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意欲何爲？”李元臉色微微有些發白，他完全沒有料到李芳遠雖然病入膏肓，但是在這樣的關頭，那狠厲的本性卻一點不遜當年：“以一隅小國硬憾天朝上國，此非勇壯，實爲愚蠢啊，哪怕是爲了這小國小民，臣也斗膽請王上三思！”

李元硬著頭皮勸阻已經在瘋狂邊緣的李芳遠，這既是爲了李朝臣民發聲，也是爲了自己發聲：“此時收手還有餘地，不然的鑄成大錯惹怒天朝，恐我朝有傾覆之險！”

李芳遠卻只是冷哼一聲：“孤收手了，大明就能放過我李家嗎？”

李元聲音都有些發顫了：“殿下真覺得我朝有能力和天朝較勁嗎？”

李芳遠冷聲道：“若李朝的王室不是李家的話，那李朝對王家也沒有任何意義了，你們這些臣子也好，下面的小民也罷，那都是我李家的家臣和家奴，主家現在過不下去了，你們就算是全死光了那也算是成全了忠義之道，這難道不好嗎？”

一聽到這裡，李元就知道李芳遠真的瘋了，他要把整個李朝綁在李家的戰車上，這是真的視李朝臣民的生死於不顧，一定要和大明叫板。

他甚至能夠預想到，到時候大明怒而興師，而李朝上下卻被李家逼著奔赴戰場，爲了他李家的家業去拼命。

李元並不懷疑李芳遠有這個能力，不管怎麼樣李芳遠都佔據著人君大義，也有足夠的手段，真到了那種局面李芳遠絕對做得出來這種事。

李元還嘗試著向李芳遠做最後的掙扎，但是他還沒有開口，李芳遠就淡淡的下達命令：“天朝及我朝留學生多有聚衆亂議，桉律本該以謀逆處死，然本王念及他們少不更事便給他們悔改機會，李卿既然是留學派領袖，你親自去教誨他們應是極好的。”

說完之後，隨著李元擺擺手，早就在宮門外守候的甲士便走進來帶走李元。

李元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他當然知道所謂“教誨”實質上就是把自己也給關押了而已。

李芳遠毫無徵兆發起打擊，一下子把留學派全都抓了個乾淨，這無疑是對李朝內部進行的一次清洗，只不過李芳遠或許是爲了留一手，最終沒有喪心病狂到舉起屠刀，現在也僅僅只是關押而已。

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是沒用的，李元只恨自己太過自大，太過小看了李芳遠，以至於讓李芳遠打了個措手不及，早知如此當初還不如就堅定的站在天朝一邊，若是早有準備也不至於束手無策。

可以預想到李芳遠後面的手段就是要清算和大明走得近的親明派了，這一步一走完，也就意味著李家重新掌控住了李朝的局勢，但同樣也就和大明走到了對立面去了。

李元只是覺得費解，李芳遠難道真的瘋了嗎，他想魚死網破，可是魚會死網卻不一定會破啊！

其實不僅是李元想不明白，當甲士押走李元之後，宮殿後方便走出來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正是十幾年前在許良柳下傳道的時候，其中一個旁聽的王子李裪。

李裪在後面聽到了宮殿中發生的一切，走出來的時候他滿臉憂慮，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欲言又止。

李芳遠看到他的反應，一邊咳嗽著一邊淡淡道：“伱在害怕嗎，害怕大明的刀指向我們？”李裪猶豫再三，最後還是小心回答：“父王，我們真的能擋得住大明嗎，這.這是否以卵擊石？”

“這當然是以卵擊石了！”李芳遠眼神有些陰鷙，但是望著年輕的李裪，他卻嘆了一口氣：“大明如此行事，已是忍耐不住了，這個時候還把頭埋在沙子裡的話，那就真的是坐以待斃了，如果不選擇以卵擊石，那就意味著要把李家的家業拱手讓人了，然後去大明面前搖尾乞憐一個爵位，你願意這樣嗎？”

李裪實質上也是很聰明的一個人，不然也不會讓李芳遠最終選擇讓他做李朝的世子。

他當然也明白這個時候，爭就是身死國滅，不爭也不過就是茍活而已，如果有的選他當然兩個都不想選，能在李朝的土地上守著自家家業，怎麼也比在大明做個侯爵舒服，李朝雖然也是小國但那是跟大明比，和琉球比的話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無論李芳遠也好，還是李裪也好，能在一方土地呼風喚雨，那就不會願意去大明做什麼侯爵，李朝可以做狗事大，但李家不能真的當朱家的狗。

可是悲哀的是，李裪深深的明白，李家根本沒得選。

“父王這是真的要決意與大明翻臉了嗎，若是如此，兒臣願請領兵抗擊。”

雖然李裪對此並不看好，但是他並沒有什麼決定權，李芳遠決定的事情他只能順從而已：“舊時楊廣也曾在這片土地三次折戟，即便是李世民那樣的聖君也曾灰頭土臉，今日之大明固然強大，但只要李朝上下一心，焉知沒有機會？”

“好！”李芳遠聞之大喜：“孤沒有看錯你，這李朝江山交給你，孤可以放心了！”

但隨即，李芳遠就話鋒一轉，再度嘆了口氣：“你有這份心固然是好事，但是孤並非是真要和大明拼命，至少不是現在，今日孤做的事情，只是在給你將來執掌李朝鋪路而已。”

李裪有些疑惑：“父王何出此言？”

李芳遠又是一陣咳嗽，只是這次他捂嘴的手帕上卻已經出現了血跡，他慘笑一下道：“孤這病久治不好愈演愈烈，昨日孤便逼迫宮中太醫說出實話，孤卻是病癥至深無藥可救了，只怕是能有一月好活就謝天謝地了。”

突然之間，李裪想通了一切，原來父王並不是瘋到要和大明叫板，而是在將死之前，給自己清理朝局。

“李元這些人能當權那是本王還用得著他們，畢竟他們確實算是人才，但本王能給他們權力自然也能收回來。”話說到這裡，李芳遠已經開始交代後事了：“這李朝的家業就要交給你了，孤能做的就是給你一個乾淨的朝局了，至於天朝不要主動激怒他們，那些大明的留學生關押一段時間就放他們回去，等到以後你徹底掌控了李朝朝局，是拼死相爭還是跪下投降，看你自己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