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7章 太鬧騰了

朱標在殯天之前，除了請退了許良之外，就沒有對朝廷人事做過多的變動了，這一是爲了穩定的過渡皇權，二是爲了保證建業改革變法政策的延續，所以今日的內閣，也依然是以楊士奇楊榮爲首的變法黨爲主。

剩下的解縉蹇義夏元吉，雖然嚴格老說不算是變法黨的人，但也是沒有立場的官員，只管做好自己的工作。

至於舊黨，早就在十多年的鬥爭中被排擠出了權力核心，這一點從內閣的人事安排就能很輕易的看得出來。

朱標死前並沒有打破這種朝廷格局，他深知朱允熥沒能力平衡黨爭，乾脆就把朝廷的局勢給簡化，這樣朱允熥就不用想什麼有的沒的，做好自己皇帝的本分，楊士奇他們這些能臣自然能把帝國維持下去，變法的大局也不會有什麼動搖。

至於變法黨勢大了之後會不會反過來壓制皇帝，那當然是會的，朱標也心知肚明。

但他也有這個心裡準備，朱允熥畢竟就是這麼個成色，幹不成什麼大事，被壓也就被壓吧，反正朱家兩代君王積累下來的聲望也不用擔心臣子篡位，朱允熥受點委屈做好守成之主就可以了，朱標對他再沒有什麼更高的要求了。

其實憋屈點朱允熥也就忍了，但是沒錢使他是真的忍不了，今天面對一直以來壓著自己的這些閣臣，他也就索性直接攤牌。

但是楊士奇他們卻被整懵了，您就算是缺錢也不至於這麼喪心病狂吧，真把官辦產業都轉移成皇家產業，這大明還過不過了？

就連解縉也忍不住了：“陛下，官辦產業不僅是財政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同樣也是帝國控制整體工業發展的基石，朝廷若是失去了對這些產業的控制，那麼穩定健康的工商環境會發生什麼樣的變化就是無法想象的事情，望陛下以江山社稷爲重收回想法！”

蹇義猶豫了一下，也是跟著附和：“臣亦附議，今大明歲入看似豐厚，然預算開銷卻也極其龐大，各地之軍事支出，福利保障、基建工程、農業及各類補貼都是無底洞，如果朝廷失去了官辦產業的收入來源，那這些固定支出項目恐怕將難以維持！”

在楊士奇起頭表態之後，他們幾個官員也都是跟著附和，無不是說明其中輕重。

他們說完之後，都是低頭沉默等待朱允熥服軟，但是這一次朱允熥看了他們許久，卻並沒有像往常那樣忍著了。

“且不說山川水澤自然之產應屬天子，這些產業本就是先帝最先投入支持，無論怎麼看這都應該是皇家產業，難道朕連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都不行嗎？”朱允熥的聲音有些清冷，話語之中的憤懣十分明顯。

楊榮皺了皺眉，道：“還請陛下三思爲好，這大明是陛下的大明！”

朱允熥的臉色更是冷下幾分：“那如果朕執意要收回呢？”

此言一出，文閣的氣氛頓時下降到了冰點，幾個大臣和朱允熥默默對視著，空氣中似乎瀰漫著他們意志碰撞的味道。

對楊士奇他們來說，朱允熥的要求實在是過分的厲害，一個皇帝居然要跟朝廷搶錢袋子，難道他真的覺得維持大明是不需要成本的嗎？

如今大明這麼好的局面，您好生當著皇帝不就行了，爲什麼非要折騰這些給百姓和大臣找不痛快。“如果陛下執意如此，臣自感無力再理朝政，願乞骸骨！”楊士奇看了一眼朱允熥之後，冷靜的說了這麼一句話，然後慢慢摘下頭上的帽子，行跪禮一動不動。

“臣亦如此，願乞骸骨！”楊榮沒有任何猶豫，與楊士奇做出同樣的動作。

就連解縉蹇義夏元吉幾個不是變法黨的人，也是一樣跪下“乞骸骨”，這共進退的態度異常堅決。

歷史上大多數的時候，君主與大臣都是對立的一個狀態，所以這種場面並不是很罕見，在一些重要事情上君臣之間有了分歧，大臣們都會抱團行動給君主施加壓力，這是雙方鬥爭的一個常見的態勢。

而在今天這個問題上，顯然大臣們沒有退讓的可能，朝廷的錢袋子關乎到每一個大臣，不然以後沒錢還怎麼做事，就是說破大天也絕對不能讓皇帝胡來，這種大是大非的事情，解縉蹇義他們和變法黨默契的統一立場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

只不過這樣的場面讓朱允熥忍不住吸了一口氣，他感覺自己胸膛的怒火快要壓制不住了。

這時候的他感到了極度的震怒和心驚，只是爲了這麼個事，他們就敢如此合夥來反對朕，簡直放肆！

同樣，他沒由來的感覺到有些恐懼，就好像自己這個皇帝說話不好使一樣，就好像自己手裡的權力沒了效力，那這大明究竟是皇帝的大明，還是你們這些臣子的大明！

好在最後的時候，他還是強行保持了理智，他雖然不怎麼聰明，但也沒有傻到置江山社稷於不顧，如果真的敢答應楊士奇他們的乞骸骨，馬上大半個朝廷都要跟著乞骸骨了，這是大臣們與皇帝鬥爭的必然結果。

朱允熥當然不想鬧成那個樣子，朝廷中心停擺的樂子就不說了，自己到時候被逼的服軟的話也丟不起那個人。

硬生生擠出一個笑容之後，朱允熥走了下去，親自把楊士奇攙扶起來：“諸卿言重了，咱大明還指望著你們操持了，哪有什麼乞骸骨之說，至於朕提及之事容朕想想再說吧。”

此言一出，文閣的氣氛頓時輕鬆下來，幾個大臣都是依次站了起來：“陛下聖明！”

楊士奇倒是知道讓皇帝吃癟之後，也得給個甜頭嚐嚐才行：“臣近來看陛下皇陵修建陷入停滯，此事拖延下去恐怕不妥，不如就讓戶部再借取一筆銀子給陛下，免得耽誤了事情，陛下看這樣如何？”

他也是服了，不給錢花就這麼鬧騰，這是個什麼皇帝，怎麼跟哄小孩一樣呢。

“朕知道了，就這麼辦吧。”朱允熥點了點頭，只不過神色之間，卻並沒有多少興奮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