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顧硯聲在茶樓接到一個電話,要來一個客人。
等聽到手下的彙報,下樓去迎接,見到來人,挺年輕,三十多歲,後面還有兩個跟屁蟲。
“顧先生,您好,冒昧來訪,我就是三井會社上海分社的新社長,小野寺徹?!?
西裝筆挺,動作優雅,尤其是彎腰頓首的笑容,別樣燦爛。
顧硯聲笑著還了一禮,“原來是小野寺社長,真是稀客,不知道佐藤社長現在怎麼樣?他回來了麼?”
顧硯聲知道佐藤被叫回了日本,看情況是被擼了。
“回來?”小野寺徹一挑眉,笑的玩味,頓了頓道:“他大概是回不來了,顧先生,方便進去說麼?”
“當然方便,請,我這辦公地點簡陋的很,將就一下?!?
“顧先生太質樸了,像您這樣的高官,應該有一個更好的環境,爲什麼沒有一個好的辦公地點?”小野寺打量茶樓,確實樸素。
顧硯聲淡笑道:“那時候剛來的時候匆忙,我對滬西也不熟,治安也不好,就徵用了這警察局旁邊的茶樓做辦公地點,後來事務繁忙,我也懶得換了,雖然環境簡陋一點,但和各方面聯繫還算方便,有利於工作?!?
“顧先生的精神令人敬佩,你們在這裡等著。”
小野寺徹讓手下在樓梯口站崗,人跟著顧硯聲上去。
上了樓,眼睛還是一亮。
顧硯聲的辦公地點,雖然簡陋,但牆上掛了些字畫,桌岸上擺了些硯臺毛筆,角落上還有個觀賞架擺著幾個古玩小玩意,給這簡陋之地增加了點風雅之氣。
顧硯聲拿來裝逼的,好讓別人知道他好這一口,說不定傳出去就有人絞盡腦汁想送點什麼。
小野寺徹就中招了。
“顧先生喜歡古玩?”
“談不上喜歡,偶爾把玩?!?
小野寺徹微微笑笑,說到正事,“我前幾天到上海,本來想馬上來拜訪顧先生,誰知道不湊巧,你一直不在上海,今天我知道您回來了,於是馬上來拜訪,打擾了。”
“談什麼打擾,現在講大東亞共榮,三井作爲日本的大商社,於公於私,我也該留出時間來,和小野寺社長好好聊一聊,請喝茶?!?
“謝謝。”
趁著他喝茶的功夫,顧硯聲問道:“剛纔你說佐藤社長回不來了,不知道這是什麼情況?”
小野寺徹的嘴角比AK還難壓,“佐藤君讓會社損失了幾千萬,他肯定是回不來了,要不然就不會是我來上海當這個社長。
顧先生和佐藤君的關係不錯?”
“當然不錯。”顧硯聲哪怕佐藤現在犯了錯都不會否認這一點,人不能背後小人,“我和三井一直有聯繫,現在佐藤社長被叫回了日本,我也有點擔心,不知道佐藤社長,現在情況怎麼樣?”
顧硯聲想知道他到底死沒死。
小野寺徹嘆笑道:“那也沒辦法,這是他自己做錯事,怪不了誰,顧先生,我可以告訴你,按理說他該自裁以謝天下,不過據他描述,顧先生您的手裡,有一筆生意很關鍵,還在進行之中,奎寧,對吧?”
“對。
“基於此和以前的功勞,社長放了他一碼,只是開除了他?!?
“開除了?”顧硯聲都沒想到奎寧還能救佐藤一命,不過論重要性,奎寧能救的人多了,也確實可以。
“那還好,佐藤先生還來上海麼?”
“上海.”小野寺徹微笑道:“開除了就沒了職務,他出了門就被徵兵辦的帶走了,他的運兵船比我先出發,現在應該已經在華北服役了?!?
?。款櫝幝暠贿@轉折震驚的瞪眼,佐藤去當小八嘎了?
還是華北?
腦子裡一想到喝紅酒吃牛排的佐藤,現在穿小八嘎服,端著槍,要在華北和我黨打。
嘶,這不一回合就被幹死了。
死因,水土不服。
日本兵現在的伙食,日本底層士兵都嫌棄,恐怕佐藤社長大大滴的吃不慣。
“原來是清除共黨去了。”顧硯聲也只能美化一下他的將來,點了點頭,“希望他好運?!?
小野寺徹笑道:“所以我來找顧先生,就是來接洽奎寧的事情,奎寧的生產現在進度如何了?”
別說,這件事顧硯聲現在還真不清楚,那是何蕓在負責,他懶得過問。
反正他手裡不缺奎寧,不著急。
“機器應該是運到了,但是生產的怎麼樣,我現在還不知道,你也知道,那裡是國統區,消息溝通沒那麼方便?!?
小野寺徹皺眉道:“一點進展都無法知道麼?”
“按照約定,機器運過去,那邊開廠,研究生產,也總得等第一批藥生產出來,纔會有人來上海告訴我。
流程上肯定不會很快,雖然有日本醫藥公司的生產工藝標準,但操作的畢竟是那邊的當地人,不是日本的研究員,你也知道他們的文化水平,這個熟悉肯定要時間。”
“爲什麼當時設備都給了,不派日本的研究員過去?”
“不會中文,怕露餡,我們當時想過要不要送人過去,可除非這些研究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能忍受極端的苦悶,沒有社交,吃住全在廠裡面。
要不然他們一張嘴被人聽到就完蛋,那裡不是上海,有日本人出現是件非常奇怪的事情。”
小野寺徹點了點頭,依舊皺眉,“如果我派電臺過去,會方便聯絡麼?”
“這個真不一定,現在的情況是,整個廠子的人,所有人都不知道生產的奎寧是送到上海來的。
廠子的中國人只管生產,以爲生產出來是給中國軍人的,所以他們會好好生產,保質保量,儘可能讓藥品完美。
只有背後的老闆知道這是給我們的。
那就有個問題,你要派電臺,就得去派給這個老闆,可萬一,被軍統的人發現了電臺,抓到了你們的情報員,這老闆被帶出來,那生產線就全完了。
你要是沒電臺,被發現了,大不了就是藥品走私,他找的當地有靠山,緝私隊海關的這些人要是突擊檢查,會有人給他報信。
可要是帶出了軍統,那沒人能報信,除非你在軍統有線人?!?
小野寺徹知道這裡面的麻煩了:“軍部對於奎寧有很大的需求,顧先生,這件事情,還得拜託你,想辦法多瞭解一下,我們需要掌握具體的進度情況。”
日本人現在爲南下在做準備,奎寧確實是必需品。
“好,我想辦法再問問。”
“拜託了?!?
“客氣了,我會的。”
送走小野寺徹,顧硯聲打了個電話給何蕓,讓她過來說話。
到了以後問了下情況,其實已經在生產了。
“半個月後,你發一批質量差一點的過來,一個月,一個半月,能到上海就行?!?
三井的關係,顧硯聲還是要維護的,人要是一直沒用,就會被踢掉。
滴玲玲,滴玲玲?!拔??!?
丁墨邨的聲音出現,“空了麼?什麼時候去南京?”
“明天吧,周部長還在和上海的各個局長談,挨個都要談一遍,我問的是明天就結束了,結束了一起過去好了?!?
“行,那明天出發叫我?!?
“等等,跟你說個消息?!鳖櫝幝暟炎籼俦怀洚斄舜箢^兵的事情說了說。
“他去當兵了?”丁墨邨聽的都驚呆了,日本人對自己人都這麼兇殘,“就佐藤那養尊處優的樣子,他上了戰場不是必死麼?華北那地形,他跟共黨打游擊,那怎麼打?他一把軟骨頭,跑得動麼?”
顧硯聲笑了笑,“明天叫你?!?
第二天,一行人前往南京。
顧硯聲帶上了自己的手下,劉小樓,馬世奇。
到了以後讓他們自己幹自己的活,劉小樓選個地方住,熟悉一下南京,然後去南京的司法部逛逛。
馬世奇則是瞭解一下顧硯聲以前安排的,讓他提前安拆來南京的人,對於南京方方面面熟悉的怎麼樣。
現在是圈地的時候,汪系的人看中什麼建築,想要改成什麼部門,就可以改成什麼部門。
這些雜事,都是陳璧君那邊在幹。
至於什麼部門安排什麼人,那就是各個部長在南京未來一段時間的主要活動內容。
顧硯聲也得來南京啊。
不來南京,在南京的司法系統的這些官,怎麼給他送錢?
也得有門路,給別人一個登門拜訪的機會。
送禮的未必能提拔,但是不送禮的,那顧部長也是有小本本的。
顧硯聲到了南京三天,劉小樓去司法部逛了一下,無意中透露了顧部長到了南京,也已經安家了。
來送禮的人來了二十幾波。
人趕人,車趕車,送禮的人已經臉都不要了,車子就在顧硯聲的宅子外面的弄堂排起了長隊。
往往前一個剛出門,後一個就提溜著禮物進門。
大包小包各種玩意進了顧公館。
顧硯聲接待他們,比他媽餐館還忙。
要了解南京的生態,必須要問幾句,聊一下市政府的內容,忙碌了幾天。
顧硯聲實在沒空了。
不是沒人送禮了,而是被叫去了開會。
新政府開張距離約定的時間也不剩多久,各種議題要開會討論,並且決定下來。
比如,薪水福利,工資等級。
比如,穿著服飾,軍服常服。
雖然具體的事情由下面的人操辦,但是上層要開會表決,最後拍板,這種會,是非參加不可。
這種會還省時間,都是瑣事,而真正大的議案,牽涉到軍隊,軍隊要多少人,軍校開不開,徵兵徵不徵,武器裝備要不要採買。
稅收怎麼收,要不要在新政府剛開始給一定的稅收減免圖個好彩頭,返還比例是多少,等等內容,一大堆的事情都要在短時間內定下,並且立刻操辦。
因爲時間真的很緊張了。
一緊張就容易出亂子。
這天剛開完會,警政部的秘書跟周部長耳語了幾句,周部長聽的皺眉。
揮手讓秘書退下後,跟他們說:“城裡有個日本兵打死了在插旗幟的政府職員,一個當場死亡,一個重傷送去了醫院搶救,警察局的報上來問我這件事怎麼處理?有挺多記者看見了,還拍了照。”
新政府要開張,所以在大馬路上沿著房檐,安排市政府的職工去插政府旗幟,想要讓氣氛熱烈一點。
畢竟將來要宣傳的是,還都南京。
“日本兵爲什麼開槍?”汪逆不解的皺眉。
周部長搖搖頭,“人都沒抓怎麼知道,現在就是抓不抓的問題?!?
“抓吧?!蓖裟婧芸煊辛藳Q定,“先抓了,問清楚情況再說?!?
“行?!?
周部長打電話下去,很快有了新的消息回傳。
“這個兵已經回去了,人進了兵營,警察局的人去要人,根本要不到?!?
“給司令部打電話,問他們到底想幹嘛?!?
一個普通士兵而已,真以爲自己是什麼人物了。
周部長一個電話打到司令部,整件事的緣由很快被問了出來。
原來這個兵看見了旗幟居然是青天白日旗,直接應激了。
跟中國打了幾年仗,結果南京居然又插上了青天白日旗,整個人都恍惚了。
氣憤之下,直接開槍射擊,所以就有了今天的事情。
一行人等了半天,還以爲是日軍對他們有什麼不滿,真相居然是這麼荒誕。
但接下來的事情還是出了點變故。
汪系要求抓人,既然記者都拍照了,如果市政府的人這樣被殺了都沒個說法,市政府的威信何在?
但是日本人也有自己的說法,這確實是情有可原,士兵看見青天白日旗有反應很正常。
最後,司令部允許汪系抓人,日本兵進大牢。
但是爲了避免此類事情,旗幟也得改掉。
不能是青天白日旗,得加點東西,寫上明確的標語,和平反共救國。
多少有點不倫不類,不是純正的國民黨了,但事情也只能如此。
小事情翻篇,繼續開會,還有很多事情要辦。
時間一天天過去,新政府成立的時間也越來越近。
就在汪系的人以爲重慶的和談不會再出現的時候。
香港的消息傳來,重慶的人要求談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