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1身火氣回到武英殿，殿內(nèi)史繼偕、崔景榮、徐光啓、楊肇基、王威5名軍機大臣各翻著1疊新送來的公文，封函9在1側擺著。

穿著8品官服的閻應元正爲這些人倒茶，軍機大臣們不清楚齊王爲什麼如此看著這個少年，但齊王肯定有他的道理。他們也喜歡這個有膽氣的少年，如齊王期望的那樣閒暇之餘會點撥點撥閻應元。

軍機處以軍機爲重，入武英殿則取消繁複的禮儀，1切以務實、迅捷爲主。

閻應元迎上來低聲道：“大王，早餐有蓮子羹、籠包兩種。另外福建今年的烏龍茶入京，可以嚐嚐。”

“只要籠包，其他麗亨看著弄。”

朱弘昭入座主位，拿起公文封函1看，是宣大邊軍1千里加急，最高加急是1千2百里。但因爲某些地段路況不好，尤其是宣大這種邊鎮(zhèn)，邊民逃逸嚴重，官道4周無居民，缺乏修繕。1千里加急，已經(jīng)是現(xiàn)在的極限，也說明這公文是初3夜裡發(fā)來的。

1萬大破土默特部5萬騎，俘斬近半，這是繼戚繼光以來，僅次於朱弘昭在東渠之戰(zhàn)、套東之戰(zhàn)綜合戰(zhàn)果下最輝煌的戰(zhàn)績。

此時的宣大中低層1片歡欣鼓舞，而高層卻吵翻了天，何衝險些被丁力剝奪軍權，若不是盧象升開口，可能這些公文9是何衝本人送入京城，聽候發(fā)落。

至於坐鎮(zhèn)大同城的王化貞，只負責檢閱戰(zhàn)功首級簽字畫押增加可靠性，旁的什麼都沒插手，非常的本份。

撕開大紅封邊的封函，大紅封邊，這是大勝纔有的東西啊。

抽出足足7張紙，其中3張是地圖。1張是9龍溝伏擊戰(zhàn)的作戰(zhàn)部署地圖，另外兩張是宣大戰(zhàn)前、戰(zhàn)後的形勢圖，用來做對比的。

拿起桌上的炭筆，朱弘昭看著9龍溝伏擊圖勾畫幾下，有些遺憾嘆口氣，若只是單獨1戰(zhàn)，何衝這次的軍功足以將大同總兵的位置坐的穩(wěn)穩(wěn)。若再給何衝1萬騎，絕對能把土默特的軍隊包圓了，到時候1戰(zhàn)成名，晉職都督也不是虛話。

可惜，宣大戰(zhàn)場只是這場決定大明十年安穩(wěn)會戰(zhàn)的1個戰(zhàn)役，9龍溝伏擊戰(zhàn)只是先頭戰(zhàn)，只是1場戰(zhàn)鬥而已。

其他4頁都是戰(zhàn)功折損的詳細單子，以及戰(zhàn)後的1些處置。比如被俘的土默特人，何衝留下願意歸化的，餘下的全放走了，爲的9是節(jié)省軍糧，宣揚軍威。

1羣被俘的士兵，已經(jīng)喪膽，短時間失去了戰(zhàn)鬥意志。哪怕以後補充到戰(zhàn)場，對敵軍心懷畏懼與投降僥倖心理，這兩點只會壞事。

沒有幾場慘烈的戰(zhàn)事或者大勝，很難挽回這些人的膽氣。

其他軍機大臣都已看完奏報，崔景榮取得史繼偕的默許後，發(fā)言道：“千歲，何衝擅自出兵大破土默特部，挫敵於先，又大漲我軍士氣。但老夫以爲，何衝之行爲，有悖于軍機處行文條例。”

“打了勝仗9是好事，崔老大人難不成還想懲戒何衝？”

王威反問1句，也不看看何衝是誰的人，又不是遼鎮(zhèn)那些披著虎皮的紙老虎，又有大勝，在宣大邊軍中威望浮漲，現(xiàn)在大戰(zhàn)還沒開始9收拾大將，也不怕前線將士寒心？

他有信心認爲何衝不會有事，故而壯著膽子和崔景榮槓了1句。作爲傳統(tǒng)的將門武人，打勝仗9要領功受賞，這是武人的普世價值，他必須要維護。

楊肇基是唯1見過何衝的，兩年前他是即將告病退休的大同總兵，而何衝只是管著5馬營的千戶操守官，現(xiàn)在呢？

自我感嘆跟不上時代的同時，楊肇基也爲邊軍能涌現(xiàn)出何衝這樣的優(yōu)秀將領而欣慰。只是有些可惜，這何衝是齊王的人。

連王威這樣資歷深卻沒什麼過硬戰(zhàn)功立腳的人都在爲武人階層說話，他十代將門豈有當縮頭烏龜?shù)牡览恚吭僬f，齊王設立軍機處不9是爲了給武人1個平等的地位嗎？

齊王給了機會，他們還不去爭取，那實在是有負齊王1番苦心。

楊肇基也不得不對人不對事，稍稍違背軍機處原則：“千歲，何衝雖有違軍機處策令，但其能於電光火石之間抓住戰(zhàn)機，果斷出兵伏擊並親自爲?zhàn)D，1舉大破土默特部。此等大將之才，不可懲戒太過，否則令將士寒心，也令心懷王事之忠勇之輩意志消沉。從此，9邊無良將矣。”

史繼偕誰都不想支持，只有這樣纔會誰都不得罪，等著大勝後撈軍功榮歸鄉(xiāng)里光宗耀祖。這份心態(tài)可以說是消沉，也可以說是大器量。畢竟，很多很多的人看不清自我，只會逞能誤事。他的心態(tài)，比這些人超出太多。

徐光啓在這裡因爲沒有能傍身的軍功，本人又是齊王賞識硬頂上來的，已經(jīng)惹得不少人眼紅，更是不敢多言。

如齊王所說，他徐光啓胸中練兵的正確路數(shù)，可他沒成建制練過；他徐光啓重視器械發(fā)展和質(zhì)量，可他沒搞過。他9是1個理論派，沒有實際的戰(zhàn)功和政績來支撐自己的發(fā)言力。

儘管他的練兵思想和器械思想與齊王出奇的1致，可他沒有實際發(fā)揮過，那1切都是虛的。這裡除了史繼偕，都是看實事的，沒有實際的政績戰(zhàn)功，說話9沒份量。

5名軍機大臣看向朱弘昭，等著他做最後的決議。

是違反軍機處的原則還是懲戒何衝？

兩個都不合適，這裡都是人精，齊王的處置辦法他們也能猜到，那9是和稀泥，等著戰(zhàn)後算賬。這話只有齊王有份量來說，他說的，才能代表軍機處的正式處置建議。

按現(xiàn)在朝廷的套路，軍機處的建議只要合情合理合法佔1條，建議只會無條件通過。

“何衝此人素來桀驁，是孤見過最桀驁之人。但此人因自矜高傲而桀驁，他有桀驁的本事，也有這個資格。故而在大同東路時，何衝多次不給先王顏面，先王惜纔多有寬容忍讓。”

這時候閻應元提來1籠包子，爲朱弘昭擺上。

“但軍機處策令豈能輕易違背！戰(zhàn)時軍法大於國法，故而何衝必須懲戒，不懲戒難以警示後人！否則人人效仿，這軍機處要來何用！”

史繼偕這個當了半個月泥偶的老頭兒輕咳兩聲，終於開口了：“還請千歲3思，處置何衝必然動搖宣大軍心，於戰(zhàn)不利。”

徐光啓詫異看1眼史繼偕這個有名的悶葫蘆前輩，隨即釋然。沒有這份洞察力和站隊能力，史繼偕怎麼可能爬到內(nèi)閣的位置？

“史公說得對，這何衝又不能輕易處置。這混蛋給咱出了1個大難題，孤懷疑他出兵之時9算到了軍機處不會怎麼處置他。容孤再想想，這算個什麼事！”

朱弘昭抓起籠包，蘸著醋狠狠咬1口，香菇餡的……

輪到王威詫異了，扭頭看向楊肇基問：“這何衝真能算到這1步？他這是賭命，輸了或不勝不敗，他9完了。”

楊肇基撫須，垂目想了想道：“若敗，反倒是驕蒙兵之計；平手，無礙大局；大勝，9是這般結果。除非這1戰(zhàn)他戰(zhàn)死，否則怎麼算，他何衝都不虧。即便戰(zhàn)死，也是1番英名。”

何衝能不能看的這麼遠，除了朱弘昭其他人都沒把握去推敲。但他們知道，敢?guī)е?萬3千騎去伏擊土默特5萬騎，近世除了李如鬆和劉綎外，還真沒幾個。

這兩人的水準對比高下立分，王威點頭表示理解。

或許王威顏面有所折損，但都當將軍當?shù)搅硕级竭@1級別，已經(jīng)不在乎什麼顏面。只要不犯原則性錯誤，9可以在各地總兵官的位置上打著圈的任職，根本不怕，也沒有降職的說法。

“這樣，奪去何衝此番軍功，所部賞賜撫卹從速從厚從公處理，務必要在與插漢部交戰(zhàn)前，將封賞1事做妥當。至於何衝，孤相信他還能再建功勳，不缺這1番。另外，皇兄賜孤那匹御馬，賞給何衝權作安慰。”

崔景榮與史繼偕點頭，崔景榮道：“千歲，御馬豈能私下轉讓？再者何衝乃是9邊重將，千歲贈以寶馬，戰(zhàn)後御史那裡不好交待。”

“御馬只是代步之用，9給何衝吧，他這人9是好面子，是個打腫臉充胖子的人。朝中誰人不知，那何衝曾是神宗皇帝賜予先王的家將？御史，還能咬孤1口？”

徐光啓嘴角抽了抽，御史似乎大多數(shù)不幹人事，但也不能這麼形容吧？

楊肇基和王威兩個帶兵的老頭誰沒吃過御史的虧？聽這話9覺得解氣。崔景榮和史繼偕沒有情緒變動波瀾未生，兩人很清楚齊王看不起御史中的1些無下限的人。

定下決議，由史繼偕這個老內(nèi)閣排詞遣句，徐光啓這個唯1還算年青的軍機大臣提筆書寫。最後軍機大臣依次蓋印畫押，由朱弘昭帶著宣大報功奏摺和軍機處的決議去文淵閣上繳內(nèi)閣。

內(nèi)閣那裡確認沒問題簽字後，或由皇帝，或有司禮監(jiān)批字後，9能直接蓋上最後的大印，留檔後9形成有效力的政令。

去文淵閣的路上，閻應元雙手捧著決議和奏摺跟在朱弘昭後面，忍不住疑惑問：“大王，若蒙古人喪膽退兵，此戰(zhàn)當如何？”

朱弘昭雙手在腹前抱著茶碗，停下來握著碗蓋撥弄碗中浮葉，飲1口笑說：“這個問題問的有水準，達到了內(nèi)閣的水平。”

閻應元頓時臉9紅了：“大王又拿微臣取笑……”

“不，這的確是內(nèi)閣片刻後要詢問的東西。這取決於林丹汗的性格，若是其他人大破土默特部，說不得蒙古會偃旗息鼓，遣使認錯服軟。可這卻是何衝做的事情，林丹汗哪能嚥下這口窩囊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