嗅到了一絲反攻的氣味。
作戰室內。
委座親自召開軍事會議。
與會者有孫立人、陳誠、周至柔、建豐等。
“各位，最新的消息。
“北美在聯合國，剛剛通過了聯軍入半島參戰的議案。
“以美軍、英軍爲首，十七國聯軍！
“十七國啊！
“他們擁有最先進的飛機、大炮，最精銳的戰士。
“這簡直是一支不可阻擋的力量！
“依我看，區區北半島定然是摧枯拉朽之勢，最多一個月便可結束戰事。
“同樣這也是咱們的機會。
“我已經向盟軍總司令麥克阿瑟統帥申請了出兵。
“這將是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
委座說完，拉開了半島地圖，指著上邊接著道：
“我意，由孫立人將軍出兵三萬，協助盟軍一路打進東北。
“一旦北路打開攻勢，黃傑、高魁元再率十萬大軍藉助美軍的運兵船，由沿海登陸南北夾擊紅票。
“如此，定然能反攻成功。”
他一揮手，豪氣萬千道。
“天佑委座！
“黨國復興有望啊！”
衆將亦是熱血沸騰，激昂不已。
“委座，我這就把大軍先拉出來，再不動動都該發黴了。”孫立人請令。
“委座，我五日便可集結十萬大軍。”高魁元不落人後的起身道。
“好，好。
“國之機鋒，斷不可失。
“萬望諸君勠力同心！”
委座豪氣道。
……
數日後。
盟軍司令部。
關於是否同意國軍入半島作戰，麥克阿瑟與其他十六路將軍意見極爲相左。
麥克阿瑟是希望國軍參戰的。
畢竟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
然而，如英國等已經承認大陸，一旦國軍參戰，有明確宣戰的意味。
這對於不願意把戰火燃燒過鴨綠江的諸國來說，是絕不接受的。
一時間雙方僵持不下。
砰！
麥克阿瑟帶上門，回到了大廳，坐在沙發上疲憊的抽起了菸斗。
“將軍，灣島那邊在催問您的答覆。”副官霍爾森走了進來。
“麻煩啊。
“英國的米頓將軍等對國軍參戰很排斥。”麥克阿瑟吐了口煙霧，發愁道。
“將軍，何不問一下洪。
“現在威爾士的海軍陸戰隊正在基隆駐軍，他跟洪智有過去是朋友，也許可以聽聽洪的意見。”霍爾森道。
“洪？
“那是一個天真的傢伙。
“他上次跟我說，這場戰爭我們必敗。
“說實話，我想不明白，我們有全世界最強的聯軍，怎麼可能會敗。”
麥克阿瑟搖頭笑了起來。
“他肯定是開玩笑的。
“但他也許可以說服英國人，你知道的他很會說，也很會撒錢。
“蔣不是急著想參戰嗎？
“這筆錢正好由他們出，也省的您去花費遊說了。”
霍爾森說道。
“嗯，蔣的錢。
“世上最優秀的演說家。
“完美契合。
“就這麼定了，立即電令，速派洪帶錢來東京。”
麥克阿瑟對這個建議十分滿意。
……
士林官邸。
晚上十一點。
委座拄著柺杖憂心忡忡的在後花園散步。
不知爲何，原本麥克阿瑟親口允諾的國軍參戰，遲遲沒落到實處。
好幾次詢問，盟軍都含糊其詞，說是在考慮之中，讓他等消息。
眼看一週了。
大軍都集結完了，一個個眼巴巴等著渡海、入島作戰。
這麼拖下去，軍心都得散了。
“達令，我已經讓令侃去遊說杜魯門身邊的安全事務助理了，興許很快就會有結果了。
“再說了，哪有送上門幫忙不要的。
“盟軍可能是在物資調配方面有爭議。”
夫人挽著他的胳膊，柔聲寬慰道。
“物資好說。
“我們自帶武器、糧食去打仗也可以。
“這可是難得的反攻機會，錯過了，只怕再無翻身之日啊。”
委座心煩意亂道。
正說著。
俞濟時急匆匆的走了過來：
“委座，盟軍司令部回電。
“麥克阿瑟邀洪智有訪問東京。
“這是電文內容。”
他遞上了電報。
委座看完了，皺眉遞給夫人：“英國人認爲我們參戰會招致大陸緊張，派兵入北島。
“這對他們的外交十分不利。
“如印度、法國等，也不願與大陸交惡。
“麥克阿瑟現在很難辦，他希望咱們派出一個遊說團，備好資金，遊說英法集團軍長官。”
“這倒是個法子，可爲什麼是洪智有？”夫人皺眉道。
“洪智有上次的東京之行，與麥克阿瑟私交不錯。
“又涉及到糧食、貸款的一些合作。
“再者，他的確辯才不錯，又精通外語。
“依我看，就按麥克阿瑟的意思辦，讓建豐委派洪智有去東京遊說。”
委座心情略微好了些。
……
翌日。
八勝園，辦公室。
建豐正在批文，俞濟時走了進來，沒說話直接遞上了電文。
建豐看完，眉頭緊鎖：“父親同意了？”
“除了同意，眼下沒有更好的法子。”俞濟時道。
“軍情如火，耽誤不得。
“速速傳洪智有來吧。”
他催促道。
“好，我試試。”建豐有些犯難。
打那天跟他起了爭端，洪智有回去沒兩天就打了辭呈，自己親手批準的。
當時就想著，晾晾，這小子知趣了自然會回來。
誰知道，這一晾人就沒了影。
“萬安，你去找找洪智有。
“讓他速來八勝園見我。”
建豐吩咐道。
“是。”萬安領命。
“主任，宅子空了，根據鄰里和餘則成所說，洪智有幾天前就驅車帶吳敬中出院南下了。
“具體去了哪，沒人知道。”
很快，萬安回來彙報。
“什麼！
“立即清查港口、機場出入管理處，看看他是否已經出境。”建豐大驚道。
“查了。
“現在是非常時期，最近沒有人出境。
“他又是您特別關照的名單。
“要出境，早就有人彙報了。
“所以，屬下推測洪、吳應該還在島內。”
萬安道。
“找，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來。”建豐吩咐。
……
基隆海軍陸戰隊駐地。
洪智有推著吳敬中在聖約翰醫院樓下散著步：
“老師，還沒來過這邊吧。
“你看那邊就是老美的軍艦。”
他指向遠處港口停靠的艦艇道。
“在津海時，靠老美。
“到了灣北，還是靠老美。
“什麼時候咱離開了美佬，也能活啊。”
吳敬中冷然嘆道。
“大陸不就活的好好的嗎？
“什麼紫石英號，美軍基地，大炮一響全都嚇的灰溜溜跑路。”洪智有笑道。
“是啊。
“說來就不能理解，人家穿草鞋、拿小米加步槍的腰桿都能這麼硬，咱們當初那麼多門德國大炮、衝鋒槍，怎麼就活成了卑躬屈膝呢。”
吳敬中百思不得其解。
“這或許就是守常、仲甫先生他們用生命爲之奔走吶喊的東西吧。
“氣節、希望、信仰。
“人民有信仰，國家有力量，民族有希望。
“以前覺得他們很空洞，很蠢。
“現在一切成真。
“回頭再看，終歸是他們太超前，我和國黨諸君太俗了啊。”
他很不是滋味的感慨了起來。
“走，該回病房了。”洪智有道。
“建豐他們不會來找你吧？”吳敬中問道。
“來了也沒用。
“過去美佬是他們爹，現在那就是他們的爺爺。
“給他們十個膽也不敢闖美軍的私人醫院。”
洪智有推著吳敬中邊走邊道。
“確定不會玩出火嗎？”吳敬中問。
“不會。
“這回我還真就跟他槓上了。
“要不然某些人真以爲我是提線木偶。”洪智有森然冷笑。
正說著，一輛吉普車停了下來。
安德森與威爾士快步走了過來。
“洪，好久不見。
“我原本以爲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沒想到咱們又重逢了。“讚美上帝！”
威爾士快步下車，一個熊抱抱住了洪智有。
“將軍在東京開完會，聽說你在灣島，連麥克阿瑟司令官的宴會都拒絕了，直接趕回來跟你見面啊。”安德森在一旁幫上司邀了個好。
“將軍，好久不見，讚美上帝。”洪智有亦是違心拍了拍威爾士。
什麼上帝。
光輝所照皆是這幫貪婪之徒。
第七艦隊駐軍基隆。
洪智有就跟安德森聯繫上了。
威爾士急著趕回來，沖人纔怪，明顯是奔著錢來的。
“我現在是第七艦隊第三分隊基隆駐地指揮官，主要是協防灣島海峽。
“嗯，很無聊。
“遠不如在津海跟你打牌、喝酒的瀟灑。”
威爾士半吐槽之餘，眼神熱切至極。
“第七艦隊負責運輸軍火，這可是最大的油水差事，怎麼會無聊呢。”洪智有知道這幫傢伙是求財心切。
“我也想過，但有聯合督查，一旦被查到會很麻煩。”威爾士叼著雪茄，聳肩道。
“那就看你怎麼做賬了。
“十七國聯軍，這麼多人也是分先後、貴賤的。
“如印度阿三這種上了戰場也就是炮灰，你完全可以在後勤、軍火中做點手腳。
“只要不虧了美、英、法。
“其他的，大差不差就行了。
“比如冬衣，上三國用規定的優質棉，其他聯軍就可以用劣質的，如果是從香島、新加坡等地採購，跟那邊採購商把價多報一成。
“如此一來，裡裡外外你能做出的賬就多了。”
洪智有輕描淡寫道。
威爾士聽的眼都直了，豎起了大拇指：“洪，你簡直就是個商業天才。
“不過，我感覺這中間太複雜了。
“要不我邀請你來三分隊做事務助理秘書？”
威爾士有些頭大問道。
“這不太好吧，你們是美軍，我只是一介外人。”洪智有道。
“這還不簡單。
“之前柯克司令官不是爲你頒發過金棕自由勳章嗎？
“雖然現在華人移民卡的很死。
“但你是美利堅的朋友，只要你願意，我們隨時可以給你搞定。”
威爾士拍打著胸口，打起了包票。
“移民北美就算了。”洪智有搖了搖頭。
他現在是“黑戶”。
離開大陸，蕭山土炮那都是最美妙的稱呼了。
事實上，從福州上飛機的那一刻起，他已經被故土除籍。
現在他是哪人？
洪智有也說不清楚。
香島？
香島現在跟他一樣，也是孤懸在外的遊子。
根斷了，故土難回。
這種事平時不提沒感覺，偶爾一提起，瞬間津海的一切美好，全化作了難言的鄉愁。
“沒關係，就憑金棕獎，你可以不加入我們的軍隊，做的私人外聘助理。
“掙到的錢，你三我七。
“如何？”
威爾士頭腦簡單。
但他很清楚，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去做。
洪智有是個誠實、守信的商人，他的口碑人盡皆知。
威爾士根本不擔心他會刻意欺騙自己。
“成交。”洪智有點頭道。
“不過我恐怕沒時間，我有個朋友在東京，可以趕過來協助你。”他想了想道。
“誰？”威爾士問道。
“你認識，當初黨通局的謝若林。”洪智有道。
老謝前段時間剛從北美回來。
正好調來給威爾士做賬。
“謝先生，很棒。”威爾士欣然應允。
“安德森，安排午飯，最好的餐廳。”他轉頭衝安德森吩咐。
中午。
洪智有推著吳敬中進了營房。
相比醫院，這裡更安全。
下午兩點。
萬安的人趕到了基隆，隨同的還有餘則成。
“萬侍長，我們可以確定，洪智有就在美軍基地裡。
“這是吳敬中換藥的記錄。”
基隆站站長陳輝彙報道。
“我去跟美軍交涉。”
萬安下了車，到了戒備森嚴的大門口。
“我是資料組蔣主任的衛長，還請麻煩知會威爾士將軍。”萬安亮出了證件。
“稍等。”立即有懂中文的哨兵前去傳令。
很快，哨兵走了回來：
“抱歉，將軍去海上視察了，沒空見你。”
“我知道，內調局的洪智有主任就在貴駐地，能不能請他出來，就說我有十萬火急之事找他。”萬安又道。
“抱歉，這裡是美軍駐地，外人不可擅入。”
哨兵一臉的不耐煩，不再搭理他們。
就這樣。
萬安用了好幾種法子，又是請示使館，又是請示盟軍司令部，各種倒騰駐軍基地都不買賬。
一連耗了兩天。
萬安嘴上都急的起了大泡，也沒搞到門路。
“餘先生，要不你試試。
“主任說了，一切好商量，只要洪智有能出來。”萬安看向了一旁的餘則成。
“我試試吧。”
餘則成想了想。
他找到門衛，比比劃劃了一通。
片刻，一身白色西服、白皮鞋，梳著大背頭的謝若林走了出來：
“老，老餘，你怎麼也跟著來湊熱鬧了。”
“老謝，這是給美軍當上差了？”餘則成看了眼他胸口的牌牌，笑問道。
“嗨，蒙智有推薦，混……混口飯吃。”謝若林道。
“智有在嗎？
“蔣主任有急事傳他。”餘則成道。
“抱歉。
“老餘，不……不是不給你面子。
“智有正陪老爺子養病，再說了他已經辭職，不再是國府要員，辭職信也是你們蔣主任親筆籤的。
“這會兒來找，會不會太遲了點。”
謝若林笑道。
“回去吧。
“他誰也不會見。”
他擺了擺手，自行而去。
餘則成走了回來，悻悻的聳肩道：“不見。”
“哎。
“這下麻煩了。
“先回去交差吧。”
萬安也沒轍了，只能回灣北。
八勝園。
萬安如實彙報。
建豐氣的直拍桌子：“這小子是故意跟我槓上了。
“你立即讓餘則成給那個謝若林打電話，就說我同意吳敬中回香島，只要洪智有回來，一切好商量。”
萬安領命而去。
很快，他走了回來，黯然彙報：
“主任，美軍那邊下了令，一切與洪智有相關的電話，不予接通。
“包括您和委座侍從室的。”
“好小子，狗膽包天！他這是要拿我一手啊。”建豐怒不可遏。
正罵著，電話響了。
他接了：
“是，是。
“我馬上到。”
“父親讓我過去一趟，估計是麥克阿瑟那邊下最後通牒了，你繼續想辦法聯繫洪智有。”
他交代了一句，趕往了官邸。
一進入官邸。
委座就匆匆問道：“聯繫上洪智有了嗎？”
“聯繫倒是聯繫上了。
“他在美軍基地給吳敬中治病，不願意出來啊。”建豐皺眉道。
“他是國府內調局要員，怎敢抗命？”委座惱火質問。
“父親，他，他辭職了。
“是我批的。”
建豐搭聳著腦袋道。
“不是？
“他不剛替你勸走陳立夫，升調查處處長嗎？
“怎麼好端端的就辭職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
委座意識到不對勁，厲色喝問。
“吳敬中遭遇槍擊，洪智有想……”建豐不敢隱瞞，如實交代了。
“糊塗啊。
“你呀！
“馭人不能光嚴不寬。
“不就是一個吳敬中嗎？人都殘廢了，你放他去香島又怎樣。
“區區一點小事，你就跟一員虎將撕破臉嗎？
“你簡直……”
委座氣的拿起手杖，真想抽他。
“父親，這事我有錯，現在該怎麼辦。
“洪智有躲在美軍基地不出來，連電話也不願接，咱們也不能去搶。
“盟軍這邊都要開打了，再拖下去黃花菜都涼了。”
建豐道。
“哎。
“你知道就好。
“事已至此，只能另尋他人了。
“夫人推薦了孔令侃，讓他去東京試試吧。”
委座輕嘆道。
“好吧。
“只要他能搞定盟軍，同意出兵，我願意退一步，允許他回行政院參政。”建豐咬了咬牙道。
“嗯！
“孔令侃在北美經營了這麼多年。
“人脈極廣。
“跟外國人打交道的經驗極其豐富。
“他出馬未必會輸給洪智有。
“正如夫人所說，關鍵時候，自家人永遠比外人可靠啊。”
委座點了點頭，寄予厚望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