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瑛, 乖徒,師傅來了”,衛離瑛歪在榻上瞇著, 聽到聲音, 陡然張開眼睛, 翻身穿上鞋便跑了出去。
“嘖嘖, 乖徒, 你看看你,衣冠不整,妝容不淨, 哪還有半點外面謠傳的什麼光風霽月?白白浪費了師傅幾年的天靈地寶。”南湖上人背了一個大布袋,亦是沒有了一點的仙風道骨。
“師傅, 你怎麼纔回來?不是說, 阿瑛到京, 你也能到京麼?”衛離瑛不理他的嘮叨,還光風霽月呢, 她自己現在都不敢上街了!
“嘿嘿,師傅這次可得了好些好東西,費了些時日,而且,又抽空與西山那老東西打了一月的架”, 南湖上人賊兮兮地道。
“哦?什麼好東西?”衛離瑛也賊兮兮地, 這幾年師傅確實尋了不少的仙草靈藥, 不然自己這通體氣派還真養不出來。
“給, 這一盒是十顆百草百蟲解毒丸、這一盒是十顆百花養生丸, 這一盒,是十顆滌髓洗骨丹, 這一盒是十顆返元丹,這些可要收好,祁山老人的東西,隨便哪個都能讓江湖人爭的頭破血流,那十顆滌髓洗骨丹你自己留著,其他的你看著安排吧”,南湖上人一往外掏東西,一邊說道,任誰也不會知道,這不大起眼的老頭,從南華到祁山,轉北煜再去西倉,再跑一趟祁山,然後回南華,一直不離身的破口袋裡面有這麼多好東西。
“您怎麼得來的?”衛離瑛很奇怪,就算你再厲害,人家也不可能這麼大方吧。
“嘿嘿,我幫祁山老人採了一年的藥做成的,本來每樣只給了三丸,後來這十二丸讓我用來換北海老傢伙的東西了,不過,後來我又去了一趟祁山,求了好久又求了些”,南湖上人得意道,臨來時祁山那傢伙僵著身子瞪著眼睛的樣子很讓他受用。
衛離瑛可以想象師傅是怎麼“求”人的,她很無語,當然,感動是不必說的。
“來來,這裡還有,咳,你們先下去”,南湖上人淡淡吩咐,看得玉兒目瞪口呆,釧兒倒是已經習慣了,“來,看看”,南湖上人從懷裡掏出兩個玉盒,不足巴掌大,一隻泛著冷冷地白光,一隻泛著融融紅光。
“千年寒玉、暖玉?”衛離瑛詫異。
“嘿嘿,打開看看”。
衛離瑛依言打開,只見寒玉盒中是一枚碧綠的核桃大小的果子,看著酸澀的很。暖玉盒中則是一枚紅潤潤的同樣大小的果子,倒是挺可人,可惜衛離瑛不認識。
“呵呵,不認識吧,這東西六十年沒現世了,呶,這個就是從北海那裡換來的”,南湖上人拿著暖玉說道,“這個紅色的叫做伏果、綠色的叫冰果,這兩個果子分開沒什麼用,但合起來服食便能增加四五十年功力,曾經在江湖上掀起過一股腥風血雨”,南湖上人有些感嘆,那一段過往,直接導致了原本的三兄弟歸隱。
“後來一顆落在了北海那裡,另一顆下落不明,可老夫知道,被當時沉默寡言的西山收了起來,如今都被老夫要了來,嗯,阿瑛,明日閉關吧,省得夜長夢多,這東西用完,再輔以滌髓丹,效果更好,啊,還有這個,冰山雪蓮爲師也準備好了”,南湖上人欣喜地叫道。
“阿瑛,你可是師傅用寶貝堆起來的啊,即便師傅當年驚才絕豔,也纔在三十歲上完成了傾天訣,那時,師傅苦啊,你師祖扔下來心法便沒了蹤影,哪像師傅這樣,滿天下地給你找寶貝?哎,說來有些對不住你三個師兄師姐,拜師的時候,自己留著東西沒捨得給,到現在了,做師傅的還得趕著徒弟去收集。”南湖上人搖搖頭,“阿瑛,這次要一舉破了九層,練成這傾天訣,師傅這還一本玄心訣沒人練呢,你可要努力,別讓爲師失望”,南湖上人語重心長地拍拍衛離瑛的肩膀。
接下來的十日,泰王府閉門謝客,南湖上人直接把榻搬到了靜室門口,親自護法。待十日後,衛離瑛終於神清氣爽地出來了,可身上那氣味著實不好聞。
“師傅”,衛離瑛一揖到底,行了個大禮。
“嗯,不錯,不錯”南湖上人很滿意,忙拉起了衛離瑛,笑話,這可是他用了無數的寶貝養著的乖徒,怎麼能隨便行禮?
“師傅,您先休息休息,阿瑛去梳洗一下”,衛離瑛快難受死了,雖然體內輕鬆的很,可身上太不雅了。
“嗯,去吧,乖”,南湖上人也回房洗漱去了。
“釧兒,怎麼樣?少爺有沒有變化?”衛離瑛洗過五遍水,收拾好了,一打扇子,搖了兩下,長身玉立、風流無比。
“小姐,您可是把咱繁城所有的貴公子比下去了”,釧兒眼睛有些直,說話都有些愣了。
“是嗎?哈哈,有空咱顯擺顯擺去!”衛離瑛輕鬆多了,似乎兩個月的勞累疲乏的感覺不翼而飛,現在,她有好多勁沒處使,找師傅比劃比劃去。
“師傅?您這是幹什麼?”興沖沖而來的衛離瑛有些驚訝地看著南湖上人手中的小包袱。
“阿瑛,過來,師傅和你說說話。”南湖上人顯然是特意在等衛離瑛。
“阿瑛啊,如今你功力大成,師傅最大的心願也了了,這本玄心訣你拿著,這樣,師傅所有的東西都教給你了,你有空的話,就去西倉梧州鐵劍山莊一趟,莊主鐵無心是你大師兄,師傅在十年前便吩咐他親自給你鍛造了一把劍,想來早已鍛造好了。爲師收徒不多,只有你們四個師兄妹,他們三個,哪個放到江湖上都是赫赫有名的一代大俠,你二師姐是嫁到北煜景城閒月山莊作當家主母的藍鳶蝶,三師兄是南華廬州的綠柳山莊莊主柳南亭,與你曾外祖家不遠,這些,都需你以後拜會,這些年你用的靈藥,大部分是他們幫著收集的,雖說是見面禮,但那些東西收集起來著實不容易。”南湖上人聲音有些低沉,其實只要是他的徒弟他都很喜歡,以前不覺得,但現在他感覺到自己實在是偏心了些。
“阿瑛,爲師知道你性子不容人,但以後行事,莫要睚眥必報,須知‘得饒人處且饒人’方爲處世之道。當然,爲師只是這樣說說,只是讓你莫要太計較細節,如果誰真的得罪了你,按你性子行事便是,以你如今的功力,就是與師傅同代的那些老怪物也不能輕易爲難於你。”
“師傅的名號,不說你也早就知道了,不過以前的那個‘南華半仙’實在難聽,就算杜撰,你就不會想個好聽點的麼?不過,師傅也不與你計較了。阿瑛,你行事看似驕縱,實則謹慎,甚至是恐懼,或許你是太害怕受到傷害,所以小心翼翼,這,不是不好,爲師只想你放寬心思,世事雖無常,但這世界上有你父王,你皇祖母,有師傅,甚至你師兄師姐,還有你未來的夫婿都會護著你,沒什麼好怕的,如今你又是一身本領,沒必要虛張聲勢,就是真的驕縱蠻橫又怎樣?別人也說不得半分!”
“這十幾年,你做的很好,師傅都看在眼裡,希望你以後也不要懈怠。師傅從不欠人東西,今次不得已從祁山那順了些東西回來,但師傅還要回去還債,這就走了,放心,若是有事,師傅會寫信的,以後若是有緣,自會再見。”沒緣的話,這就是最後一次見面了。
“師傅”,衛離瑛一把抓住師傅的胳膊,師傅的身體已經差了很多,百歲餘的高齡了啊!這一去,今生還能否再見?
“好了,爲師該說的都說了,你也不用再說別的,也不用送了”,南湖上人起身,他也不習慣分別好不好!
“是,弟子謹遵師傅教誨,師傅請受弟子三拜”,衛離瑛一掀下襬,不顧南湖上人的阻止,跪了下去。
“一謝師傅授我武技”,沒有人是天經地義地應該對另一人好,衛離瑛一不會服侍師傅,二不能將師門發揚光大,有何德何能,能得師傅無私相傳?
“嘭”地一聲,衛離瑛結結實實地叩了一頭。
“二謝師傅教我做人”,忠言從來逆耳,如何做人,除了至親至近的人能夠教導於你,尤其是自己這種備受榮寵之人,何人能真心地教導對待?
“嘭”衛離瑛又叩了下去。
南湖上人撫撫鬍鬚,有些不忍但生生受了,四個徒兒,這個弟子,天資雖然最好、但權勢最高,教導起來,自己多少有些顧忌,可她又最得己心,到最後便成了費心最多的一個!不過,這恐怕是自己徒兒除了拜祖先外第一次給人跪拜了,這禮當真大的很!
“三謝師傅爲我操勞”,十幾年的師徒,從一開始的認穴到如今的護法,哪一點不繁瑣,哪一點不勞累?何況,那些珍貴無比的天靈地寶,哪一件、哪一顆不是師傅千辛萬苦地找來,就如此次,一年換得十二丸藥,現在是四十丸,師傅得替自己還債三年多,他一個武尊,還是位百歲老人,去給不成器的弟子還債三年多!
“嘭”,衛離瑛眉頭觸地,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自己再擡頭時,師傅肯定不在了。衛離瑛就那樣趴著,良久,久到眼淚終於不再掉出來,擡起頭,師傅果然已經沒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