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房遺愛竟然又從三門內折了回來,走到二門的李世民三人趕緊迅速的閃到旁邊的一排兵卒的身後,奇怪的望著房遺愛,等看到房遺愛幾人行走的方向時,李世民先是錯愕不解,然後皺眉沉思,接著恍然凝重,後來變的滿臉疑惑,還帶有點點的好奇。
一衆把守的兵卒很是奇怪,皇上爲什麼要躲著房遺愛?前頭帶路的獄卒不是說房遺愛是奉旨來的刑部大牢嗎?這皇上的心思還真是難以揣摩,自己這點子能耐,還是不要亂猜了,好好站好自己的崗得了。於是乎大家都一致的選擇了沉默,聰明的選擇了無視房遺愛和李世民等人。
事實證明大家的選擇是正確的。看著房遺愛等人身後的刑房大門重新關上之後,李世民很有威儀的從兵卒身後走了出來,滿意的看著面前這排目不斜視,神情不變的兵卒,微笑著衝他們點了點頭,然後風度翩翩的帶著李安陽和趙毅兩人也朝刑房走去。
李安陽長出了口氣,跟在李世民的身後,悄悄的伸手扯扯黏在後背上溼透了的衣衫。
趙毅則是眉毛一挑,神色不變的跟了上去,只是緊握的雙手慢慢的鬆了鬆,讓手心裡的汗液在空氣中悄悄的蒸發掉。
等李世民三人的身影也沒進了刑房之後,三人原先躲藏的一排兵卒,幾乎是步調一致的長出一口氣,然後摘下頭盔,使勁的擦著頭上嗚嗚往外冒的冷汗,另一隻手拿著頭盔使勁的扇風,然後有些虛脫的靠在了背後的牆上,互相間又是欣喜又是後怕的對望了一眼。
房遺愛帶著房崎,跟著獄卒進了刑房,入眼的是簡易的辦公房以供審訊人員休息,跟值勤的衆人打過招呼,轉過遮擋視線的半山牆壁,後頭貼著牆壁的有著扶手的臺階映入眼簾,下過腳下標準四十五釐米高度的二十五階臺階,跟著是一個牆壁上點滿了松油燈的寬闊的刑訊大廳。
下了樓梯,靠著的牆壁上掛滿了各種鐵鉤、拶、木枷、鐵鏈、細鞭、刺鞭、麻繩和荊條,還有一些不知名的刑具。旁邊的牆上靠著各種木棍、木棒、竹條、鐵棍、木板、竹板、皮板等。在兩面牆的拐角處,還擺放著兩大一小的三個大缸,小缸裡顯然是油,大缸裡都是水。
看見房遺愛不解的望著兩個大水缸,獄卒趕緊解釋道,“其中一個是清水,用來激醒撐不住刑法昏過去的犯人,另一個大缸裡是鹽水,用於鞭刑前浸泡刺鞭的。”
“鹽水。”房遺愛渾身一個激靈,不知道爲什麼腦海裡出現了一幅自己滿身針眼,然後被人強行按在鹽水裡的畫面!身上不由的冒出了一層冷汗。
刑訊大廳的中央擺著一個巨大的火爐,比馮鐵匠打鐵的爐子大多了,裡面的炭火燒的很旺,使得整個陰冷昏暗的地下室在壓抑中跟是添了一股燥熱!在大爐子的旁邊整齊的擺放著各式各樣的烙鐵和鐵鉗!
半山牆壁下面的這面牆壁,也就是樓梯下的牆壁前擺放著一個漆黑的桌子和櫃子,裡頭都是存放了一些小巧的刑具,包裹銀針、鐵錐、竹籤、匕首等等。
剩下的一面牆壁上除了一條往後走的兩米寬的通道外,兩邊的牆壁上都是鎖人用的手環和腳環,前頭兩米遠的地方還勻稱的立著五六個夯實的粗壯圓木,一看就知道也是用來捆綁犯人方便用刑的。
看著入眼的這些,房崎的小臉已經有些發白了,心下不停的祈禱著房遺愛趕緊問完話,然後趕緊離開這滲人的鬼地方!
房遺愛在走下樓梯的時候,就覺得自己似乎在哪裡見過這樣的刑訊大廳,而且熟悉中帶著一股恐怖驚懼的情緒在內!特別是當獄卒介紹說旁邊的櫃子裡放著銀針和竹籤的時候,房遺愛的眼睛忍不住緊縮了起來,心臟也漏跳了一拍!
就在房遺愛陷入這種怪異的情緒中時,腦海裡不期然的閃過了一雙陰鶩的眼睛!房遺愛頓時倒吸一口涼氣,心下已經有八成的感覺可以肯定,這裡有可能就是前任倒黴蛋小時候遭罪的地方!
房遺愛趕緊催促帶路的獄卒趕緊帶著自己去找人。
跟著獄卒穿過百米遠的昏暗走廊,兩邊的鐵門牢房裡希希鬆鬆的關押著二十幾個狼狽不堪的萎靡犯人。
走到走廊的盡頭,跟著獄卒往右手邊一拐,再走個三五十米遠,盡頭的右手邊上的一間撲了乾草的牢房裡,倚牆坐著一個披頭散髮,手腳上全都戴著粗大鐵鏈的人。
“房公子,這就是您要找的人。”獄卒滿臉堆笑的對房遺愛說道,然後轉過身來,冷臉朝裡頭閉著眼睛的犯人,厲聲喝道,“金嶽川,有人來看你,醒醒!”
牢裡的人緩緩的動了下腦袋,擡起帶著沉重手銬的手臂,帶動手指劃拉開了遮擋眼睛的頭髮,消瘦萎黃而又污濁的臉龐露了出來,眼皮跳動了兩下,緩緩的朝著衆人的方向睜了開來。
房遺愛深吸了污濁難聞的空氣,緊握雙拳,強自壓下劇烈波動的心情,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的迎上了對方那雙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最近每每總在噩夢中見到的那雙散發著寒芒的陰鶩雙眼。
對方懶洋洋的瞥了一眼房遺愛側前方的獄卒,然後望向衣著鮮明,一看就是有身份的貴族子弟的房遺愛,望見房遺愛,對方怔了一下,身子往前一傾,坐直了一些,認真打量了一番房遺愛,然後露出一個恍然的意外表情。
“呵呵,我早料到會有熟人來牢裡找我,可怎麼也想不到最先來的人會是你。”金嶽川身子放鬆的靠在了牆上,乾裂的嘴角勾起一絲玩味的笑容,嘲諷的望著房遺愛,喉嚨裡帶著怪聲,沙啞著嗓子說道。
兩個獄卒具是一怔,奇怪的瞄了眼房遺愛,怎麼也想不明白房遺愛爲什麼會認識牢裡的刺客。房崎則是緊張的抱緊了懷裡的酒罈子,兩隻手緊了鬆,鬆了緊,擔心的望著房遺愛的表情,想著自己是不是把少爺拉走?
“呵呵,這有什麼好想不到的。”房遺愛語氣平靜的說道。
“這道也是,想必你心裡有一堆的疑問吧?”金嶽川望著房遺愛語氣平淡的說道,“不過你現在看上去比小時候,嗯,怎麼說那,成熟穩重了不少,同時也成長了不少。這是有些出乎我的預料了。讓我有些後悔。”
“若沒有疑問的話,我也不會來了。”房遺愛微笑著說道,“說來,我能有現在這般樣子,還得感謝你那,不是嗎?”
“這倒也是,沒有我的話,你說不定會是另外一種樣子,嗯,也許是像你大哥一樣,成了一個乖乖的書呆子,每天穿行於房府和國子監。你確實應該感謝我,沒讓你變成一個死腦筋的書呆子。”金嶽川很是贊同的點頭說道。
房崎很是錯愕的看著房遺愛,竟然能夠像是老朋友一樣,跟牢裡那個小時候讓他吃了不少苦的人,心平氣和,語氣隨意的聊天。
兩個獄卒只是互看了一眼,心下同時升起一種明悟,“原來房遺愛真和刺客認識,怪不的皇上讓他來那,想來是藉著兩人的關係套話那。”不過明悟之後,新的疑問又出來了,房家二公子不是才過了滿十歲的生日沒多久嗎?怎麼會認識這個四十多歲的刺客?兩人很是聰明的把疑惑埋在了心裡,沒幹宣之於口。
“把牢門打開吧,我要和金先生好好的敘敘舊。”房遺愛淡然的對獄卒說道。
“房公子,他可是刺客,這要是萬一?”領頭的獄卒遲疑的說道,不時的朝房崎使眼色。
“少爺,您就在這兒跟他說話不成嗎?”房崎眼巴巴的望著房遺愛,擔憂的說道。
“房公子,您……”獄卒張口勸道。
“呵呵,你就不怕我嘴裡有銀針,把你給解決了?”金嶽川打斷了獄卒的話,對房遺愛輕蔑的說道。
“銀針我看你是沒有,不然你早就給自己用上了。薄如蠶翼的刀片我沒有,不過薄如柳葉的刀片我身上倒是有幾枚,你要不要?”房遺愛面上掛著淡然的微笑,語無波瀾的說道。
“防身?還是殺我?李世民同意你殺我?”金嶽川目內閃過一道精光,混不在意的張口問道。
“救人用的。”房遺愛答道,同時催促獄卒趕緊開門。
看著房遺愛堅決的態度,領路的獄卒只能是點頭應下,趕緊跑回去去取牢房的鑰匙。
爬上之前的樓梯,轉過半山的牆壁,獄卒還剛要苦著臉朝同僚抱怨兩聲,還沒張口,就見到之前的幾人全都低著頭並排站著,後背對著自己。
領頭的獄卒奇怪的繞過人牆,就望見了老神在在端坐一旁的便服李世民,還有他身旁,獄卒之前見過的冷臉趙毅,不用想旁邊另一個下巴光潔似男非女的弓腰人肯定就是李安陽了。
嚇得獄卒的兩腿一軟,跪倒在地,張口就要大呼萬歲。
“閉嘴!”李世民低聲歷喝道。
嚇得獄卒到嘴邊的話又一咬舌頭嚥了下去,哆哆嗦嗦的不敢擡頭。
“房遺愛要見的人是誰?”李世民貌似隨意的問道。
“回,回,回皇上,房,房公子,見,見,見的,的人,是,是之前,前抓的刺客,客,客,叫金,金,金嶽川。”獄卒心下奇怪,房遺愛不是奉旨來的嗎?皇上又怎會不知道房遺愛要見誰?不對,肯定是在看我認不認真辦事兒,當下激動的結結巴巴的答道。
“金嶽川?”李世民不著痕跡的皺了一下眉毛,低喃道。
“你是來?”李世民問道。
“房公子說要進牢房跟金嶽川敘舊讓小的打開勞門小的回來取鑰匙來的。”對於剛纔自己結巴的表現,獄卒心下很是懊悔,心想皇上肯定以爲自己是個結巴,不行,答話的時候一定要順溜,我一定行,一定能夠一口氣把話順溜的說出來,果然這句話就這麼的不帶停歇的一口氣,蹦了豆子般的全吐了出來。
“嗯,金嶽川是單獨關押的?”李世民點了點頭,繼續問道。
“是皇上。”獄卒嘴快的答道,答完感覺不對勁,又趕緊改口道,“不是皇上,皇上是,不是,我,是,皇上……”
“行了!”李世民眉頭一皺,滿臉不耐煩的擺手止住了獄卒的話音,然後朝獄卒問道,“金嶽川旁邊的牢房可是空的?”
獄卒小心的擡頭望了眼李世民身後用眼睛剜人的李安陽,仔細的想了一下,然後深吸口氣,吸取之前的經驗教訓,在心底組織了一下語言,然後才張口一字一句的說道,“回皇上,金嶽川對面的一排牢房還有他旁邊的一排牢房都未曾關押犯人。”
李世民的手有節律的敲了幾下桌子,思索了一會兒,然後對仍舊跪在地上的獄卒說道,“你起來把,拿鑰匙去給他開門,記住別讓房遺愛、房崎和金嶽川三人看出什麼,否則,哼!去吧。”
“是皇上,小的明白,一定不會讓他們看出什麼。”獄卒打了一個激靈,感恩戴德的朝李世民磕頭說道,然後又屁滾尿流的站起身來,戰戰兢兢的從身後的半面牆上去取鑰匙,慌亂中弄掉了好幾串別的鑰匙,這才取下自己要的那串來,把鑰匙死死的攥在手裡,就要彎腰去拾起掉在地上的幾串鑰匙。
“不必撿了,你趕緊去吧,記得別讓房遺愛看出什麼!”李世民皺眉說道。
“是皇上,小的一定,一定,一定照辦。”說著,獄卒點頭哈腰的不停朝樓梯口後退,待轉過半山牆壁之後,獄卒才兩腿哆嗦的扶著牆壁,長長的鬆了口氣,後背的衣衫已經被汗水浸了個透。
努力的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穩定了一下心神,讓自己看上去跟之前沒什麼兩樣之後,同時不停的告誡自己一定要自然,一定要自然,讓後在腳步放慢的朝牢房走去,等拐過彎,望見房遺愛等人時,獄卒臉上的表情已經變得跟之前一樣了,而且因爲地牢裡的燈光昏暗,再加上身上的衣服是黑色的,所以侵溼的後背並不容易讓人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