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街上看他，說他是個守財奴，小初是怎麼也不相信的。
見他舉帳本子過來，小初哪裡肯見他，對龔苗兒道：“你拿咱們的帳本子給他看，我們?nèi)ミ[園。”
“楚少夫人留步，”鄭二官人不慌不忙地喊住她，客客氣氣地道：“你是避不開我的，今天咱們說不攏，我就報官去。”
小初詫異，湘芷詫異，春水叉著腰上前黑著臉：“報啊報啊，你先去報了再來說話。”
鄭二官人搖著手中的帳本子：“我可以告你們哄騙我無知的侄兒，巧取了我們鄭家的古董，哄著他拆了我們家的老宅，那老宅，一磚一瓦都是古物。”
龔苗兒聽過笑起來，對小初道：“如何，我就說過，你凡事要和二官人打聲招呼纔對。你們說話吧，這裡沒有我的事情。“
小初好笑，她學(xué)一學(xué)京中貴婦人的脾性，也不直接和鄭二官人說話，轉(zhuǎn)過臉來對孫二海道：“公子常說，無事不要見外面的男人。你告訴他，第一，鄭公子是成年人；第二，當(dāng)初經(jīng)二掌櫃的提醒，說鄭家還有這麼一號人，我和鄭公子說過，讓他親筆寫下來，這生意不到一年以上毀約的，要包賠對方全部銀錢；第三，哦，就這兩條就足夠了。”
說過對著湘芷和藹可親：“咱們遊園子去。”
主僕幾個揚(yáng)長而去，把孫二海和鄭二官人留在了外面。
鄭二官人對著小初的背影道：“倒也厲害！別人看到我上門，都是點頭哈腰的，我要是上門，都是有生意經(jīng)的。”
孫二海驅(qū)趕他道：“你走吧，我們少夫人還要別人的生意經(jīng)。”鄭二官人把手裡的賬本子收好，和孫二海攀談起來：“這宅子，你們家裡知道嗎？”
“當(dāng)然知道，又不是你們家侄子，哎對了，你侄子難道不能自己作主？”孫二海是慣於落井下石，慣於看人笑話的人，此時無事，在這裡貶低鄭誼。
鄭二官人聽著話不對，趕快道：“怎麼不能！”孫二海搖頭道：“有你，他當(dāng)什麼家！”轉(zhuǎn)身進(jìn)去幾步，又回頭道：“老頭兒，這天熱趕快回去吧，這裡，不好玩。”
此等“惡僕”，是孫二海較爲(wèi)喜歡的狀態(tài)。
總覺得吃了虧的鄭二官人上門要來談?wù)務(wù)f說，怎奈楚少夫人不見他。
小初被他這麼一嚇，當(dāng)天晚上回去告訴楚懷賢：“請你遊園子，不許說不來，來了不許說不好，要是不好不許生氣。”
第二天，龔苗兒是手心裡捏著一把汗來了，他怕自己攔不住楚懷賢，鋪子裡只留兩個夥計在，又從城外再調(diào)進(jìn)來幾個夥計，大家散在宅子裡，先聽著龔苗兒訓(xùn)話。
“要是公子發(fā)脾氣，你們攔，記得，把公子往西邊兒引，那裡有幾株老樹是原先就有的，根扎得結(jié)實，任他踢幾腳不會有事。別往東邊兒引，那是新栽的樹，他踢倒了是糟蹋錢。”
龔苗兒說過，夥計們笑起來：“掌櫃的，你就不心疼我們的人，要依著我們，只護(hù)著少夫人就算了，任公子踢去。”
“我的樹值錢還是少夫人值錢，”龔苗兒裝腔作勢過，其實很想苦笑。同時又很期待的想看看小初她如何收場。她能說出什麼花兒來，讓楚大公子能原諒她。
古人有蘇秦張儀，與林家的女兒小初，楚家的媳婦小初，是毫無親戚關(guān)係。想借個血緣親，也是不沾邊。
過了午後近下午的時候，天氣漸涼爽下來，楚懷賢帶著小初興致勃勃的來了。
來到門前，看一看走過的青石街道，說一句：“潔淨(jìng)。”再下來看一看外面兩扇木頭門，楚懷賢大樂：“古樸。”小初嗔怪他：“還是舊的沒有換。”
楚懷賢含笑進(jìn)來，見影壁後面，就好看得的多。
一帶煙柳，一帶池水，幾座小橋架水上，是錯落有致。楚懷賢點一點頭：“這是你後來弄上的？”小初有得色：“是原來就有的。剛到手裡髒得不行，好在下面是活水，方便洗乾淨(jìng)。”楚懷賢笑問道：“四千六百兩？”
見小初不解地點頭：“對你說過的。”楚懷賢遙遙再看一眼：“就這幾座橋，你就不虧。”小初對著那一座高一座低再一座平的曲水欄桿看去，她是看不出來：“不就是橋。”
“是玉石的吧，這工料拆開了也值錢。”楚懷賢正這樣說，迎上來的龔苗兒樹起大拇指：“公子好眼光。”
楚懷賢定定地看他一眼，這人這一次出力不小：“你自己爲(wèi)何不買，一定留給她？”這種奉承法子是明白的。龔苗兒見被看穿，也不否認(rèn)，舉手相請道：“上面還有名人題的一首詩，公子剛纔說對了，這橋，是一件古物。”
小初緊緊閉上嘴。穿越女不是都成神。林小初也不認(rèn)識古董。她之所以買這個，是價錢正好。
轉(zhuǎn)念一想，這裡做生意正好，小初又重新眉開眼笑起來。
楚懷賢納悶：“這好事兒，怎麼讓你遇到的。”龔苗兒解釋道：“這園子茺得太久，說是有鬼又說有狐，少夫人說要買，我又弄了次鬼，嚇跑了幾個人。”楚懷賢放聲大笑：“原來如此。”
楚少夫人骨嘟著嘴，再把嘴骨嘟著。隨著楚懷賢看了半個園子。
晚風(fēng)輕吹，紅霞初起。楚懷賢在鋪陳好的臨風(fēng)處坐下來，對著小初走得紅撲撲的面龐笑：“這修整的錢是多少，給他。”
“這個，算是他入股的錢。”小初這麼一說，楚懷賢笑得“吭吭”幾聲，又問：“那這地契，他有份？”
楚少夫人道：“沒有，這個當(dāng)然是我的。”再對著楚懷賢扮鬼臉：“也與你無關(guān)，是我自己的。將來我生了女兒，給她當(dāng)嫁妝。”楚懷賢悠然地道：“那你要好好巴結(jié)巴結(jié)我纔是，沒有我，你怎麼有女兒。”
一抹子夕陽從小初身後的水邊而起，小初低聲道：“眼前就要巴結(jié)你才行。”楚大公子一心興頭來遊園，遊得心情大好心情不錯，又見小初聲音軟軟，立即大手一揮：“你只管說。”
楚少夫人臉上是一抹詭異的笑容：“唉，隔壁那人，真不讓人順眼。”楚懷賢奇怪地道：“你這兩邊哪裡有人？都拆得一地亂瓦。”他打趣道：“不要告訴我，你看他不順眼，把人房子拆了。”
“公子說得很對。”小初很認(rèn)真的說了一句。楚懷賢以手覆額：“你就這件事兒求我，也罷，當(dāng)你丈夫，爲(wèi)你出一回力也應(yīng)該。”貴公子的氣勢這就出來，對著站在幾步外的進(jìn)喜兒道：“隔壁人是哪一家，明天喊他們來，我和他們說話去。”
小初止住進(jìn)喜兒：“他不知道是哪一家。”再對著楚懷賢輕咬嘴脣：“你不問問我爲(wèi)什麼拆人房子？”楚懷賢微笑：“反正你也拆了，有理沒理，等見到他們家人聽他們說話再定吧。”小初有些感動，凝視著楚懷賢，眸子在夕陽下有幾分水汪汪：“我只想請你幫我勸一個人。”
“誰？”楚懷賢對著小初貪看，今天真好看。小初走近他身前，低聲道：“勸你自己別生氣，隔壁的人家，就是那姓鄭的。”
帶著夥計散在不遠(yuǎn)處目不轉(zhuǎn)睛盯著的龔苗兒，只見楚懷賢面色大變，趕快對夥計們招手：“快過去。”
還沒有奔出兩步，見楚懷賢一隻手指已經(jīng)點在小初鼻子尖上：“你再說一次。”小初極其誠懇地道：“這一次，你得聽我說話。豫哥兒都快抓週，你心裡的這個結(jié)還要留到幾時，你忘了它吧，把它遠(yuǎn)遠(yuǎn)的丟開吧。”
楚懷賢臉色鐵青，他腦子裡“嗡嗡”響，看看這景色怡人的宅子，再想想隔壁就是自己平生最噁心的人。面前的小初說什麼，他一個字也沒有聽進(jìn)去。只是一字一句地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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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初見他臉色猙獰，後退幾步，略提高了聲音，一字一句地道：“你總得忘了！我是你妻子！”龔苗兒正在感嘆小初姑娘膽子大，就看到她說過以後，拔腿又跑開多遠(yuǎn)，站在一個石桌子後面小心看著楚懷賢。
進(jìn)喜兒摸一摸頭，年青的主人，果然是難侍候的。一會兒好一會兒吵，就像最近的雷雨天。
楚懷賢站在那裡只是冷笑，剛纔來的好心情全都沒有。見不遠(yuǎn)處，龔苗兒帶著十幾個膀大腰圓的夥計擔(dān)心地看著自己，還有進(jìn)喜兒，是一臉的糊塗。
還有小初是可笑，當(dāng)著這些人躲到一旁，和春水在一起是主僕相依爲(wèi)命的姿勢。
所有的人，都在等著自己發(fā)脾氣。
楚懷賢很乾脆的來了一個姿勢，大步走開了。
他走以後，小初撫一下胸口，對春水道：“你怕不怕，唉，下輩子我要生成大力士，我要是力氣大在，也就不怕他了。”
古往今來最實用的一條，就是力氣先要佔強(qiáng)。計謀要佈局，力氣是一見面就有分曉。
春水小心地道：“只是因爲(wèi)沒力氣？”小初拍著自己胸口：“那是當(dāng)然，我要是有力氣呀，”春水趕快接上道：“您就打公子了。”
楚少夫人露出一笑：“這個，好說好說。”
夕陽中，龔苗兒大步走過來，把手指翹起來：“你厲害！不過今天這事情沒結(jié)果，你要不要躲我家裡去？我說過收留你，今天應(yīng)驗一回。”
“我現(xiàn)在有家，爲(wèi)什麼要去你家。”楚少夫人沒好氣：“還以爲(wèi)你站在這裡能幫多少忙，跟個樹樁子一樣。”
龔苗兒一臉的神秘：“我問你，你買這宅子，就是爲(wèi)著和公子消除你丟人的事情？”小初嘴還硬，摸摸臉道：“光彩著呢，有什麼丟人。”在龔苗兒逼視的眼光和春水詢問的眼光下，楚少夫人說了實話：“是看到這宅子的時候我纔想起來的，你不知道他在家裡，不能聽人說一個鄭字，有時候?qū)λf同間字，他那眼神，可以吃人。”
楚少夫人一臉不耐：“我早就想好了，要我天天頭上懸個什麼過日子，不如讓它落地吧。正好這隔壁是他家，也算是個說話的機(jī)會。”
“你還真敢做！”龔苗兒這一次是真後怕了：“你也不怕他休了你。”
小初白他一眼：“那是我丈夫，我比你清楚。”
正在說話，進(jìn)喜兒重新又進(jìn)來：“公子請少夫人回去，說這裡雖然好，沒什麼看頭不必再站著。”
在龔苗兒“敬佩”的眼光中，楚少夫人走出來，對著馬車旁候著他的楚懷賢極其小心極其討好極其奉承的笑了笑。楚懷賢不給她好臉色看，手中馬鞭子一揮：“上車。”